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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冯桂芬的人才观

2009-07-23黄建平

文教资料 2009年15期

黄建平

摘 要: 冯桂芬是清代杰出的思想家、教育家。他站在时代的前列,主张改科举,全面采西学,培养新式人才。这些主张是对传统人才观的重要突破和发展,促进了人才观的近代化,对洋务官员和维新人士的人才观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关键词: 冯桂芬 采西学 近代人才观

冯桂芬(1809—1874),字林一,号景亭,江苏吴县人。他一生仕途颇为顺畅,但正因为从政多年,深谙官场黑暗,政治腐败,于是决定“固宜绝口不挂时政”。后期遂将主要精力转向教育活动,他先后主讲惜阴、敬业、紫阳、正谊各书院,凡二十年。并且曾协助李鸿章创办上海广方言馆,亲任首任监院。经过几十年的从教生涯,冯桂芬积累了丰富的教育经验和独特的教育见解,而对作为教育核心的人才问题,他更是具有一番颇富时代气息的领悟和理念。

鸦片战争后,割地赔款,屈辱订约,将清王朝国中无人的弱点暴露无遗。但是,清政府上自君主,下至疆臣官吏仍旧昏聩自大,文恬武嬉,不思振作。仅有少数先知先觉者惊察世殊时异,忧患时势的冯桂芬就是代表之一。两次鸦片战争的落败,使他心中激起了无比的愤慨,他认为这是“有天地开辟以来未有之奇愤,凡有心知血气莫不冲冠发上”。痛定思痛,泱泱大国为何败在区区小夷手中?冯桂芬将中西作一全方位比较之后,得出“六不如夷”的结论,即:“人无弃材不如夷,地无遗利不如夷,君民不隔不如夷,名实必符不如夷,船坚炮利不如夷,有进无退不如夷。”[1]其中“人无弃材不如夷”是最致命的弱点。他以其敏锐的眼光觉察到,中国屈于俄、英、法、美四国之下,不是天时、地利、物产不如人,乃“人实不如耳”。这一重要觉悟正中要害,道出了人才匮乏是中国受制于人的症结所在,欲自强,唯兴人才而无他途。那么如何诊治这人才匮乏之症?怎样才能获得真才实学之人?冯桂芬对当前的人才选拔和培养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中国当时还未产生专门的人才选拔制度,作为官吏选拔渠道的科举取士一并扮演了这种角色。因而,他将目光首先锁定在科举考试制度上。

到了清朝晚期,向来备受统治者称道的科举制度已经是百弊丛生,积重难返。魏源就曾批判道:“国家欲兴百年之利弊,在综核名实,在舍士大夫楷书贴括而讨朝章、讨国故始。”[2]但揭露其弊端更为全面、深刻者,则是冯桂芬。他抨击科举残害士人身心健康,禁锢思想,实际上包藏始皇焚书坑儒之祸心。即使是聪明智巧的人,一生埋头于八股时文之中,消磨于试贴无用之事,最后也难免沦为碌碌无为之辈,难成大器。冯桂芬一针见血地指出:“科举意在败坏天下之人才,非欲造就天下之人才”[3],必须实行改弦更张。

本着务实和除弊的精神,冯桂芬提出了下列主张:其一,增加考试的难度。他十分赞同顾炎武所说的“科场之法,欲其难不欲其易”。这样存在侥幸心理的人就会知难而退,从而使得真正的人才脱颖而出,同时对振兴文风也大有裨益。其二,改革考试内容,包括经解、策论和古学三场,所考查的内容既简单明了又全面系统。废除武举,以荐举来取代。冯桂芬看到武举往往所得之才不真,因而他认为以荐举取而代之,不但能够搜罗精忠报国的武将奇才,而且可以消弭匪乱之患。实际上,由于朋比之弊和官僚垄断,荐举也存在严重的不足,冯桂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但他对于武举必当废除的认识有着很大的进步意义。其三,评审方法。他主张分校,三场各派一名主考官评审,增加评审的透明度和公正性。另外对录取标准还作了相应的规定。其四,改变会试地点。乡试发榜后一个月,即于省闱借地会试,会试考中者再进京参加殿试。将会试改在各省举行,一则免除了长途跋涉之苦,二则省去了大笔的费用,真不失为体恤士人的良策。可以想见,这些具体的改革设想,包含了一位胸怀赤诚之心,忧患时势的爱国思想家的良苦用心。

在冯桂芬眼里,改革科举是远远不够,所以他力主荐举来弥补其不足。具体的做法就是“令各州县在籍、在京、在外各绅及诸生,各乡正副董,各举才德出众者一人”。[4]州县列出前一二名,与学政、山长一同讨论核实后,再择优将名单上报朝廷。被荐举的人要么是满腹经纶但是屡次不中,要么是隐居山林之士,要么是奇材异能、别有绝技之人。冯桂芬强调这种荐举之权是用众不用独,用下不用上。实际上,这种方法类似于古时的乡举里选,没有多少新意可言,然而应该看到,它至少扩大了人才的选举面,有利于网罗被科举拒之门外而身怀绝技的能人,在这里,古法被赋予了新的内涵而重获生机。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西学的传播犹如雾兴云涌,就其广度和深度而言,都远远超过前代,西学逐渐成为时代的主题。睿智如冯桂芬隐约中意识到了巨变的来临,新的时代呼唤新式人才,他以其敏锐的时代触觉和独特的眼光,提出以此为契机,全面采西学,鉴诸国,培养新式人才。他主张设立专门的机构,培养军事、科技、翻译、外交等各方面的人才,以备国家日后所需。

1.设“艺能科以待能者”,培养军事、科技人才。具体办法是:在各通商口岸设立船炮局,聘请外籍专人并招收内地才思敏捷者,“从受其法,以授众匠”。在奖励上颇具特色,就是用赏功名来褒奖学习优秀者,借助传统士大夫视为生命的功名,诱导士人将眼光逐步从八股时文转向西学。在他看来,久而久之,必定“上好下甚,风行响应”,在全国掀起一股学习西方军事科技的热潮,期间势必涌现殊尤异敏,胜出西法的人才,“始则师而法之,继则比而齐之,终则驾而上之”,[5]中国自强之道就在于此。

2.设翻译学堂,培养翻译人才。一方面,与洋人打交道,必须通晓其语言,了解他们的真实意图,然后才能讲求应对之策。然而目前的状况是,一旦遇到中外交涉,就不得不借助于“通事”。这些所谓的“通事”往往才疏学浅,心术不正,根本不足以担当外交重任。因此,急需专门从事中外交涉的翻译人才。另一方面,西洋的算学、重学、光学及舆地书等,都是中人所不及的学问,需要广泛学习和借鉴,这样一来,也就要求要有懂外国语言,可以翻译西书的人。于是,设立翻译学堂很快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3.重视外交人才的培养。“今国家以夷务为第一要政”,近代中国首次提出加强外交的先知先觉者实为冯桂芬。[6]在他看来,除了讲求驭夷之道,更重要的是培养专业的外交人才。一是作为沟通桥梁的翻译人员,如前所议,设立“翻译公所”教授西方语言文字,这一目标有望达成。二是专业的外交谈判人才,即“专对之才”。他看到夷人动辄称理,因此我们也要以其人之法还治其人之身,“理可从之,理不可从据理以折之”。[7]在外交上要善于运用灵活的谈判技巧,中国外交处于被动地位,固然是战争落败所导致的苦果,但是与应对之才匮乏,谈判桌上失利也不无关系。在《重专对议》一文中,他举吉杭阿公与外夷周旋谈判为例,盛赞“通商二十年来,善驭夷者莫吉公若”。这一件事对他的震撼和启发非常大,原来,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丢弃了御敌抗侮的枪炮器械,和平的外交谈判也能发挥出如此大的驭夷功效,甚至可以减轻战争失利造成的恶果,通过灵活的外交手腕将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这等深层次的认识,反映出冯桂芬已经萌发了近代意义上的外交观念。因此,他

越发重视外交人才的培养,建议中外大臣荐举胆识过人、能言善道之人,经过严格考核后,用备他日通商大臣之选,以达“折冲樽俎”的目的,不用武力而在宴会谈判中胜过对手。

总之,冯桂芬丰富的人才思想,尤其是全面采西学,造就新式人才的近代人才观,代表了时代的呼声,对后来的洋务官员以至维新人士的人才教育思想都有直接的影响。

在众多洋务官员中,受其影响最直接、最深刻的人,是李鸿章。他十分仰慕冯桂芬的学识和思想,称赞道:“于学无所不窥,而期于实用,天下大计无不往来于胸中,其于河漕兵刑盐铁诸政、国家条例、源流,洞达而持之。”[8]李鸿章的言论,以及他所开办的洋务教育,无不浸透着冯桂芬的思想,处处可见《校邠庐抗议》的痕迹。如果说冯桂芬是“新式人才”这一品牌的设计师和幕后者,那么,李鸿章无疑就是活跃在前台的代言人、实践者。不妨来看看李鸿章的一系列教育活动:1864年,他上书总理衙门请设“洋务”一科取士,“以资造就”,[9]同冯桂芬“设艺能科以待能者”如出一辙。

1863年3月,随着广方言馆的成立,在课程安排上,李鸿章尤其凸显算学的重要地位,他指出:“西人制器尚象之法,皆从算学出,若不通算学,即精熟西文亦难施之实用。”[10]这即来源于冯桂芬“一切西学皆从算学出”的见解。在学馆的章程上有这样的规定:“凡肄业者,算学与西文并须逐日讲习,其余经史各类,随其资禀所近分习之。专习算学者,听从其便。”[11]将算学与西文并列为必修科目,并且学算学的人可以听从其便来学习经史,可见李鸿章把算学作为学习西方自然科学的基础学科来看待,这是洋务教育的重大改革和创举,也是近代教育发展的重要环节,而这又直接发端于冯桂芬。因而,将冯桂芬视为近代教育的思想先驱似乎并不为过。

综上所述,冯桂芬对于“人无弃材不如夷”的重要领悟,以及主张改科举,采西学,培养新兴人才的人才思想,是值得称道的,它触及了时代的脉搏,启迪时人对人才标准、人才培养进行深刻的反思和探索,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人才观念的近代化。

参考文献:

[1]冯桂芬.邠庐抗议·制洋器议.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

[2]魏源.圣武记(第11卷).中华书局,1984.

[3]冯桂芬.校邠庐抗议·变科举议.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37.

[4]冯桂芬.校邠庐抗议·广取士议.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41.

[5]冯桂芬.校邠庐抗议·制洋器议.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50.

[6]王尔敏.中国近代思想史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21.

[7]冯桂芬.校邠庐抗议·善驭夷议.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52.

[8]冯桂芬.显志堂稿·墓志铭.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9]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第25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

[10]李鸿章.李文忠公全书·奏稿(第3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11]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217页.转引自丁伟志,陈崧.《中西体用之间》,第75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