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一只熊

陈天中

我在穿越一座森林的时候迷路了，想找个高点儿的地方辨别一下方向。

当我从小山包上下来的时候，我似乎听到有东西一直在跟着我。我回头一看，那东西就不见了。是狼?不是，狼通常成群结队。是老虎?好像也不是，老虎没那么大。我紧张得腿有些发软，急忙朝前跑，跑了一段，猛地一回头，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对，是一只熊，一只硕大无比的熊。它静静地盯着我，嘴角似乎在淌着口水。我想，这下我完了，我今天注定要当这只熊的美味午餐了。我很想对熊说，我这么瘦，吃了我只能啃骨头，弄不好可能蹦了它的牙，可是熊肯听我的吗?但奇怪的是任凭我怎么跑，它只是远远跟着我，并不扑上来。可恶的熊，难道要我累得跑不动了它再动手?我累得几乎等于爬着前进了。

“停下!你走错路了。”后面好像有人说话。我惊得差点栽了一个大跟头，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熊的身后喊话?我颤抖着声音说：“快来救命啊!”

身后没人应答。我继续连滚带爬朝前去。

“停下!你走错路了。”又是那个声音。

“你……你是谁?”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那只熊远远地盯着我，嘴里似乎在咬什么。我想，那个喊话的人可真惨，一眨眼功夫已经……连救命都来不及喊。

“你别看了，说话的人是我。”那只熊嘴巴继续动着，这回我听得清楚。

“你……你怎么……”我惊讶得话已不成句了，我怀疑我在做梦。

“我想……”熊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我……”我已经变得语无伦次了。

“我是熊，一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熊。”熊说得很慢，生怕我听不懂。

“可……可是……你怎么会说人话……”我想趁它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

“这得感谢动物园里的管理员，我天天都在听他说话，日子久了就会说了。”熊仰起头，很自豪地说，“谁让咱的智商这么高呢?”

趁它不注意，我已经钻进小树丛里，躲在一棵大树后边了。

“人呢?”那只大笨熊发现我不见了，东瞅瞅西看看，抓耳挠腮，样子很可笑。

不过，可笑的不是它，而是我，因为我发现身后一只老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撒腿又从树丛里跑出来了。

“你刚才跑哪里去了?”熊看到我很高兴，“是不是去拉稀了?”

天哪，这么紧急的时刻它居然还会跟我开玩笑。

老虎已经扑出来了，它看见一只熊在我身边，急忙停住。

“哪来的一只野猫?你养的吗?”大笨熊呼呼地朝老虎走过去。

我再仔细打量那“老虎”，确实比一般的老虎小许多。刚才是我太紧张了，确实错将它当老虎了。我比大笨熊还笨。

野猫见熊向它走来，急忙一闪身，消失在树丛中。

熊很失望地对我说：“这只野猫抓来当宠物还是不错的。”

我“嘿嘿”干笑两声，心里想：看来熊不会伤害我，相反我跟着它，它还可能保护我。

于是我提心吊胆和熊一起往前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你为什么要逃出来呢?”

“这个……怎么说呢?”熊顿了一下，“主要是没有自由。”

“自由?”我说，“你在动物园里有吃有喝有玩，难道还不够自由吗?”

“那种自由在我看来和坐牢差不多。”熊笑着说。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是说服管理员帮我从笼子里逃出来的。”

我很惊讶：“这怎么可能?”

熊说：“我要感谢那位管理员，他叫皮特，是他救了我。皮特的工作就是负责我的起居生活，他没有朋友，他孤独_的时候常常会对着我说上一阵子心里话。他经常说起自己小时候有趣的故事，还说起自己来城里找工作的经历等等。我天天听他讲故事，日子久了，我就学会说话了。有一天，皮特对我说，他活得真可怜，没有自由，每天都要面对一只大笨熊。我突然对他说，我不是大笨熊，我会陪他说话。当时皮特吓坏了，以为是什么灵魂附在我身上了。”

“后来呢?”我忘了自己在跟一只熊说话。

“待他确定不是什么灵魂附体后，他高兴极了，像找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于是皮特天天与我聊天。他说，如果让大家知道我会说话，我就能成为明星，他和我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问我愿不愿意干。我说成为明星就可以回到森林里吗?皮特说不能。于是我说我不愿意当明星，我想回森林里去。”熊说得有板有眼。

“然后啦?”

“后来，皮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大风衣，他说，只要你穿上大风衣，戴上口罩，走出笼子一直朝西走三里地就可以到森林了。如果遇上人，你只要说是游客就行，没人会怀疑你是关在笼子里的熊。当时我激动极了。皮特说，如果在森林里呆不习惯还可以同来，他随时等我回家……”熊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有泪水从它眼角滑落下来。

“难怪上个月的报纸上报道说动物园丢失一只熊，管下员皮特被辞退……”

“他……他被辞退了吗?”熊拟心地问。

“是啊!当时我看了报纸，心想这个皮特真马虎，连自己看管的熊都会弄丢。”

“他……他现在怎么样了?”熊问。

“我只在报纸的照片上看过他，我并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说。

“我想问去……”熊低下头。

“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这么回去对他也没什么帮助啊!”

“不……是我害了他丢掉饭碗的……我不能……”熊居然哭了。

“你还是别回去了，我帮你打听一下，找到他后让你们见面吧!”我想先稳住熊的情绪。

“不行……是我害了他……”熊说，“我得回去。”

“回去你会很危险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下，熊就把我打晕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我发现自己躺在城市公园的椅子上，外衣不见了。我急忙打的到了动物园，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围在熊的笼子边看热闹了。熊安静地躺在笼子里，和以前一样。当天的新闻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失踪的熊已经被找到，目前回到动物园，一切恢复跟往常一样。

后来我又去看熊好几次，我对着熊拼命地喊话，可是熊还是那么静静地躺着，连眼睛都不看我一眼。而皮特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