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贤“落小海”

2009-08-04马一知

旅游 2009年7期

马一知

如果林逋生在当代，想必除了西子湖畔，他的故乡肯定是他隐居的又一选择。那么关于这片黑而丑陋的滩涂，他会留下怎样的诗词？

东海之滨的宁波奉化。因为是蒋介石的老家和弥勒菩萨的印迹之地而闻名于世。然而，奉化还是一个独特的海滨城市，却鲜为人知。奉化在象山港的南岸，有30多千米的海岸线，没有什么礁石，也没有什么沙滩。奉化的海，用当地渔民的话来说，只是一个海尾巴，是一片黑乎乎的连绵不断的滩涂和大大小小的渔船码头。潮起潮落，泛起的是底层的泥土，使本来洁净的海水看着有些浑浊。

在这个海岸线的中间，有一个村子叫“黄贤”。知道黄贤村的人不多，不过，知道“梅妻鹤子”的人却不少。《辞海》关于“梅妻鹤子”的条目是这样记载的：“宋代林逋隐居杭州西湖孤山，无妻无子，种梅养鹤以自娱，人称其“梅妻鹤子。” 因他长期隐居杭州孤山，时人多误以为他是“钱塘”人。其实林和靖（967-1028），名逋，字君复，是宁波奉化黄贤村人。这位千年前雅士的故乡，就在这一片黑黑的滩涂边上。

这里的渔民，开着小船在海湾内拉网捕鱼，或者在退潮的时候，去滩涂上抓捕望潮、白蟹、青蟹，挖蛏子，捡泥螺以及奉化特有的唐代贡品“血蚶”等小海鲜，叫做“落小海”。如今的黄贤村人，由于经济的发展，真正落小海讨生活的人已经不多了。海是一种态度：她把这个不起眼的丑陋的滩涂给了奉化，却并没有亏待奉化，她馈赠虾、蟹、望潮、箬鳎鱼、弹涂鱼以及鲳鱼、带鱼、墨鱼等数不清的各类海鲜。嘉靖《奉化县图志》里面记载：明洪武十六年设河泊所官署，开征渔税。说明当时的渔业——也就是“落小海”这一行已有相当的发展。

我便是在这里认识了有着“落小海”这一“业余爱好”的林逋的本家——林惠表。

林惠表在村里上班，用他的话说，没有具体的分工，领导让干啥就干啥。因为喜欢，偶尔自己还到海涂里“落小海”。

人们根据月亮的盈亏决定着每天的劳作。当大水头黎明时分，桐照的码头上便陆续晃动着人影。小船上一对对夫妻默契地配合着，静静地在海水拍打声中下海，开始一天的营生。这种夫妻船在今天已经很少有橹了，改成了马达，里面的柴炉也变成了煤油炉或煤气炉，其他的依然没有多大变化。两米多宽的拖网还是在海底拖着，拖上来的是生活：有鱼、有蟹，还有海泥和石块等，当渔舟唱晚时，鱼贩们已经早早地在码头上候着了。交易结束后，日落西山，码头回归寂静，只留下浓浓的海腥味和海水拍岸的声音。

林惠表说，像这样开着小船在象山港内落小海的，村里也就剩下10来户人家，而且基本以中老年夫妇为主。年轻人基本上都已经“登陆”了，在工厂里做工，或者开始了和祖辈完全不一样的营生。

他说：这种小船只是落小海的一种，其实，也就在三五十年前，如今显得金贵的野生青蟹、白蟹几乎在滩涂上俯首可拾，只要你不怕它们的巨螯……有一种像倒置的长板凳的泥涂船是落小海的专用工具，人们单腿跪在木板上，前方有个手柄，增大了船与泥涂的接触面，使人不至于陷入泥涂，蹬腿向前滑行，捡拾海涂中的各类海鲜。

如今，落小海已渐渐地从过去作为谋生的手段向娱乐上发展了。林惠表喜欢落小海，这让他感觉真实地生活在海边，童年天真的乐趣依然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他不喜欢用泥涂船，他还是愿意穿上最简单的高帮球鞋，绑得牢牢的，以至于海涂不会把鞋子粘下来。然后，凭着他对海涂的熟悉，慢慢地跋涉，一步一个非常非常深的脚印，并在其中寻找那些鲜活的海鲜和独特的乐趣。

当然，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向往着原生态的落小海生活：当双脚戳入泥涂，冰凉的而又全新的感觉已不是一种言语所能概括了，更何况里面还有许多可以入餐的诱人美味。

独特的海涂，不仅仅是一种美味，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由于地处太平洋西岸，又深藏在港湾之中，海上日出的宏伟在这里很难看到，但是，晚饭后的夕阳，有时会给你一种轻松的惊艳。站在波光映射的岸边，吹着徐徐的海风，整个滩涂仿佛镀金一般。废弃的木质渔船被泥涂托拥着，随着潮水涨落慢慢地憔悴消瘦，安享着晚霞的绚烂，给人一种淡泊的宁静，静观此情此景，谁又会抱怨老天没有给我们那一片沙滩。当海成为一种态度，用她的深邃包容了千年的历史，用她的单纯养育了沿海的人们。人们走出大海的时候，这片“丑陋”的滩涂依然留守。

千年之前的林逋以杰出的咏梅诗词闻名于世，他的《山园小梅》不仅把幽静环境中的梅花清影和神韵写绝了，而且还把梅品、人品融汇到一起，其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句，更成为咏梅的千古绝唱，引起了许多文人雅士的共鸣。如果林逋生在当代，想必除了西子湖畔，他的故乡肯定是他隐居的又一选择。那么关于这片黑而丑陋的滩涂，他会留下怎样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