房事
2009-08-25周海亮
周海亮
十月的护城河边寒气逼人。灯火掉进河水,像水彩滴上宣纸,迅速洇扩,模糊不清。几抹小的色彩从水中跳出,轻轻晃动着,将女人的脸,映照得五彩斑斓。
他和女人已经在石凳上坐了很久。石凳有些凉,让他的肚子极不舒服。刚才他给女人讲了一个荤的笑话,逗得女人开怀大笑。女人的笑声贴着河面飘得很远,惊得河边的栖鸟扑楞楞飞。笑着笑着女人就不笑了。她轻轻扭动着身子,对他说,不要。
他没有说话,一只手轻轻解着女人胸前的一粒按扣。可是他遇上了麻烦,那个按扣紧紧地关闭着,任凭他怎样努力,也解不开。这样他就不得不再加上一只手。再加上一只手,也解不开。他有些急了。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有些陌生。她似乎被两扇蚌壳紧密地保护起来。她的身体,与他毫不相干。
女人说在这里不好吧……天太冷了,不要。她的身体向后仰着,头歪向一边。他还在对付那个扣子,那个扣子仍然固执地向他关闭。他有些恼火。他把头埋到女人胸前,用牙齿咬着那粒该死的按扣。
女人说还是让我来吧。她推开他,坐正,整一下凌乱的头发。他眨一下眼,女人已经露了雪白。他知道她的皮肤已经松弛,腰间堆满赘肉;他知道她的乳房已经下垂,大腿粗壮臃肿。可是现在,在淡淡的月光下,在水波弹出的五彩灯光下,女人依然是那般妩媚动人。
兴奋与紧张混杂到一起,让他周身燥热。他把嘴凑了上去。
女人说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却已经软了身子。
突然他听到一声断喝,干什么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就像他们旁边的那棵合欢树在喊话。可是合欢树不可能说话,说话的是两个年轻人。两个年轻人突然从暗处蹿出来,每个人的耳朵上都戴着很大的耳环。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什么时候站到他和女人面前,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他看见两个年轻人的手里各提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凶神恶煞般瞪着他和女人。
女人慌慌张张地把刚剥下来的衣服往身上套。他拿身体堵了女人,朝两个年轻人笑笑。他说干什么呢小伙子?
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那个小伙子用足了力气,一巴掌抽过来,身体竟随着惯性在原地转一个圈儿。他用手里的木棒指了指他,说,把钱包拿出来。声音不大,可是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威胁。
他护着女人,他感觉女人在发抖。他知道现在女人肯定非常害怕。他想女人真是可怜,自己真是可怜。他说我没有钱包,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用过钱包……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他的牙齿碰到了那棵合欢树,很痛。他想自己的嘴角肯定已经流出血来,摸一下,却只摸到了口水。他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从口袋里往外掏钱。他掏出了两张,一张五十块的,一张五块的。他说就这么多了。你们,放过我们。
一个年轻入把钱接过去揣进口袋,又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乱翻。他翻了一会儿,抬起头冲另—位年轻人说,真的没有了。另一位年轻人就用嘴努了努女人,说,也翻翻她。
他想冲过去,却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年轻人的手在女人的身体上不停地游走得仔细并且具体。他看到女人脸色苍白,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泪水。年轻人一边摸索一边叫骂,终于,再一次抬起头,对掐住他脖子的年轻人摇摇头说,空枪!
那只手就松开了他的脖子。呼吸突然变得顺畅,他被疯拥而入的冰冷空气呛得不停地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走向女人。他走得摇摇晃晃,两只脚好像踩着无边无际的棉花团。终于他走到女人身边,紧挨着她坐下。他说你没事吧?
女人倒进他的怀里。她不说话,身体却抖得更加厉害。
你们,转过身去!一个年轻人命令到。
他们就转过了身。
从一开始数,数到一百!另一个年轻人命令到。
他就开始数:一,二,三……
数到三十的时候,他停下了。他知道两个年轻人已经跑远,口袋里揣着抢他的五十五块钱。女人还在发抖,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抖成这样。女人胸前的那粒扣子没有系好,风寒不断往她的衣服里钻。他伸出手,帮女人系上那粒扣子。他一边轻轻拍打女人的背,一边安慰她。他说没事了。他们走了。没事了。不怕。
过了很长时间,女人才慢慢平静下来。虽然她的身体仍然在轻轻地抖,不过目光里已经不见了惊恐。她摸摸他的脸,她说痛吗?
他说没事。
女人说让你不要来这里,你偏不听;早说过这一带晚上不安全,你偏不听;早说我们早一点离开,你偏不听。
他低了头,不反驳,表示对自己所犯错误的全面认同。
女人说我们走吧。
他说再呆一会儿。
女人说还是回去吧!一会儿再来什么人的话,麻烦就大了。
他说再坐一会儿。好不容易来一趟。
本来已经站起身的女人,不得不再一次坐下来。远方的夜空升起一朵灿烂的烟花,在女人的眼睛里霎间熄灭。然后,几秒钟后,他们同时听到远处传来闷雷似低沉的一声。
这时他想调节一下气氛。他笑着对女人说,刚才,本来我已经渐入佳境了,想不到被这两个小王八蛋打搅成这样。
女人无奈地笑笑。
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女人说你疯了?
他说怕什么。那两个小王八蛋早走远了。
女人说那也不要。
他说要。
女人说不要。
他说可是我现在特别想。
女人说我们还是走吧。
他突然攥住女人的手,使劲往怀里拉。他的动作迅速并且掩蔽,让女人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他说你看看,我是真的特别想。
女人低叫一声,猛地抽回了手。她说天啊,你真行!虽然看不确切,但他知道,此时的女人,肯定羞红了脸。
女人的话让他想起从前。那时女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天啊你真行”。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多在夜里,伴随着低一声高一声的呻吟。女人的这句话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其实女人没有夸张,那时候的他,的确“真行”。当然现在他也“真行”,刚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短时间内再一次变得昂首挺胸,就是“真行”的最好证明。
他温柔且坚定地搂住女人,再一次把嘴凑过去。女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体再一次不安地扭动。伴着女人的扭动,他的手急不可耐地动作起来。可是,那一粒该死的按扣,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连贯。眼前的女人,也再一次变得陌生起来。
他停止了动作。他想等待女人说“让我来吧”。可是女人没有说。女人说了另一句话。女人说,天太冷了。别脱衣服了。
是这样。他想,女人怕冷,将就一下算了。他感觉很伤心。他想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他和女人深更半夜来到寒气逼人的护城河边,为一次鱼水之欢,却只能“将就一下算了”。这感觉当然不会舒服,就像穿着袜子洗脚,就像穿着衬衣洗澡。很难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都快60岁的人了,还像个小伙子般冲动。
将就一下算了。他叹一口气。
可是他还是没能将就成。事实上,那声吼叫是在他有了“将就”想法的同时响起来的。声音在距他们三五米处爆炸,那声音雄壮威武,震慑力十足。那声音把地面震得抖动,把女人从他的怀里弹出。
干什么的?!
猛抬头,他看到两个灰色的身影。两个身影迅速向他靠近,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的近前。两个人都空着手,却长得高大魁梧。前面一个人再问,干什么的?
他吓傻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警察!来人一边喊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冲他晃了晃。他感觉那个小本子有点像以前的粮油证,照片模糊不清。
问你话呢!干什么的?
没干什么。他说。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生硬,其实他本想把声音软下来的。身边的女人又开始抖了,越抖越快,越抖越块。
没干什么?警察跨前一步,看看他,又看看女人,再看看他。最后警察把目光锁定在女人脸上,怒喝,是不是卖淫的?
女人不说话,只是抖。
他说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您看她像卖淫的吗?
那你抖什么?警察继续盯着女人。
她害怕。他替女人回答。
没干坏事为什么害怕?警察问他。
他没办法回答了。他认为警察的这个问题可笑并且多余。于是他不再搭理警察。他转过头问女人,能走吗?女人轻轻点了点头。他就扶起女人,想离开。
都不许动!警察们一起高喝。他看到两个警察同时前腿弓后腿蹬,同时把一只手伸进怀里。这样的姿势他在警匪片里看过多次,非常熟悉。他想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摸手枪?摸手铐?摸催泪弹?摸手雷?
他和女人就很听话地站在那里不动。不动,嘴却没有闲着。他在努力为自己争辩。他说,我们是夫妻。
夫妻?警察把眼一瞪,你以为我白痴?
我们真是夫妻。
那好。身份证拿出来。
没带。
那怎么证明你们是夫妻?
我们真是夫妻。我不敢欺骗政府。
你叫什么?
……
我问你叫什么?
……
怕了吧?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是夫妻。
可是我们真是夫妻。
家住哪里?
……
我问你家住哪里?
……
不敢说是吧?怕你老婆知道是吧?
她就是我老婆。他灰着脸指指女人,我们真是夫妻。
夫妻会深更半夜跑到河边鬼混?如果她真是你老婆,你还会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
……
我们,真的是夫妻。
你叫什么?她叫什么?家住哪里?
……跟我们走一趟。
不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我们是警察!
我们是夫妻!
还要我们亲自动手?
好———吧!他突然站着起,冲向警察,往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他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叫什么,也可以告诉你她叫什么,也可以告诉你我们家住哪里,还可以告诉你我们的身份证号码!可是我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和我们过不去!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那个警察一下子愣住了。他说我们在执行公务!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他说我没激动。他看一眼女人,女人把头垂得很低,似乎自己真的犯了什么滔天罪恶,正在接受警察的审讯。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不停地跟警察们解释。不过他最终没有把刚才遭劫的告诉他们,他想如果自己说了,多事的警察肯定会带上他和女人去派出所里录口供,这样的话,今天晚上别想回家了。两个警察不停地向他和女人盘问,越问嘴巴越大,越问眼睛越圆,越问表情越迷惑。最后两个警察把脑袋转到一起,鼻子对着鼻子眼对着眼说,他们好像真的是夫妻啊!似乎他们是夫妻,是一件多么令人啧啧惊奇的事。
终于,警察们盘问够了,转身离开。两个人迈着悠闲的步子,似乎还打了几个心满意足的饱嗝。他看了看女人,拍拍女人的肩膀,却喊住了警察。他说,等一下!
警察们就回过头来。还有事?
他说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警察说怕什么?你们不是夫妻吗?
他说是夫妻。那也别把这事说出去。
那警察就宽容地笑笑,说,行。你们可真浪漫。然后两个人迅速拐进冻青丛,不见了。他认为那个警察的最后一句话,极具讽刺意味。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冷了。似乎只是一霎间,冷风就将他的衣服咬透。现在应该是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石椅上沾满露水,有些潮湿。他把外衣脱了,替女人披上,他说,天是有些冷。
女人说,回吧。
他说不。为什么要回?我们接着再来。
女人说不要了。回吧。回去我们再来,好不好?
他说回去还能来吗?
女人没说话。她握了他的手。女人的手,潮湿并且冰凉。
他闭上眼睛,靠住冰冷的椅背。现在他想骂人。他想咬人。他想打人。他想杀人。他想大哭。他想大笑。他想嚎叫。他想自杀。悲哀在心中一点一点地积聚,变成坨,淤成块,积成很大的一团,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是人,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一个真正无人打扰的场合?还有没有那样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和他的女人,安放一张舒适的安安静静的床?
他和女人慢慢往回走。这时候本该还有一辆回家的末班车,可是他们的口袋里已经没有分文。他和女人尽量挑着路边的阴影处走,显得鬼鬼祟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从黑暗中突然跳出两个流氓或者两个警察。他怕突然有恐怖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干什么的?!
一段回家的路,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半路上他们歇了一会儿,他抽掉一支烟,女人打了两个喷嚏。那时候他的手本来是搭在女人肩膀上的,女人的喷嚏突然响起来,他一惊,急忙抽回手。
他们走进小区,躲着彻夜不灭的小区路灯。他们艰难地走到自家单元的楼下。在那儿,他们恰好碰到正走下楼来的儿子。
他对儿子说,刚下班?
儿子说是啊。您和妈去哪儿了?
他躲着儿子询问的眼神,说,出去转了转。他看到自己的儿子显得非常疲惫,脸色浮肿,两个眼袋清晰可见。他说你别这么拼命。以后也不要这么晚才下班。累坏了你自己是小事,万一把那些姑娘们累坏了,就不好了。
声控灯突然熄灭,面前一片黑暗。女人又打了两个喷嚏,声控灯再一次亮起来。
儿子说没办法啊,活这么急,只能加班加点。其实她们累些也高兴,在我这里干一天,顶在国营厂干三四天呢。您和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说不是告诉你刚才出去转了转吗?
儿子说那也不能这么晚才回啊。街上那么乱。
他为自己点着一支烟。他说你还是注意一下,别不当回事,真把姑娘们累倒一个,可就麻烦了。钱不是一天能赚完的。
儿子撇了撇嘴。他说赚什么钱啊。能不赔钱就不错了。一开始做,没经验,明年可能会好一些。这时声控灯再一次熄灭,儿子的话也随之刹住。
他跺了跺脚,灯再一次亮起来。
儿子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说哦……哦,你先等一下。
儿子就站住了。
他开始轻轻地咳嗽,胸膛里似乎吹着一只哨子。女人抢过他的烟,在墙上按灭,然后将烟蒂扔掉。他向女人笑笑,然后看了看儿子。他说难道你不打算出去租个房子吗?
儿子说租个房子?为什么要租个房子?在这里不方便吗?
他说不是不方便。我是说,总这样下去,总这样把家当成厂房,也不是个办法。
儿子说那也得先这样。租个房子,租金倒是小事,被人举报咱们开地下工厂,可就麻烦了。工商,税务,营业执照,工人的上岗证,麻烦着呢。上面再罚我一笔钱,可怎么办?
他说,倒也是。
儿子说所以只能先这样将就着。等赚些钱,等条件都成熟了再说。
他说,倒也是。
儿子说您怎么了爸?
他说没怎么。我随便说说。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别让小娟担心你。
声控灯又灭了。他、女人和儿子站在黑暗里,谁也没有出声。一会儿,儿子轻轻地说,我先回去了爸。
他说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他并没有着急上楼。他蹲在楼道里,又点上一支烟。女人说怎么还不上去?他说我抽根烟,你先上去吧。女人说那我也等等。他不着急上去,当然是理由的。儿子刚刚给那些姑娘们下了班,他知道这时候,正是姑娘们洗涮和换衣服的时间。他怕撞上个大红脸。
抽完烟,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他没有敲门。他尽量不弄出声音。他怕洗涮完毕的姑娘们已经睡着。他在黑暗中摸出钥匙,打开门,和女人一起走进屋子。屋子里很安静,姑娘们真的已经睡下了。
他打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地和女人往他们的房间里挪。客厅里摆了六台万能机,只在中间留出一条狭长的缝隙。到处堆满了未加工完的绣品和一捆捆的布匹,他的客厅完全是一个车间和一个仓库的混合体。其实不止客厅是这样,各个房间都摆满了万能机,住着儿子从近郊招聘来的姑娘。白天她们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蹬着万能机,到了晚上,她们就睡在房子的各个房间各个角落。他知道客厅里睡了六位姑娘,晚上,这些姑娘们拿块布帘简单地一扯,地上铺一床被子或者一个凉席,就可以躺下睡觉。夜里他常常会被姑娘们去洗手间的声音以及说梦话的声音惊醒。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时间久了,他甚至能够分辨出哪一句梦话来自于哪一位姑娘。比如,他知道那个嘴角有一颗红痣的睡在屋角的姑娘最喜欢说的一句梦话就是:哦,我的郎君。
他和女人进了屋子,关好了门。几分钟后他再一次出来,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绕过万能机和随便扯起的布帘。他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蹑手蹑脚得就像做贼。一会儿,他洗涮完毕,端一盆水出来,再一次艰难地挤过那条狭窄的过道,挤到他和女人的房间。他对女人说,洗洗脸吧。
两个人上了床,躺下。尽管轻轻地翻身,可是那张床还是发出了很响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地对女人说,我们去地上睡吧。女人睁开眼。女人点点头。女人说,嗯。
他们把被子铺到地上,两个人并排着躺上去。女人说你想要就要吧。他说能行吗?女人说怎么不行?不管了,我们什么都不用管了。他说你会叫的。女人说叫也不管了。不管了,我们什么都不用管了。
他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拥紧了女人。他拥了女人很久,却不见行动。于是女人把暖烘烘的身子向他贴紧,说,开始吧。他仍然没有动。女人说你放心我会咬住嘴唇我不会叫的。他就开始吻女人的嘴唇。他吻得很仔细。就像初恋。就像一位小伙子吻一位姑娘。他们吻了很久,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蛇。终于女人的呼吸变得紧促,女人开始了今夜的第三次扭动。
他却突然停下来。他松开女人,滚向一边。他像一座山般倒下。他看着女人的脸。他无限悲凉地说,不行了好像。怎么回事啊?
客厅里响起那个姑娘说梦话的声音。她发出一声幸福甜蜜的嚎叫:哦,我的郎君!那声音又细又长,柔软坚韧,随着夜空,飘出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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