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子
2009-07-23王进
王 进
英年早逝的父亲,带着太多的遗憾而去,其中一个遗憾便是他那手写得像蚯蚓般的字。同其他父母一样,父亲也把自己未了的心愿寄托在我身上。然而,我却很正统地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从“抓周”那天开始,他老人家的希望便破灭了,因为,我很不争气地抓住那个又圆又白、色香诱人的鸡蛋,而对他精心准备的各种型号的笔不屑一顾。顽强的父亲没有放弃,而是更加坚信“人定胜天”的道理。
当知了在树梢上不厌其烦的聒噪时,父亲找来毛笔,提来大半桶清水,让我在院子的水泥地上习字,还眉飞色舞的炫耀他的明智之举:“在太阳底下的水泥地上练字,不但节约纸张,而且连拖把都省下了。”我嘟着几乎快燃出火焰的双唇,在水泥地上“痛快”地乱画,细小的绒毛,怎经得住我报复似的摧残,没几下,就被我弄得支离破碎。第二天,父亲把每天中午例行一杯的酒戒了,交给我一大把毛笔,我欲哭无泪,但无可奈何。
那段日子,我只是在父亲的眼光直射过来时,才蹲下身去向颜真卿大师“请安问好”,只要父亲一转身,我便又和小伙伴们沉浸在童年的快乐中了。因此,每当听到别人赞扬比我小一岁的堂妹字写得漂亮时,父亲就用愤怒、恨铁不成钢的眼睛瞪着我,我却得意的说:“妹妹字写得好,那是她遗传了婶婶的优良基因。”每每听到我童言无忌的这句话,父亲都黯然伤神,唯有叹息。
我手下的“蚯蚓”越爬越多,终于从小学爬进了中学。虽然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优秀栏里,但每次看到我练习本上的无数“蚯蚓”时,哪怕红勾再多,父亲脸上也从未绽放我预期的像花一样的灿烂笑容,相反,他脸上那如同老树皮一样粗糙的皱纹却越来越多。我忙着编织自己青春的梦,无暇顾及“老树皮”和他失望的表情。
2002年,我拿着父亲无奈之中请人帮我誊抄的作文在竞赛中得了二等奖,但它却是一枝带刺的玫瑰,把我的心刺得异常难受,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终于从懵懂中醒悟过来,重拾纸贴。父亲看到我床下的一叠叠稿纸,“老树皮”动了动,开成一朵古铜色的菊花。整整一学期,我兢兢业业的进行着“雪耻”事业,古铜色的“菊花”开遍了家的每个角落。勤奋和成果刚得到师友的认可,我又松懈下来了,冠冕堂皇地对父亲说:“二十一世纪谁还用笔写字呢?新时代的精英都用电脑打字。”父亲还算开明,立即帮我交了学电脑的费用,而这时,他连晚上那一杯酒也戒了。
2006年秋,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的撒手西去,我知道,他一定负着层层遗憾。悲痛中,我觉得应该挽回一些快要随着父亲一同逝去的东西。我又见到了颜大师的古颜,我奋笔疾书,在一点一横、一撇一捺中回忆父亲走过的路,回忆他给我的一切。直到现在,工作之余、闲暇之时,我依然会练写几笔,虽然没有赞许,但我仿佛又见到满屋菊花在热烈的绽放。
(作者单位:贵州省印江县刀坝乡中心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