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是最大的慈善

邓 笛

有一位富人,非常有钱,什么样的名车都买得起,可他只买了一辆福特;什么样的电脑都买得起,可他只买了一台苹果机;什么样的房子都买得起,可他只在洛杉矶东部的工薪阶层居住区购置了一幢房子。

因为有钱,也就有名,不但街坊邻居都认识他,远在百里之外的人也认识他。他的家因此门铃声不断。有找他倾诉家境不幸的,有找他请求赞助的,有找他募捐支持福利事业的。他来者不拒,总是微笑着听完陈述,然后友情地拥抱一下对方,最后递上一笔现金或一张支票。

一晚,富人出门散步。他一路信步,在一拐角处碰到一位流浪汉。

流浪汉一眼就认出了大名鼎鼎的富人。他想,好善乐施的人来了,可以讨到点钱花花了。就在他准备张口索讨时,心头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他遂低首不语。

富人上前友好地拥着流浪汉的肩,但流浪汉退缩着离开他。富人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笑了笑,然后直起身,继续走路。

富人走后不久,流浪汉发现脚边有一张一百美元的大钞。他拾起钱,不假思索地就往附近的一家酒店奔去。流浪汉们似乎都是这样,一有了钱,第一个念头就是把钱挥霍在威士忌上。

然而,就在他的脚刚欲跨入酒店的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了富人在他肩上的友情一拥。这一想改变了他的生活。他转而走进了证券交易所,对经纪人说:“我有一百美元,我要把所有的钱都投到那个叫微软的公司!”

此时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流浪汉持股不久,股价就猛涨,流浪汉很快也成了一个有钱人。

再说富人,这几年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着。有一日,门铃又响,进来了一位衣着讲究的绅士。

“我能为你做什么?”富人习惯地问。

“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转机。由于你的赐予,我投资,赚钱,摆脱了贫困,不再流浪街头,而是昂首挺胸地做人。所以,我要来感谢你。”来客说。

富人认出了这个人,是那个大街上的流浪汉,富人说:“我给你钱,是由于我感恩生活让我过上了好日子。我并不图回报。”

“不错,”来客说,“其实我也拿不出东西回报你,因为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来只是想谢谢你。”

这时,富人看到来客伸出双臂,友好地将他拥抱。这个动作,富人无数次对那些登门拜访者做过,但这是得过他帮助的人头一次对他做这个动作。

富人眼中噙满了泪花。他从来没有这样满足过。

施舍是一种慈善,尊严也是一种慈善。前者或许能提供暂时的物质满足,但是唯有后者才能感動融化一颗冰冻的心,让人世间绽放出朵朵美丽的鲜花。

(摘自《羊城晚报》8.22)B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