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石屹在博鳌

陈统奎

在博鳌亚洲论坛上，我发现，潘石屹依然是一个“农村孩子”，真诚，爽直，当然还包括搞笑。他有着成为天下人之朋友的朴素梦想

在世人眼里，潘石屹是一个成功的地产商人，一个行业的领袖，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甚至是“企业界的娱乐明星”。最近在博鳌亚洲论坛上，我发现，潘石屹依然是一个“农村孩子”，真诚，爽直，当然还包括搞笑。

每年在博鳌亚洲论坛采访，总能看到潘石屹。但以往我都因为他的“地产商人”身份敬而远之。今年不同，SOHO中国邀我参加其“经济危机与精神成长”沙龙，冲着“精神成长”这4个字，我去了。

刚到博鳌就听说，潘石屹敞开自己的别墅大门欢迎采访，一点架子也没有。后来在房地产分论坛上，有人问，SOHO会不会做经济适用房？潘石屹的回答很直率，不做。作为上市公司，SOHO只做利润最大化的东西。

一个如此高曝光率的企业家，面对媒体竟如此直接，潘石屹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全球是自己”

要说潘石屹现在最操心什么，那便是“精神成长”。

今年在博鳌，他转述了一句格言：经济的本质是精神的。就在4月初，潘石屹去台湾，又是参加世界佛教论坛，又是参观佛光山的佛光大学，这次沙龙，他又把西藏的章嘉活佛请来了，他一直在求解那句格言的意义，自己的格局也豁然开朗。如果说，随着中国崛起，会出现一批“大国国民”，潘石屹也许会捷足先登。

码头、藤椅、草垫、网络直播、黄健翔主持。这是一个弥漫着乡土气息而又沾满娱乐味的沙龙，潘石屹嘴上依然搞笑，但精神却比其他人严肃、认真。最能体现这一点的是，他驳斥一位博士的发言。博士告诉众宾，他在搞一个推动亚洲一体化的课题研究，但他发现沙龙上大家谈论问题都“站在中国的角度”，缺乏“一种对于亚洲的关怀”。

这位博士刚从小布什的演讲晚宴过来。潘石屹PK起来，话里话外锋芒毕露的：“是不是探讨亚洲的问题就没有局限性？我们能不能关心全世界的事情，宇宙的问题，空间的问题？第二个，今天晚上你去参加了布什的晚宴，他们给我也发了请柬，我没去。”

那位博士听出潘石屹的不屑，忙辩解：“不是我局限（于）亚洲……亚洲问题解决了，我想全球就平安很多了。我们的理想都是为了整个人类，我自己学国际法的，要追求世界的公平和正义。”不过，现场没有掌声，不知道是大家没有“亚洲共同体意识”，还是对“亚洲联盟”根本就没兴趣？

至于潘石屹，他关心的是全球化，而不是亚洲一体化。

那晚，章嘉活佛说了一句哲言：“我们每个人谈到全球化，全球是谁？全球是自己，自己也代表全球。”这是什么意思呢？后来读潘石屹记博鳌之行的博文《全球化依然是未来的方向》，我发现潘石屹听得懂活佛的话——

“全球化”，“人类一家”的大同理想世界是千百年来多少代人共同的追求，我们现在还处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最近十几年来科学技术的进步，特别是互联网和卫星技术的发展，让我们可以翘首以盼“人类一家”、“大同理想世界”的到来，科学技术肯定会促进这一理想实现的进程。但我们很快就发现，仅仅靠科学技术的进步、物质财富的丰富来实现这一伟大理想是远远不够的，没有与物质同时进步的精神品质，人们就没有全球化的博大胸怀。

章嘉活佛所谓“我就是全球化”，指的便是“全球化的博大胸怀”。

大国国民的潜质

博鳌蓝色海岸201别墅，潘石屹的私人别墅。这座别墅很大，但是去过的人都感叹它的简单，一点也不奢华。其实，我住的302别墅，同样大而简单。装修用的是海南本地石料，种植物的水缸也是本地的，整栋别墅一晚2300元，不便宜，但潘石屹卖的不是奢华，而是海南的阳光与空气。

关于金融危机，这次在博鳌，潘石屹有一段著名论断：“如果脱离了公平，脱离了正义，脱离了爱，脱离了诚实，简单地追求物质财富的话，最后一定会发生金融危机的。”潘石屹说，如果金融危机没来，无数的麦道夫还在骗钱，所以金融危机是来修正我们的错误的。

潘石屹于是践行章嘉活佛的价值观，拯救全球金融危机，从我做起。

他为自己立了三条新规，一是骑自行车上下班；二是乘飞机改坐经济舱；三是纸张正反用。总结起来，就是倡导“健康、节约、环保”的生活取向。潘石屹大方自然地跟大家分享自己“防范金融危机”的新生活方式：腰缠万贯，却不一定一掷千金，无需透过物质消费来证明自己富有。但这个沙龙费用他全包了，请一批名嘴来谈论“精神成长”能起到价值引领的作用，这是慈善。

潘石屹还跟朋友们笑谈：以前坐头等舱，所有坐经济舱的乘客都要从身旁经过，不停地要求合影，他起起坐坐，还要贡献笑脸。现在坐经济舱，坐到飞机后半部，合影的人明显少了，可以好好休息，何乐而不为？比起那些非坐奔驰无以显示自己身份的人，潘石屹“轻舟已过万重山”。

教书匠兼电视人阿忆是潘石屹的老朋友了，他从博鳌归来写博客道：“俺认识的多数老板随着财富的剧增纷纷变成可笑的愚蠢模样，但老潘12年了还是如此，没有张狂嚣张，对下属温文和善，对行业专家毕恭毕敬……”

对鹦鹉学舌之流，或鼠目寸光之辈，潘石屹可就PK之而后快了。

这一次在博鳌，潘石屹感受到一股“忽明忽暗闪现出来的民族主义和保护主义的情绪”后，大喊“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警惕”。在那篇《全球化依然是未来的方向》博客中，潘石屹还描述了一个场景：在等飞机回京时，他看到一位专家在电视上高谈阔论，这位专家说曾遇上一位佛教徒，佛教徒说他们不杀生。专家认为：你这只是小信仰，中国人杀日本鬼子就是爱国。且看潘石屹PK这位专家——

“要知道，当年是日本侵略我们，烧杀掠抢，我们是在不得已的时候自卫，而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这位专家发表这些言论的时候，是人类和社会文明已经发展到了2009年的今天，不是抗日战争，或者是抗日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了。”

比起那些大谈“持剑经商”的民族主义者，潘石屹算是一位“国际主义者”：“要有广阔的胸怀，包容各种不同的文化、观点和思想，把自己的姿态放低。这样，才会有更多、更强大的有形、无形的力量来帮助我们。”

从潘石屹的那篇博客，可以看到一位企业家心忧天下之情怀溢满字里行间。他今年从博鳌归来，说了这番肺腑之言：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要消除自我，培养牺牲精神，培养友爱和团结的精神。如果我们把个人的意义再放大一些，就是国家和民族，国家和民族的富强和繁荣，也一定要消除自我，这时的自我就是极端的民族主义和极端的国家主义。在全人类迈入全球化的过程中，各个国家和民族都要减少和削弱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情绪和行为，尤其是那些大国。

今年博鳌亚洲论坛，中国力量乃至亚洲力量，获得前所未有的彰显。与之配套的，我们需要一批具有“全球化的博大胸怀”的大国国民。比起掌管好SOHO并为股东赚更多的钱，我更愿意看到潘石屹作为一个表率，逐渐成长为一名“大国国民”，为中国在世界上交得朋友获得尊重“存在有一种梦想和意志”。

潘石屹这个农村的孩子，有着成为天下人之朋友的朴素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