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进小小说二题
2009-07-18
血色黄昏
太阳落坡时,如血的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半爿天,蜿蜒的山区公路上,一辆载重卡车疾驶中带起一路尘埃,马可玉心急火燎,想早点赶回厂卸完货回家看罗纳尔多踢足球,就把油门轰得山响,引擎呜呜震颤着。飙车的马可玉只见路边的树呀、田呀、土呀、农舍呀,闪电般朝车后倒退着,他欢快地哼起了歌:“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钢枪紧握战刀亮闪闪……”唱歌倒是件舒心张肺令人惬意的好事,可边开车边唱歌太不合时宜。歌的节奏伴随着加快的车速,只听见山风呼呼地在耳畔掠过。车行驶到一个Z字形弯口的时候,突然,迎面冒出一辆小货车占道冲过来,他赶紧往右边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迅速踩下刹车,啊,不好,车头跑偏了,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身穿大红棉袄的姑娘,当即倒在他的车轮下……。
他知道出人命了,双眼恐惶四望,见无人看见,心中顿生“逃逸”念头,丢下血泊中的红袄姑娘轰大油门,挂档绝尘而去……
夜幕徐徐落下,小城在惨白的月色之下燥动不安。
他好象看见座落在河畔坡上的那幢低矮瓦房,屋脊正闪着暗淡的幽光。他心悸肉跳,精神恍惚……
一个头发蓬乱,满身血迹,两眼发出绿光的女人,居然手握方向盘,驾驶着他那辆卡车向他辗压过来……
“啊,不要!……”被恶梦吓醒的他已是浑身大汗,他有些怀疑地掐了掐自己的腿,然后想:“幸亏是场梦”。
虽然是场梦,但马可玉再也睡不着了。待天光大亮时,他拨通了车管员的手机,说他病了,要休半个月的病假,说改天再把病假条交去。这天下午,忧心忡忡的他请一个叫“神算子”的给自己算了一卦。
“唉,你有血光之灾,当天空出现血光的那天,便是灾难降临的日子。”“神算子”摇着头捻着花白胡须说。
“神算子”的话,更使惶恐不安的马可玉像掉进了冰窟窿般绝望。
转眼半个月的假期已满,心中的隐忧早已消失了,他也该去上班了。
这天清早,东方天际透出一缕霞光,预示着这将是个晴朗的日子。马可玉一早就出车,要跑一天的长途来回。行车比以往更加小心谨慎,车速也放慢了许多。在进厂门时,他将车停下,按了几声喇叭,不见守门老头儿来开门。等得不耐烦的他干脆钻出驾驶室自己去拉铁门,就在他将铁门往两边推开时,觉得背后一个庞大的阴影正向他移来。怎么回事?他扭头一看,只见车子正急速滑向他,他吓得叫不出声来,只怪自己平时养成在平地有时不拉手刹的习惯……心想刚才可能没拉手刹,可停车处明明是块平地,不拉手刹也不会有事的。躲闪的余地都没有的他被车子撞倒后,又遭到车轮重重的碾压……
此时厂子上空,一道条状的红云横旦苍穹,像一抹血痕。
飘飘攒嫁妆
这天,飘飘起了个大早,为的是多跑一趟车,多挣点钱来好置嫁妆——下个月就要和心中的白马王子携手踏上红地毯了——可交通法规定视距在30米内严禁开车,明知不可违章,飘飘偏偏犟着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回的性子出车了。一路上飘飘像个猿人,将头颈夸张地朝前伸着,两跟瞪得溜圆。车速是放慢了,可飘飘心头那个急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多踩了点油门,汽车便呜呜叫着向前疾驶。突然,前面有人抄近横穿公路,飘飘的头嗡的一下大了,慌忙朝右打方向盘,终于绕过了那行人,但汽车冲上了坎,撞倒了矗立在人行道上的一尊乳白色的城市人物雕塑后,才在又是刹车又是撞物的阻力下停了下来。
还好没撞倒人,只是撞倒了一尊雕塑,没办法了,为了避免撞倒人,只好这样选择了……飘飘觉得不幸之中的万幸,她一边在心头为自己寻找着理由,一边从驾驶室钻了出来,她得看看被自己撞倒的这尊雕塑……
“啊——”走到雕塑跟前的飘飘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天啦,我撞死人了……”汽车雪白的灯光照着的是流淌在地上的鲜红的血。
死者是个雕塑家,确切地说在文革前是雕塑家,只可惜在“文革”期间,他的雕塑作品被红卫兵砸光不说,还被扣上“牛鬼蛇神”的帽子游街批斗后疯了。从此一直都疯疯颠颠的,没清醒的时候。今天一大早他就跑出精神病院,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后,往自己身上抹一层膏灰,弄得通体雪白后,跑到街上来个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造型……大雾中飘飘还以为他是一尊城市雕塑呢!一心想早点攒够嫁妆的飘飘美梦也因此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