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给一颗糖

似水流年

女儿大学毕业后分到一家公司实习，她暗下决心要做“完美员工”，即凡公司里任何人提任何要求，只要她能办到的，一定尽全部努力去做。于是在公司里，常常可 以看到这一幕：甲美女唤曰：“请把这些文件送进碎纸机。”乙美女日：“打印机坏了，帮忙给售后打个电话吧。”丙帅哥日：“早餐忘带，可否把你的让一半给我？”再后来，慢慢省略话语里的客套成分，直接改为命令式语气；再后来，某日女儿因身体不适，婉拒了某人让她代为清理杂务的要求，对方即刻怒目圆睁：“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女儿很苦恼，问我她该怎么办？我便给她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超市的食用油原来卖四十块一瓶，后来涨价到八十块一瓶，所有人都抱怨价格太高。市里近郊的房子上个月五千块一平方米，这个月五千二百块一平方米，所有人都觉得房价越来越平稳。

第二件，我有个同事不久前参加组团旅游，爱上了一个同行的年轻女孩。同事和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马初恋后就结婚的那种，彼此好得如胶似漆，近年虽然渐趋平淡，但仍然是百分百的恩爱夫妻。我很疑惑，不知道这个年轻女孩是靠什么，在短短几天内就打败了他们十几年的感情，结果同事告诉我，他对她的心动始于他在爬山途中，热到差点中暑，女孩见他脸色苍白，便主动去搀扶他，又把背包里仅剩的小半瓶矿泉水全都给了他喝。

第三件，我在多年前养过一只小泰迪，一种如同绒毛玩偶的宠物狗，它有个特点是很爱吃大白兔奶糖。我便去超市一次性买了五大包，每天放在食盘里无限量供它享用，但它很快就爱吃不吃。我一狠心，断了它一星期的糖，一星期后恢复供应，但每天只给一颗糖吃。结果小泰迪又恢复了对奶糖的极大兴趣，每次都摇着尾巴把这一颗吃得有滋有味。

说第一件事时，女儿云里雾里说第二件时，她若有所思；说第三件时，她说：“妈妈我明白了。”

女儿再上班后，当一日有人责问“我说了咖啡不要伴侣，你为何又加了”时，她立刻小宇宙爆发，怒吼一声：“爱喝不喝，你以为你谁啊？”然后扬长而去。此后，工作职责以外的事情，她原则上概不应奉，只有在的确有闲时，选择性去做一两次。有趣的是：同事们开始时面面相觑，渐渐竟有人讨好地迎上来问她：“要不要我顺便给你带杯水？”她再偶尔去给同事带杯水，对方便受宠若惊，一迭声地说：“谢谢谢谢，真是麻烦了。”

是的，这些表面看似没有什么联系的事，实际上却有同样的因由可循，科学家早就对这一类现象，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一个人右手举着３００克重的砝码，这时在其左手上放３０５克的砝码，他并不会觉得有多少差别，直到左手砝码的重量加至３０６克才会察觉。如果右手举着６００克，这时左手上的重量要达到６１２克才能感觉到重了，后来就必须加更大的量才能感觉到差别。这种现象被称为“贝勃定律”。

在生活中，类似的事情可谓层出不穷。房子比食用油涨价的实际数字要大得多，但人们却更能接受房子的涨价；妻子比年轻女孩为丈夫所做的肯定多得多，她却如此轻易就被忽略；无限量供应的糖果，还不如每天一颗更让小泰迪期待……

所以，每天只给一颗糖，不要给太多，切不要以为付出的越多就越好，或者付出和获得永远都是均衡的。很多时候，适度的，有限的付出，才能换得最美的收获。

养宠之道如此，男女之道如此，做人之道，亦如此。■

（特约编辑沈冰荐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