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去亲情的“代理爸爸”

江　剑

工程师竟像

小女孩去世的“爸爸”

江丽雯与卢伟明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卢伟明被分到南昌某机械厂当技术员，江丽雯就在机械厂附中当了一名老师。1995年，两人结婚，1998年12月生下女儿小小。没想到，小小患有先天性“法乐氏四联症”心脏病，这种病不能参加剧烈的运动，要避免伤心和过分哭闹，不然心脏不堪重负的话就会引发生命危险。

要根治这种病最有效的方法是进行心脏修补手术。但医生根据小小的身体情况说，小小必须等到5岁左右才能手术。夫妻俩在悉心照顾小小的同时，千方百计挣钱以备小小的手术之需。2001年年初，机械厂抽调技术人员前往巴基斯坦联营企业工作，待遇比本厂高两三倍。为了给小小积攒手术费，卢伟明主动请缨去了巴基斯坦。谁曾想，2002年4月4日晚，卢伟明从工地返回宿舍时，不幸遭遇车祸身亡。

悲伤中的江丽雯想到了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如何跟小小交代丈夫的死讯?

小小与爸爸有着极深的感情。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江丽雯要带学生上晚自习，每天都是卢伟明哄小小睡觉。无论什么人问小小：“你最爱谁呀？”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爸爸！”如果知道爸爸遇难，孩子将如何承受？一家人约定暂时不告诉小小父亲的死讯。

虽然全家都守口如瓶，家里的悲伤气氛还是影响到了敏感的小小。她常常会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江丽雯欲哭无泪，只好不停地编谎言哄小小。

2003年4月12日，江丽雯带着小小在银行取钱时，突然听到小小叫了一声：“爸爸！”回过头，见小小正拉着一位身穿深蓝色西服的男子的手，“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国的？”男子回答说：“你认错人了吧！”小小不依不饶地说：“我没有认错，你肯定是跟妈妈吵架了，不想回家！”江丽雯急忙跑过去，她也惊呆了：与女儿说话的男子与丈夫长得太相像了！江丽雯红着脸对男子说：“对不起，我女儿认错人了。”男子笑了笑，有些尴尬地转身离开。见状，小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挣脱江丽雯的手就向男子追去，可没跑几步，突然晕倒在地。

男子连忙回过身将小小抱起来，和江丽雯一起打的送到医院。抢救中，江丽雯含泪将小小的病情告诉了男子。男子对小小的遭遇非常同情，他告诉江丽雯，他叫胡志峰，这医院里有位负责人是他的好朋友，如果需要他帮忙可以找他，并将自己的电话留给江丽雯后离开了。

小小清醒过来后，却哭闹着要见爸爸，江丽雯心如刀绞。主治医生告诉她，小小的手术不能再拖延了。江丽雯一惊：“可她体质这样差，承受得了吗？”医生沉吟了一会儿说：“她这样想爸爸，你不如让爸爸来陪她，心理作用的力量也是很大的。”

可到哪里去给小小找爸爸？近乎绝望中，一道灵光在江丽斐脑海里闪过，她拨通了胡志峰的电话……

牵你的小手哪怕家破妻离

时年32岁的胡志峰是江西一家工程设计院的工程师，2000年和在南昌一所大学当校医的黎虹结婚，两人有一个两岁的儿子。

接到江丽雯的电话，胡志峰沉默了：这算什么事？父亲岂能随便扮演？然而，小小将他误认父亲的心酸一幕又在眼前浮现……

考虑良久后，胡志峰告诉江丽雯，他很同情小小，这个忙他会尽量帮。

胡志峰装扮一番后，抱着漂亮的芭比娃娃，来到小小的病房。病床上，小小的身子格外虚弱。可当她睁开眼晴看到胡志峰时，眼睛立即变得炯炯有神：“妈妈，爸爸真的回来了！”

胡志峰急忙伏下身紧紧抱着她。小小开心地笑了：“爸爸，今后可不许再不回家！”胡志峰一愣，连忙告诉小小：“爸爸虽然回国了，但还必须常驻上海，不能经常在家，但会尽量多回家看你，好吗？”整个上午，小小缠着“爸爸”说个不停，等小小甜甜地睡下后，胡志峰才如释重负地告辞。江丽雯塞给他钱，被他拒绝了。

小小的不幸让胡志峰很是揪心，可他该如何向妻子解释呢？想来想去，他决定暂时瞒着多疑的妻子。

2004年“六一”儿童节，吃午饭时，胡志峰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小小打来的：“爸爸，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学校不上课，我一个人在家闷死了……”胡志峰随口就说：“女儿节日快乐，爸爸太忙了，忘记了你的节日……”黎虹听了冲上去夺过丈夫的手机质问道：“你到底还是谁的爸爸？”

胡志峰一愣，只好把事情的原委一股脑地告诉妻子。可黎虹岂能相信，咆哮道：“你可真会编故事！”黎虹气愤不已，给胡志峰下了最后通牒：换掉电话，与小小母女断绝往来，否则她只有选择离婚。

胡志峰有些犹豫了：小小需要爸爸，可这样扮演下去，何时是个头呢？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啊。想去想来，他给江丽雯发了一条短信：“请转告小小，我要去外地工作，不能再看她，非常抱歉。”还狠心地换掉了手机号。

可两个月后，胡志峰却收到江丽雯写来的一封信，信中写道：小小又病倒了。她虽然虚弱，但只要一提起爸爸，她就露出笑脸，为了爸爸，她告诉自己要多吃饭，不怕打针……她马上要做手术了，医生说，手术有风险，也许她能挺得过去，也许她不能……她每天都喊着要爸爸，我都忍不住痛苦得要发疯……

胡志峰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打的来到小小病房。事实上，这两个月来，对小小的思念和担心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心。小小一见到胡志峰，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爸爸，你总算回来了!”

小小的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小小苏醒后，胡志峰激动得紧紧地拥住小小说：“小小是全世界最坚强的孩子，爸爸爱你！”

把“借来”的爸爸送回家

2005年7月，小小要去上海做术后检查，小小闹着要爸爸一起去。胡志峰于是对妻子说去上海见同学，和小小母女一起前往上海做检查。医生告诉他们，小小术后恢复情况很好。

第二天回家后，胡志峰竟发现家里的门锁都换了。妻子在电话里大发雷霆：“你这个骗子，嘴里说跟她们断绝来往，可是天天跟她们粘在一起，还说出差，还说同学聚会，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不想过日子，就散伙！”

当晚夫妻俩进行谈判，黎虹坚持：想证明他和小小不是父女，那就和小小去做亲子鉴定。胡志峰却认为这个要求太过分。黎虹于是就以丈夫对婚姻不忠为由向法院起诉离婚。2006年5月，两人离婚。

离婚后，胡志峰本以为可以更好地当小小的“父亲”了，可是，他惊讶地发现小小母女俩竟不见了。

原来，胡志峰曾对江丽雯说到过妻子要与他离婚。江丽雯非常震惊，多次找黎虹解释。但是，黎虹根本不相信江丽雯的话。见误解太深，江丽雯告诉小小爸爸又出国了，就一起搬到小小爷爷家，和胡志峰断绝联系，以免影响他的家庭。

一晃，两年过去了，小小长成了一个10岁的健康少女。2008年9月10日，小小爷爷身患重病，弥留之际突然拉着小小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小小，那个人不是你爸……你爸早在巴基斯坦被车撞死了……”

“不可能的！”小小惊恐不已。待江丽雯对小小说清来龙去脉，小小扑倒在妈妈怀里放声痛哭。

过了两天，小小向妈妈提出要见胡志峰叔叔。江丽雯为难地告诉小小：叔叔就是因为她，被阿姨误解，她再去只会给叔叔添麻烦。小小却坚持说：“那我更要见他，要说清楚情况！”

母女俩找到了胡志峰。见到曾经的“爸爸”，小小诚挚地说道：“爸爸，谢谢你……”胡志峰感动得眼中泪花点点。

得知胡志峰已经和妻子离婚，母女俩又找到了黎虹。可黎虹却冷冰冰地说：“你们要是真心想我们和好，那就让小小跟胡志峰做亲子鉴定！”小小马上答应：“妈妈，我愿意做鉴定，还胡叔叔一个清白！”其实，黎虹与胡志峰离婚后，黎虹以为他马上会与江丽雯结婚，但是，两年过去了，他们不但没结婚，反而中断了联系，这让黎虹意识到自己可能冤枉丈夫了。

2008年10月13日，小小与胡志峰一起在南昌鉴定机构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显示，她与胡志峰没有血缘关系。在小小母女俩的极力撮合下，胡志峰向黎虹主动承认自己给小小扮演父亲一事不该瞒着她，希望黎虹原谅他的过错。黎虹真诚地接受了胡志峰的道歉，同时也承认是自己的多疑伤害了许多人，希望胡志峰不计前嫌。

11月11日，胡志峰与黎虹到当地民政部门办理了复婚手续，一个因爱心误会而分散的家庭又破镜重圆。

(应主人公要求，文中的胡志峰和黎虹为化名)

（罗志松荐自《知音》2009年第2期原标题为《情非得已哟情深深：“代理爸爸”与先心病女孩》本刊有删节 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