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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证神奇的造物密码

2009-08-07吴继善

章回小说 2009年8期
关键词:造物数码小提琴

吴继善

我向来不对世间万物的函数关系去做任何的思考,因为那不是我的能力所及。更何况,有那么多的科学家、数学家在矻矻不休地进行研究,还用得着我去凑这个热闹?这就决定了我对数字奥秘的一无所知。而我要写的这个人则不然,尽管他不是个学者、专家,而且早已经退休,一切的荣誉、地位和课题经费都统统和他挥手远去,尽管发表他研究成果的那些报纸、刊物和网络给他的报酬少之又少,尽管有关他获奖的消息不断地见之于报端而未有丰厚的奖金,尽管他像个木头人似的整天离不开那间小小的蜗居而不能接受邀请去参加任何一个相关的学术会议,他依然像个上紧发条的钟摆那样不停地探索着人间乃至大自然的造物密码……他说,只要我的研究能够稍稍撬动一下科学界那睿智的大脑,那么,我就是一个很有价值很有意义的人了。

他,真是尘世间少有的一个人物啊!

早春的阳光照射在小兴安岭脚下梧桐河边宝泉岭小镇一幢临街的小楼上,在一层的靠右一隅,就是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宝泉岭广播电视局退休干部(原副局长)刘跃庭的家。透过低矮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一张老式的铁床主宰着屋中的大半个地方,再往里便是一张老式方桌和沙发。此时,一家人的聚餐已经结束,见有人来,刘跃庭的右手莫名地弹动着,像是在抚琴,又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刘老师!”

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绕过外间拥挤的大铺,我轻快地向里走去,未等他转头,便亲热地叫了一声。我的声音有个特点,那就是淡淡的辽宁口音中略带点沙哑。

“哎呀,这么远的你还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和我相似,刘跃庭的嗓音同样不是很清亮,同时也带点儿吉林味。

慌忙中,一沓稿纸从他的怀中滑落下来,“啪啦”一声铺在了地上。而他呢,根本顾不得掉地的东西,紧忙从床上吃力地坐起,像是见到久别的亲人。

我疾步上前,捡起地上的那些稿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好家伙,上面写的全是世界各地名山大川、江河湖海的数字算式,有加法有减法有乘法有除法还有开平方法……很显然,我的猜测没有错误。

“您还是这么忙啊?”我似有些关心地问道。

寒暄之间,我环视了一下这个狭窄的小屋,一应的家具都没有变化,还是原来的那种摆布,只是床的左侧多了一台老式电脑,而床的右侧,则被书本顽强地占据着。粗看一下,有《世界地图册》、《世界地理概览》、《世界行政区划图册》,还有《世界名水》、《太阳系写真》、《金字塔之谜》……一本厚厚的《世界自然地理手册》,书皮早已损毁,又重新在外包上了一层;而附有我国历代纪元简表的《新华字典》,也被翻得破烂不堪。因为没有添置书橱,靠山墙的立柜上头,成了存书的唯一场所。

“哎呀,这个世界太奇妙了!”几句客套话过后,刘跃庭便谈论起他的最新研究成果来,“世界四条大河——尼罗河、亚马逊河、长江、密西西比河,流域面积加一起是1495.6万平方千米,恰好是地球陆地总面积14956平方千米的十分之一。”刘跃庭像佛祖讲经似的微笑着说,“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原来测量的海拔高度是8882米,我怎么算也不合乎大自然的造物密码,后来重新测量是8844.43米,这回对上了。加上与它相距三千米的8516米的洛子峰,是17360米;用这个数字除以2,等于8680米。而月球极半径是1736千米,月球极半径的二分之一是868千米,后者正好是前者的一百倍!世界三大高峰——珠穆朗玛峰、乔戈里峰、干城章嘉峰,加一起的平均高度是8680米,同样是月球极半径二分之一数码的百分之一,几乎是零误差……”

他话说得有根有据,表情也显得诚恳自然,这增加了我对他的信任程度。他随手递给我一沓早已用电脑打印好的研究论文,总题目是《大自然造物密码初探》,一共分十四个部分,算一算,有近十万组数据呢!涉猎的内容可谓广泛,有自然,有历史,有天文,有地理,还有对器乐、建筑、陵寝等的函数计算。

刘跃庭不是数学家,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原因是我看过他的简历。他的出生地在距哈尔滨市六十四公里的宾县农村,父亲是个老农,刘跃庭很小就学会了种地,可他却不想就在这地垄沟里爬一辈子。结果,他学有所成,于1963年考入了齐齐哈尔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那一年他刚好二十岁。本来,他的高考成绩高于这所学校五个录取分数段,完全可以进入哈尔滨师范大学乃至北京师范大学这样更高等的学校。“就是历史考砸了。”刘跃庭面露愧色地对我说,“想不到年轻时不喜欢的历史,现在却要回过头来研究它了。”

毕业的年代,正赶上组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刘跃庭被兵团要到手后立马分配到了二师十四团(即现在的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宝泉岭分局共青农场)学校,做起了语文、历史、地理和音乐教师。

当教师自然要接触数学,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由此来推论刘跃庭今天所研究项目的起源,还为时尚早。不过有一件事证明了他思维的与众不同。那一年,校领导扒拉来扒拉去,最终选定了他。干什么呢?让他代表全校出去讲用。这可是个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多少人打破脑袋想抢这个槽还轮不上呢!可是刘跃庭却不以为然,并一再地向外推辞说:“我哪会讲用啊?”那个年代,上台讲演背语录是必须的,就连见报的稿件,也是语录一段接一段。刘跃庭却不成,对着台下三百多人,他抓耳挠腮佯作沉思,半晌没背出一段来。心里话:我本来就是在毛泽东思想哺育下成长起来的,还用说啥。若不然,能让我上台讲演吗?见主持人满脸涨红怒目而视,他感觉气氛不对了,赶忙俯首作歉疚状地苦笑一声说:“这语录就在我耳边,就在我耳边回响,怎么把我给蒙住了呢?”一句话,逗得台下一片大笑。回去后,单位就开了他的思想帮助会。

刘跃庭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显得很轻松,完全是谈笑风生那种样子。我愕然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他怎么没当成教训来汲取呢?

十年动乱结束,刘跃庭不再受什么束缚了,凭着在《文汇报》上发表的《让哲学的解放来得更快》的大块文章而一举出名。文中,他围绕毛泽东的“一分为二”与杨献珍的“合二而一”理论之争发表见解,说这两种观点都不全面,至少应从三个方面看待问题。这在当时绝无仅有,反响强烈。之后,就有学者结合他的看法,提出了“三分法”的哲学观点,成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中一朵耀眼的浪花。

遗憾的是,作为上级的主管领导,并不通晓用人哲学,更不是性格鉴赏专家,所以不懂得如何扬人所长避人所短地将其培养成为某一方面的特殊人才。但有一点他们做到了,那就是:你只要出类拔萃就不把你晒在一边。至于让你干什么则要听从组织召唤。这就决定了人才造就的不确定性。

“假如,让我一直搞教育,我也许会更有成就。”刘跃庭用略带几分自信的口吻说,“可是,后来把我从教育口调到宣传部,再后来又去组建农垦电视台……一来二去,把我的业务整杂了。”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声叹息给了我一个信号:那就是有关他搞电视的话题无须再问了,那不是他的兴奋点,也不是我要采访的目标,还是说说他怎么改弦易辙,走上研究造物密码这条路的吧!

我与刘跃庭的接触,最早可以上溯到1993年。

那一年,他受我们单位老大姐纪淑云和垦区著名作家徐先国的邀请,来到了佳木斯。在此之前我就听说他出行困难,至于什么原因我不清楚,是纪、徐两家再三动员,并给找了车,他才来的。这便给我提供了机会。我的家与纪、徐两家相距很近,都在森严壁垒的农垦大院内,而且我们几家时常来往,关系比较密切,刘跃庭来,自然要告诉我。

上到纪淑云家的五楼,“嘭嘭”敲开外屋的房门,就见一位衣着简朴、慈眉善目、谈吐高雅的魁梧长者靠坐在一把木椅之上,正向大家讲述着什么。这就是刘跃庭?我在心里猜测着。没错,是他,因为事先纪大姐已跟我描述了他的形象。我于是毕恭毕敬地走上前去怯怯地叫了一声:“刘老师!”他既没有推却也没有答应,而是亲切地问起我的身体状况。谈着谈着,我就发现他的手指动了起来,像是在拨动意念的琴弦,又像是在做着健指运动,那样地富有节律。

“您还经常给人针刺调琴吗?”几句话把感情拉近之后,我便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正题。听别人说,他的调琴技术堪称一绝,不管什么样的小提琴,也不管它的音质、音色如何,只要他找准“穴道”刺那么几下,立马就会大见成效,引得不少专家、琴手前来请教,还被写成通讯、报告文学,登载在国内外的报刊上。所以,他这次来,我要很好地采访一下。

“啊哈,看来你对我还挺了解。”刘跃庭微微一笑,客气地点点头。

我受到表扬,心里头高兴,紧接着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那、那您是怎么掌握这样一套技、技术的?有理论根据吗?”我一着急,把原本克服掉的结巴毛病又暴露了出来。

“在我看来,世间万物,都有一个数码关系。”刘跃庭话一出口,便高深莫测,“比方说,美是和谐的,那么,这‘和谐所表现给人们的就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一定函数作支撑的。为什么小提琴发出的音调最接近人声?为什么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显然在载体结构上都有一个比例关系……”

我有些糊涂了:难道我们主观感受的美,也跟数字有联系?这样想着,澄碧的天空,灿烂的云霞,辉煌的朝日,苍翠的山林,娇艳的花草,欢飞的鸟雀,晶莹的露珠,迷蒙的夜色,扶疏的树影,辽阔的草原……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样的扑朔迷离。

刘跃庭开始举例了,他摆出个拉琴的动作说:“远在古意大利时代,小提琴的制作就已定型,以后三百年来它的各部位尺寸几乎没做任何改变。人们只知道要严格地按照规定的尺码造琴,拉出的声音就好听,却不知为什么必须如此,因此被称作‘小提琴三百年制作之谜。其实,在我看来,小提琴这种高度的音乐美与造型美的结合,暗含着某些未被人们认识的大自然造物密码。”

话到此处,他拿起身边的一个卷尺,强挺着腰杆,缓步地走到右侧的窗前,构成个剪影,回转头来,冲着大伙,举起手中的半个核桃,不无夸张地笑着说:“就这么一个小东西,把小提琴的各种比例都长进去了。”说着,他拉出卷尺量了起来。

果真如此?我不敢苟同了,在地上低头踱了踱步子,之后便半眯着眼睛看对方。他自然猜出了我的心思。凭我的直觉,我这个样子很暴露。

他不再讲什么理论了,而是把话题一转,重又进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二胡演奏。因为有这个专长,他毕业一分到学校,就增加了一项业余活动——带小宣传队。有演出就要有乐队,帮着队员调琴试弦必不可少。

“闲暇时我看了几本有关小提琴的书,说琴板上不能有节子,有节子音质就不好。可是兵团四师造的琴,偏偏琴板上有节子。我就想,能不能人为地改造它一下呢?主意已定,我就拿来小刀,一边拉琴一边在有结子的地方划。你还别说,立竿见影,音质马上改善了,这等于是一个创造啊!”

刘跃庭说到这里时,就像是有一股火苗在他的眸子里“哧啦”亮了一下。我呢,被他的情绪感染,随之大睁了一下眼睛。

刘跃庭显然来激情了,他吃力地站起身来,一步一蹭地走到窗前,沉思片刻,又转回身坐下,继续着他刚才的话题:“刀拉毕竟是表面的,针刺才是深刻的。你没看中医治病,就在几个穴位上扎几针,病就明显好转了。小提琴有没有经络?可不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治它音质上的病呢?”

他说这话像是问我,又像是在自问。我虽然学过医,也拿银针给人治过病,可是要说小提琴就一窍不通了。况且,人是活的,琴是死的,二者怎可以相提并论呢!

刘跃庭微闭上双目,手指快速地弹动了几下,像是在想,又像是做短暂的调养。

“要说这针刺调琴,真就是我硬分析出来的。”刘跃庭停下手指的律动,用一种舒缓的语气说,“尤其让我惊奇的是,凡是我针刺成功的部位间距,几乎都呈相似的‘品字形,而且,针与针之间都是有定数的,如用1.3厘米的针距组成方阵,正弦音就改善明显;用1.1厘米的针距组成方阵,D弦音就变得好听……由此我就想,这种针距方阵,是不是与小提琴音阶有一定的对应关系呢……”

他越说越亢奋,竟完全不再顾及我的反应。而我呢,此时也似乎听出点门道,满脑子回响的都是小提琴演奏出的由1、2、3、4、5、6、7等高低音符组合出的曼妙声音。这些声音,有的像秋夜多瑙河里的淙淙流水,起伏奔涌;有的像陶醉在春光里的莺歌燕语,婉转动人;有的像夏季里栉风沐雨的绿草红花,跃跃欢舞……这里真的暗含大自然的数码信息?我在极力地思索着、分辨着、寻找着……

我终于明白过来,刘跃庭之所以对小提琴津津乐道,是因为他的一切研究成果都由此而来。没有小提琴,没有对小提琴的深层理解,没有那些带节子的琴板供他修理,他顶多是一个出色的提琴演奏家。

机会就是那样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1990年,靠着温州下乡知青、人称“小老蒋”的引荐,刘跃庭来到了北京,通过文化部找到了中央音乐学院,目的只有一个:请那里的专家给他的“木质乐器声音调控法”作一下鉴定。一旦这一关口顺利通过,获全国性的文化科技进步奖就大有希望了。学院方面还真够意思,虽然有关的专家全都有课,但一听说来了个针刺调琴的高人,宁可串课,也要到场见识见识。于是,未费周折,一个临时评委会就组成了。这时再看小老蒋,不知从哪弄来了两箱子易拉罐饮料,“呼哧呼哧”抱进了会场,累得满头大汗。又忙不迭地“噼里扑哧”一一打开,送给到场的每一个评委。刘跃庭说,这看出小老蒋的办事能力了。

评审在一种比较热烈的气氛中进行。据刘跃庭给我的回忆,因为小老蒋弄来的饮料大家都说好喝,而且服务又那么殷勤,自然赢得了评委的好感。可是作为刘跃庭本人,心里却不免有一些紧张。毕竟,他是头一次步入这样的殿堂啊!然而,当他操起小提琴,熟练地拉响了一支曲子,并轻施针法,点刺琴板的木质纹理,这种紧张便烟消云散了。那琴声一出,就如一条飞蛇在每个人的耳际萦绕变幻起来——先是如一番悲戚低语、粗粝哀鸣,把空气都搅得颤动了起来;蓦地又变换一种婉转音响,有如花坞春晓,凤鸟和鸣……

几番琴音调校下来,到场的六位评委就不再保持开始时的清高和矜持状态了,有的搔头,有的颔首,有的交头接耳……都像是触到了敏感的神经。一位名叫林耀基的教授忽地站了起来,两手一拍大声说道:“好,音域明显放宽了!”

他这一喝彩,把整个儿会场都带动了起来。刘跃庭一面微笑着给大家鞠躬,一面说着感谢的话语。正高兴间,评委会主任发话了:“请问刘老师,您这针刺调琴的理论是什么?”客气中带有几分考问的味道。

“要说这理论嘛……”刘跃庭刚刚放松下来的心陡地再次紧绷了起来,“我的这套技法,完全是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开始我是用刀划痕,目的是通过改变琴板纹理来改善音质,这和后来我所知道的外国人拆开琴板划痕调音是一个道理。我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不拆琴,一边拉琴一边调。但刀划毕竟是表面的,针刺才是深层次的……”

刘跃庭向我学他当时说的这番话时,脸上浮现出一种自信的神情。可是评委会主任听完却淡然一笑说:“通过刚才的现场演示,可以说你的木质乐器声音调控技法是独特的,也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凡事都得有一个理论支撑,针刺调琴的科学依据在哪里?我觉得在这方面你说得还不到位,需要回去再进一步地研究总结……”

一席话,说得刘跃庭如堕五里雾中。他说,当时,我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忽悠忽悠,像坐了摇车。但冷静下来,我反思自己,调琴的理论终归是有些苍白的,于是,就有了对小提琴各个部位数码的深入研究。

还是在这一年,刘跃庭来到了哈尔滨,参加黑龙江科技进步奖的评选。这一回小老蒋没有来,因为刘跃庭已不像先前那样的贸然唐突,他身后站着省农场总局,不但以组织的名义把他的成果报了上去,还给交了参评费,这就显得郑重其事了。

主持这项评选的是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汪立三。“这个人可十分了得!”一提汪立三,刘跃庭的眼仁儿立马放出异彩来,“在咱们中国,钢琴演奏的第一支曲子是贺绿汀的《牧童短笛》,第二支曲子就是汪立三的《兰花花》。”吸取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没等评选,他就去了汪立三家,得先听听权威对他成果的客观评价呀!那是一个宁静的晚上,汪立三和他夫人打开楼门,把刘跃庭迎进屋去,问明来意,寒暄几句,便双双地坐下来静静地品评着他的技艺。之后,就见汪立三满屋子地翻找起来,并说:“我过去曾经录制过一盘专门介绍针灸技术的磁带,兴许有用,你拿去做个参考吧。”刘跃庭顿时明白了:他也是担心我的针刺调琴缺少理论依据啊!这种热心劲儿至今回想起来,仍让刘跃庭感动不已。结果,经过一番认真准备,刘跃庭获得了省科技进步一等奖,还被吸收为省音协理事。

就在他介绍这段历史时,一个疑窦在我心里产生:研究搞到了这种程度,完全可以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拿回个国家科技成果奖来!然后再四处讲学、著书立说,顺便办个木质乐器声音调控服务中心,挣一把大钱,他怎么没再朝这条道上继续迈步呢?他接下来说的几句话把我的谜团解开了,他是要践行中央音乐学院那位评审主任说过的话,同时也要对得起汪立三院长的一片苦心,把针刺调琴的理论搞透了呀!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刘跃庭的身体实在糟糕。从1990年起他就感觉自己的头时常发晕,一晕就是天旋地转,身体轻得要飘起来。在北京坐车到前门,没走多远,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后几年就更严重了,每当地球上哪块地方发生了五级以上的地震,他的心里就恐惧万分,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省城、京城的几家医院他都去看了,都说这病没有见过,不好医治,这就直接影响到他的出行乃至参加各类社会活动,开办调琴服务社的想法当然也就成了泡影。不过,这也给他心无旁骛地深入研究创造了条件。“每当我头晕发作的时候我就赶紧算数,十几年了,是数字场救了我的命……”刘跃庭自我庆幸地说。

有个故事,说起来许多人不会相信,这当然也包括我在内。那一日,刘跃庭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棚,思考着小提琴的结构秘密……咦,那一排陈旧的苍蝇屎怎么像琴键一样井然有序?忙起身拿尺去测量,可是棚太高,怎么跷脚也够不着。正在沮丧,一低头,窗台上养的护盆草映入了他的眼帘,虽说这草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它绿莹莹支起的一片片叶子着实讨人喜爱。顺手扯下一棵,拿卷尺一量,他惊呆了,叶、花瓣等的间距构造刚好和小提琴的某些“基因”数码相对应!怎么来解释这些现象?刘跃庭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小小的一张床,恍然间像变成了载人的飞船,驮着他遨游在广袤的数字星空——

恍惚中他扛着尺飞到了埃及的泥罗河边,围着“基泽大金字塔”转了两圈,看这座奇迹般的建筑是否暗含着小提琴的数字比例;他寻寻觅觅持着笔摸进了希腊的萨摩斯岛,试图向大学者阿里斯塔克提一个问题:你要测日月与地球距离之比,有一定的数码作参照吗?他呼哧哧抱着书回到了“春秋”,朝老子的圣殿前拜了又拜,一再问:你所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有造物的尺寸关系……

就是这样穷追不舍地探求着思索着,刘跃庭又有惊人的发现了——

“经过我对小提琴、月球逃逸速度、埃及金字塔、泰山以及太阳、地球、月球的周长、直径、半径、自转、公转等已探明的数据加以综合分析和计算,我得出个结论:地球直径的信息数码和月球直径的信息数码是大自然造物的基因数码,用我的说法也叫‘造物密码。”刘跃庭颇有些得意地说。

这是不是有点儿玄了?我嘴上没说心里在想。

果然,社会上抱我这种看法的人还有很多。当刘跃庭用他的“数字统一场”理论解析地球上的某些山川高度及长度的论文寄到某报社后,一个干瘦的副总编拿过稿子瞅了一瞅,把脸一阴说:“这稿不能用,神魔五道的!”话传到刘跃庭的耳朵里,他呵呵一乐,没说什么,很快又把最新的研究成果写成论文投到这家报社。还好,总算过了对此稍有些赏识的另外一位副总编辑的关。谁知,清样拿到社长那里,麻烦又来了——就见那位社长气哼哼地找到审稿副总编说:“这稿子得换!”副总编不解,问为什么。社长回答得很固执也很强硬:“我看不懂啊!”

但是最终,刘跃庭的研究得到社会认可了。

这一件事情,是我所亲眼见的。

2002年,他的《泰山统一场与太阳信息》的论文在香港获奖,还是三家社会团体盖的章呢!获奖报道由我们单位的一位女编辑采写。我怕有诈,特意找刘跃庭要了证书传真件,可一个“场”字引起了报社总编的狐疑:怎么有点儿像气功界的说法呢?得找人审一下。想来想去,他拿稿去了国家安全局。国家安全局还真负责,调查了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把稿子送了回来,说评奖单位全部合法,文章发表没什么问题。经历了这么一出戏,这家报社乃至其他传播媒体都对刘跃庭的文章以及对他的报道开绿灯放行了。

现在刘跃庭在研究什么呢?当我的问话刚一出口,他便狠弹了几下手指,用一种赞美而且折服的语气说:“太神奇了!0.618,这个黄金分割就代表美,就代表宇宙的造物规律,让我们在大自然的密码面前赞颂吧!”

他的话有些专业,我一时不能充分理解。不过,对于黄金分割律的妙处,我还是知悉一二的。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1除以1.618恰等于0.618,而其他任何数字均无此特征。更神奇的是,1与0.618之差的0.382同0.618之比,也等于0.618!据说,我们的太阳系就处在银河系半径的黄金分割处;而我们感觉美的身段,其下肢必定占整个身长的0.618。为什么当气温在22~24摄氏度时我们身心最舒服?那同样是因为这个度数的气温与人的正常体温(36~37摄氏度)之比也约等于0.618。

我不知道刘跃庭是否受了这些研究成果的启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但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那就是他在运用黄金分割律去解释万事万物的形成数码时用上了加减乘除和开平方法,这就有点儿神乎其神了。且看我从他已发表的论文上选摘的几组数字——

小提琴指板长270.3毫米;太阳周长437.477万千米×0.618=270.36万千米。前后两者的数码相同。

音阶D、F、A组合585+693+867=2145,2145÷0.618=3471;地球地核厚度3471千米,月球两极直径3472千米,几者的数码相似。

地球到太阳平均距离1.496亿千米,用这个数两次除以0.618再乘以4、五次除以0.618,等于1738100,而月球赤道半径1738.1千米。

八大行星到太阳距离总和加上冥王星到太阳距离等于16029百万千米,16029-12714(地球两极直径数码)=3315;3315+0.1两次除以0.618等于8680,而月球极半径二分之一数码是868。

地球自转一周为1436分钟,1435.90111的平方乘以0.618等于1274200,而地球平均直径12742公里。水星到太阳最近距离5790万千米,5794×3=17382。北美洲岛屿总面积410410.266平方千米,三次除以0.618等于1738.2。大洋洲总面积897万平方千米,除以1.5得数码598,598.44七次除以0.618等于17382。

……

抄录到此,我看明白了,刘跃庭是在极力地用0.618这把“钥匙”去开启月球数码与地球数码的所有联系之门哪!他的这一归类科不科学,学术界又有什么评价呢?采访进行到这种程度,我不能不提出这个问题了。

刘跃庭听了我的问话,呵呵一笑,没有马上作答,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来,走近床沿,颤颤地扶住对面的立柜,在顶上翻腾起红皮证书来。我疾步上前,双手接住递过来的最上一本,打开一看,是世界学术成果研究院于2007年8月授予的“第二届世界重大学术成果特等奖”,大红的印章盖在上面。附带的通知上有这么一段文字:

你运用自己的大自然造物密码观点撰写的《金字塔之谜数字新解》,题材新颖,见解独特,立意清晰,结构严谨,具有很高的专业水准及参考、交流价值。……被编入了《世界重大学术成果精选•华人卷Ⅲ》中。

见我对授奖的单位有一些陌生,刘跃庭稍稍欠了一下僵硬的腰,用手一指证书上的授奖单位说:“这个世界学术成果研究院,总部在美国的洛杉矶,秘书处设在加州,有八十多个联络机构呢!”

随后他又递过来一本红皮证书,是奖给他2007年撰写的《大自然造物密码初探之八——地球板块构造说数字新解》一文的。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在来信中这样写道:

你的文章立意新颖,主题突出,论据充分,被评为一等奖,并编入《中华知名专家终身成就荟萃》理论动态篇中,作为向全国推广宣传的典范之作……

再往下接着看,就是2007年8月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发的收录证书,在他们出版的《中国优秀领导干部论坛》中,收入了刘跃庭撰写的《神奇的太阳、地球、月亮直径与周长全息数码之三》……

采访至此,我觉得我的材料够用了,可是刘跃庭却说他的研究远没有结束,原因是世间事物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呀,他一个有病之人能全都求证得了吗?他如此清贫地进行研究,能得到社会的多少帮助呢?

一丝忧虑,袭上了我的心头,久久萦绕,挥之不去。

责任编辑 成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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