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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华:脊背上的电影院

2009-08-11张一叶

党员文摘 2009年3期
关键词:城口县放电影老杨

张一叶 周 立

几乎每天,他都要带着60多公斤重的放映设备穿梭在崇山峻岭间,为偏远地区的乡亲们放电影。42年来,他仅和家人在一起过了5次除夕,却为乡亲们送去约3万场电影。

2008年年末的一天,杨云华的风湿病又发作了,天刚转凉,双脚就钻心地疼。前晚下乡放电影,回家已凌晨2点。他还未睡醒,葛城镇东方红二村李昌贵的电话就来了:“老杨啊,今晚亲友给我母亲坐夜,你无论如何要来放场电影。”

“又没一分钱,你恁拼命干啥?”儿子从成都打电话回来,听说爸爸又要出门,不禁埋怨。

61岁的杨云华是重庆市城口县电影公司放映员,已放了42年电影。老杨理解亲人对他的关心和担心,但是为乡亲放电影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只要乡亲们有需要,他随时准备上路。

老杨找出李昌贵点名要看的《犬王》和《猛龙》。2部电影共8个片夹,重5公斤多,加上放映机、银幕、音箱,共60多公斤。搭档老李这两天病了,老杨得独自将这堆老式的胶片放映设备运到目的地。

首次放映颇有感触

1966年,初中毕业的老杨成为城口县电影管理站放映员,月工资17元。第一次出去放电影,他就感到这个职业的荣耀:“男女老少都羡慕地望着我们,有的村民提前一天走几十公里山路来看电影。”

那时的城口县偏远落后,人们生活单调,很多村民还不知道什么是电影。电影开始了,很多小孩围着音箱转来转去:“这里面是不是有人?怎么有声音?”

老杨心里一酸,感到偏远山区乡亲们的娱乐太少了。他发誓在5年内将电影送到城口县每个村庄。

“现在农村生活好了,人们对电影没以前那么热情,但总有人需要它。”老杨说,文化部实行“2131工程”(要求到2010年基本实现全国农村一村一月放映一场电影)以来,电影公司到农村放电影就不收钱了,谁家有什么事都可以请放映员,免费电影让农民们看电影的热情又有了提升。

把电影背到山村

常年背着电影走的杨云华,就像是随时待命的战士,乡亲们的需要就是发令枪。

李昌贵家所在的东方红村在城区背后的大山中。中午1时,老杨出发了。三轮摩托只能载他到山脚,山上的机耕道,没有人愿去。将设备搬到李昌贵备好的骡子背上,老杨随着骡子脖上“叮当”的铃铛声进山了。

“以前,绝大多数乡村不通公路,骡子也稀少,设备得靠人背,没通电时还得背发电机、柴油,加上生活用品、被子,一共有近100公斤,一趟背不完,得背两趟、三趟。”老杨说,有如今这条件,他已很满足。老杨肩头至今还有两道老茧,那是42年来背设备背出来的。

42年来,几乎每天,老杨就这样背着设备穿梭在崇山峻岭中,从这个乡到另一个乡,从这个村到另一个村。每次出门,得好几个月才能回家。

长年在山里行走,让他落下严重的风湿、胃病、气管炎、哮喘、痛风。老杨说自己没有怨言,“看到那些几乎没有文化娱乐的山民,我只有一个想法——为他们带去点什么”。

老杨清楚地记得,1982年夏,他去石坊公社放《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一晚放6个村,从傍晚一直放到次日清晨天发亮。有个村民跟着他们跑了6个村,看了6遍。还有段时间放《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有个小伙竟看了50遍!回想起那几年农村电影的辉煌,老杨激动地说,这就是电影的魅力,它让看的人痴迷,也让放的人陶醉。

途中差点被冻死

当老杨出现在李昌贵为母亲搭的灵堂边时,李昌贵激动地走过来:“我就怕你嫌山路远不来。如果没电影,恁多亲友,晚上坐夜好难熬。”

自1975年除夕那次放电影起,老杨的腿就常常作痛。那天早上,老杨由燕麦乡四合村转到治坪乡新河村放电影。漫天风雪中,在海拔2500多米、冰封的崎岖山路上,老杨经过6小时连滚带爬,终于到达一村庄。此时,他头发结成冰条,衣裤冻成冰块,已失去知觉。附近村民见这个“雪人”就是经常来放电影的老杨,急忙烧起火。烤了一个多小时,老杨才慢慢恢复知觉,继续前行,终于在天黑时到达新河村。

城口县山多,很多道路其实就是在悬崖上凿出的栈道,有些地方得背着设备匍匐前行。有好几次,老杨都差点从悬崖上掉下去。

有次老杨放完电影打着电筒收设备,一阵狂风吹来,为护住设备,他腾出双手用嘴叼着电筒,一下摔倒了,电筒插入咽喉,一颗大牙当场就掉了,一个多月只能喝米汤。还有好几次,老杨在山林中碰上凶猛的金钱豹、黑熊等野兽,每次他都屏住呼吸不敢动弹,才侥幸免于一难。

42年来,老杨背着设备,从愣头青小伙子背成了白发老人。他42年走过的山路长达15万多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近4圈。

42年只和家人过5次除夕

天黑了,李昌贵在地坝边生起篝火,陆续有乡亲从四面八方涌来。放映机射出的光束中,几个小孩子的手在兴奋地挥舞着。

看着这几个孩子,老杨想起自己的儿女。因为长年在外放电影,他每年只能回家两三次,每次只能待两三天。儿女出生时,他都不在妻子身边。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儿子时,儿子都半岁了;第一次见到女儿时,女儿都会模糊地叫“妈妈”了。

1976年,父亲过世,老杨没在家,他赶回家时,父亲已下葬;1990年,母亲去世,他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42年来,老杨休息得最久的一次就是1975年结婚,休息了10天。老杨的妻子陈文碧说,42年来,丈夫只和家人一起过了5次除夕。

曾经,多次有朋友邀老杨外出打工,他一直没同意。而他所得的报酬直到1991年,才不过每月100元。2001年,老杨因多种疾病缠身病退,但没休息多久,见单位放映员少,他又主动请缨重新出山,却不另拿报酬。

“他坚持的事,我拦不住。”说起丈夫,远在成都带孙子的陈文碧无奈地说:“我知道,他将自己一生都交给了电影……”

虽已年迈,老杨如今每年仍要为山区送去电影100多场、200多部。42年来,他累计为偏远山区的乡亲送去电影约3万场,硬是在崎岖山路上为乡亲们背出了一座电影院。

李昌贵家的两场电影放完,已是晚上11点,山上气温已降到接近0℃。在骡子的铃铛声中,老杨蹒跚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山路上……

(摘自2008年12月2日《重庆晚报》本刊有删节图:史宗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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