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
2009-08-12
男人注定是被甩的
这是渡边淳一《欲情课》第一章的名字。有个男青年告诉我,这句话对他的人生产生了醍醐灌顶的作用,他从此扫除一切心理生理障碍,毫无畏惧地泡妞去了:反正注定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渡边在后面又说了一句“追二兔者不得一兔”——别误会,他的意思是为了提高成功率得追三兔四兔。总而言之,男人们总能找到坚实的理论基础让不靠谱的人生走在政治正确的大道上。
好多年前就有失恋男对我倾诉,这世界上所有的恋爱归根结底都是女人结束的。我当时正处在痛苦的被劈腿期和失恋期,被这句话浇起了无穷怒火,想他妈的那我这算什么,变性手术?后来我磕磕碰碰地成熟了一点,明白失恋男的中心思想:男人们永远不会主动结束恋情,他们总有办法让女人先说出口。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公平,我认识的大部分姑娘,也总有办法让明明是自己先瞄准的男人表白。
18岁至今,我算见识了各款各型的恋爱。身边既有男青年失恋后愤而出走万里之外的毛里求斯,并且在那个我印象中人人都穿草裙拿长矛的小岛上学了一口蹩脚的法语;也有女青年卖掉上海的豪宅,拿着上百万现金义无反顾跟着老公出国读书,打算同时挥霍有限的金钱与时间。每当我亲眼目睹这样自由得让人羡慕的故事,总要煞风景地想到福柯老师著名的论断:两性关系实质上是权力关系。以及李碧华老师的警句——从来许仙胜白蛇,谁爱得多一点,谁就更辛苦一点。
现在,我到处给男青年们推荐《欲情课》,并且冠上“最佳泡妞指南”这样的头衔:渡边淳一基本是手把手地在教男人们怎样把姑娘们折腾到床上去,看起来操作性极强。从女性视角来说,我多少有点鄙视他的机械主义,欲得太多而情得太少。但是我也能理解,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男人来自火星”。周星驰老师早说了,地球上太危险了,所以快回火星去吧。
有天看娱乐节目,一个看上去非常大龄且单身的女老师忽然毫无征兆地感慨:从戴安娜到希拉里到波伏娃,不管多美多有才华,谁能躲得过男人的伤害啊?这话醍醐灌顶了我:既然已经注定是要被伤害的了,那就去爱吧。作为一个9年前已经在读波伏娃的女青年,我的领悟就像是一个永远走慢的钟,不知道还跟不跟得上生命的胡琴。
抽烟换烟
王处长年过五旬,是机关刚成立就到位的老同志。主管局长却只有35岁,所以从不敢给老王多派任务,担心他耍老资格而误事。
我们处的3个人也因此落得清闲,每天跟王处长坐在那里抽烟喝茶看报纸。傍晚,窗外白杨树上渐渐落满了乌鸦,栖着的,飞起来的,绕着树冠盘旋的,都在那里叫唤着。王处长便让我们分头统计这些乌鸦的数目。费了半个月工夫,才计算出约有46只到49只不等的乌鸦。
王处长平时没什么爱好,惟一有瘾的是抽烟。早晨他来到办公室,一手推开窗子,另一手焦黄的食指和中指早已夹出一根烟来。点燃之后便不再用打火机,一根接一根,前赴后继,绝无中断。晚上下班,纸篓里必有四五个烟盒,桌上俩烟灰缸也全满了,屋里一股熏腊肠的味道,渐渐把人的食欲勾起来。
他整日无所事事,所以没人来奉承,他的生活质量,因之很难有所提高——他抽的烟,几乎全都是两块钱的大丰收;也买过一回3块的,被他夫人骂了好几天。而隔壁高处长却是天天揣着中华,谁给他敬一支玉溪他就觉得人家看不起他,真诚地“内自省焉”,检讨近来是否得罪过这敬烟的人。
王处长大概只抽过一次5块的红梅。那回局里安排他和我到美国去考察,在纽约刚下飞机,他就直奔卫生间。看看并没有悬挂禁烟的标识,便放心大胆掏出一根红梅,一口就吞进去小半支。我这才发现他的香烟品牌升级,很奇怪他怎么忽然不再惧内,笑着问他。他说:“这不是来美国了嘛,总得讲究国格、体面是不是?”
我们在美国半个月,无非照相购物吃饭睡觉,他却多一项任务,就是跟美国人换烟。他自学过几句英文,如今居然派上用场,一住进宾馆便向服务生推荐红梅香烟,说抽了后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那个美国家庭旅馆中的服务生以为中国烟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中草药,功效神奇,都争先恐后将自己的香烟,一包一包地跟王处长交换。
因此考察将结束的那几天,王处长嘴里叼的烟全印着洋文,而且其中竟还有两支乌黑粗壮的雪茄——他一边“吭吭”地咳嗽,一边“吧唧吧唧”猛吸,那一脸满足和幸福,几乎要横越大海洋溢到国内去。
自行车在法国
骑自行车是法国人最喜爱的运动之一,估计仅稍逊于足球和橄榄球。但他们很少拿它当交通工具看——那是汽车的事,尤其是本国产的两厢小轿车,乃居家旅行必备。对法国人来说骑自行车是一项运动,跟跑步是一个意思。啥时候出去都能看见法国人在自行车上挥汗如雨,当然不是在赶路,他们只是喜欢晒太阳。
作为运动器材,自行车在法国卖得相当贵。超市里的新车基本在100欧元以上,上点儿档次的山地车,3辆的价钱可以买一辆二手小汽车。对来自自行车大国的中国学生来说,这价格令人咋舌。幸亏还可以租车。法国各个城市的火车站基本都有自行车租赁业务,一天3欧,拿学生证租一学期大概四五十欧。在中国我曾一学期丢过3辆新车,算算支出也差不多。
最麻烦的莫过于在法国没有地方修车,什么都得自己来。超市里从轮圈到车把手倒是都有卖。据说,曾有高人只买零件回家,自己愣攒了一辆车出来。膜拜!每当我推着罢了工的自行车回家,四处打电话借工具时,都会无比怀念祖国大地那满大街的路边车摊……
法国人民热爱自行车运动,而且有足够的条件。外省的很多小城市之间都有专供自行车行驶的“绿色通道”,并不宽阔,但两边野芳幽香、佳木成荫,清澈见底的小溪淙淙流过,乌鸦、麻雀时而相和,在这里骑车完全是享受。
然而运动得有运动的派头,该有的装备一样不能少。多数法国人骑车时身着专业行头——头盔、墨镜、紧身自行车服,可以牢牢贴紧脚蹬子的特制鞋,随时让人产生误入环法赛场的幻觉。我曾仔细研究了一下专业自行车裤,最最贴心的设置就是档下那一大块厚厚的海绵,让人舒舒服服压在车座上,骑了多久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前列腺——人性化!
法国人对自行车的热爱最集中的体现就是一年一度的“环法”了。虽然近年来禁药丑闻不断,虽然比赛被财大气粗的外国豪门车队占了风头,虽然很多法国人已经开始觉得“环法”是“外国人”的比赛,这项比赛仍然每年吸引新的赞助商挥舞大额支票加入。沿途观众的疯狂让来自自行车运动不发达国家的我们瞠目。慢慢地,我也开始对环法倾注更多的目光,开始试着去记住黄衫、绿衫、圆点衫背后的故事,开始体悟这项运动的韵味与真谛。
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爱上自行车很难。
到底是几分钟?
亲爱的木木:
我愿意努力追求爱情,当我碰到喜欢的人时,我履行了对自己的承诺,努力追求。我们的关系在我的主动努力下慢慢变得亲近。
据说爱在暧昧不明时最美,然而我无法欣赏。当我们在暧昧中停滞,我感觉自己处在一种情绪折磨中:一方面我告诉自己需要时间,一方面又觉得是时候放弃了,继续下去是痛苦。他是个被动内敛的人,有耐性但戒心重。这段关系中,总是我联系他,我主动。虽然他总会答应,却也令我疲惫和不安。放弃吧,又难以舍弃他那份温柔,听我胡说八道、抚平我的不安。我无法确定他对我的感情。
虽说生活并不像侦探小说般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但我真恨不得有一个标准,帮我衡量一下这段感情我是不是该放弃。
小虫
亲爱的虫虫:
你的信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19世纪的伦敦。福尔摩斯端坐在贝克街221号2楼窗边,看着窗下匆匆经过的女客,说,“华生,我们又有客人了。”那时他经常接待美貌女青年,每一个都对自己的男友、男亲戚或者男雇主的心理状态心存疑惑,怀疑他们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写信来是想我帮你侦查出你仰慕对象的心理状态及其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你心存疑惑的,其实倒是你自己的心神状态?
我们总是妄测他人的爱情。我们觉得别人要用我们的方式爱我们才叫爱情。我们有着恭维自己魅力的爱好。我们认为别人不为我们做出疯狂的事那就不是深爱。我们以为受苦、受折磨、牺牲是衡量爱情的至高标准。我们在爱情中付出,最终希望得到回报。这就是你,和很多陷入爱情的女青年,共同的心理。你太爱公平正义太爱自己,太急切地期待他对你的爱做出回应,你觉得不被回报的爱情不值得你付出。
衡量一段感情是否应放弃自然有它的标准,那就是这感情已味同嚼蜡形如鸡肋。感情,如果能让你有生机,时刻提醒你自己是活着的,让你觉得人生分外鲜明,那么哪怕它在喜悦之外额外带来一些痛苦,也是值得你再坚持几分钟的。爱情,是一个比单纯的喜悦、郎情妾意的大结局,复杂得多的系统。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去简化它?
那么到底是几分钟?
我通常认为在选择的时候并不存在最好或最坏的选项,只存在你坚持的选项和放弃的选项。放弃的选项不要再想,将你坚持的选项努力做到最好,让它变成你最好的选项。
爱的确需要回应才能持久,但如果真的爱,为什么不再坚持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