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盛开“蘑菇云”

风为裳

那阵迷韩剧《达子的春天》，吴达子一头爆炸卷发潮得不得了。妈指着电视说：这不是我们年轻时流行过的吗?为这头发，我还挨了你爸一水杯。说着开始新一轮控诉。

其实，那事儿我记忆深刻，因为那是父母让仅有的几次争吵之一。可见，一只蝴蝶可以引起一场风暴，一个爆炸头也有相同的作用，是可以引起一场家庭风暴的。

那会儿，小城里的女人们突然兴起了烫发，先是那些平日里“浪”的，作风不大正派的女人，烫了头，脑袋上顶个鸡窝，妖妖娆娆地穿街过巷，引得人回头看了又看，末了说：“这谁家老婆，也不管管!”，后来烫头之风刮得烈了，很多有工作的女人也去烫。那一日老妈就是受了同事的蛊惑，兴冲冲地去烫了朵“蘑菇云”回来，进门时是有些忐忑的，探进半个身子，正好撞上老爸的目光。老爸是老师，一贯严肃整齐，是落到人群里谁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人。看到老妈这样一副打扮，平日里和蔼的老爸一下子黑了脸，说：“这让我的学生看了，成什么样子?”老妈也突然硬气了起来，“我又没偷又没抢，我自己的头发我还不能说了算?成什么样子?大家不都这样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老爸一只水杯扔过去，撞到墙上，水花四溅，老妈的哭声四起。

那一晚，我离老妈远远的，那身上，是什么怪味道啊?后来才知道那是烫发水的怪味道。想象一下，用那些难闻的药水把头发卷上，然后戴上电帽子，注意，是电的哎，多恐怖。无端地。我有些佩服老妈的勇气来了。

再吵再闹。烫好的头发总得顶着出门。老妈嘴硬，自己还是拿着剪刀把卷儿剪了又剪，出门时也躲躲闪闪，但是药水加高温出来的效果出奇的顽固。好在，满街盛开“蘑菇云”，司空见惯，老爸黑着的那张脸终于恢复了常态。而且努力做了一个月家务，弥补那天粗暴惹下的祸端。老妈却不依不饶，这事儿，一说十几年。

实话实说，那时的爆炸头是真没型，发型师临阵磨枪，不知到唧儿学了三板斧，无论顾客是长脸圆脸瓜子脸大饼脸，程序都是一样一样的。

我第一次烫发是因为小姨。初中毕业那会儿，小姨跟三脚猫的师傅学了烫发，想找个人练练手。老妈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我可不想挨老爸一水杯，所以，无论老妈和小姨怎么怎么说破嘴，我认定一个理，不给小姨当模特。谁知道出来会是什么样啊?

小姨瞄向我，我躲，别瞅我，我可不想当革命先驱。小姨眼珠一转，掏出五块钱，你不喜欢那种扇子型的胸针吗，买去。唉，她太知道我的弱点了，没办法，那种胸针我太喜欢了，喜欢到我可以不计较头发的事。东墙西补，头发难看，别上胸针。好朋友吴美丽肯定羡慕得直淌口水。于是我很没原则地收钱坐在了小姨的面前。

经过近一小时的折腾，简直就像上刑一样嘛，电帽子取下来了。我的头成了“鸡窝”，不对。比鸡窝还鸡窝，对，就像吴达子一样，每一根头发都各自为政。我欲哭无泪，把五块钱扔给小姨，说：“我不要你的钱了，把我的头发还整成原来那样行不?”

当然不行。可怜我初中毕业照上就是这飞扬的蘑菇云，在一群马尾辫和麻花辫的女生中，我另类得近乎滑稽。我后排就站着我喜欢的男生啊，前年聚会时，他居然还记得我圆圆脸爆炸头的样子，我恨不得伸手抹去他那段记忆。

那之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很多年都不肯再走进发型屋弄一弄头发。头发长长、直直地扮清纯。看着别的女孩头上风景不断，今天离子烫。明天空气灵感烫，再不然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挑染，热闹得一塌糊涂。也羡慕，但是总是告诉自己和别人：咱这是自然美。如今，突然也有点心血来潮，怀旧一把，进了发型屋，指着时尚杂志上最爆的那朵“蘑菇云”说：“就它了!”

这个时代。头发已经百花齐放了，只要你喜欢，弄成什么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