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富而好礼”的心理教育
2009-07-17启程
启 程
中国人有一句话,“富不过三代”;英国人也有一句话,“三代人造就一个贵族”。三十年改革的风云变幻之间,已经造就了一个足够堂皇的富人阶层,他们的巨额财产必将在不可抗拒的时间之流中传递给继承人们。孩子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一切,倘若有良好的教育相伴随,他们当然是幸福的;倘若没有获得良好的教育,面对由富而返贫,甚至因富而犯罪的险境,他们应该怎么办?
5月7日晚,在杭州文二西路发生了一起交通肇事致人死亡事故。肇事者胡斌驾驶三菱跑车狂飙,将年仅25岁的高校毕业生谭卓从斑马线撞飞,经抢救无效死亡。目击者称,谭卓被撞起5米高,飞出20多米远。悲剧发生后,肇事者不以为然,而肇事者同伴更是在现场“揽女嬉闹、抽烟打趣”,甚至称要花钱摆平。“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肇事者胡斌的疯狂之举给像谭卓一样走在路上的普通公民们带来深重的恐怖之感,但是,更应该感到恐怖的,应该是他们的父母和他们自己。
沉溺于为别人和自己创造恐怖感的魔鬼生活的人,对这一切感到麻木的人,基本人性尚且存在严重缺陷,又怎么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贵族?1Bg5年,美国社会学家尼尔森-奥尔德里奇在《老钱:美国富人的精神起源》中提出忠告:富人们应当要求他们的孩子有一种“勇气、胆识和忠贞,礼貌、谦恭以及公平竞赛的社会精神”。在古典时代,孔子教授弟子们的“君子”人格,就是这样一种内在高贵的道德气质——智仁勇,信与义,庄敬与谦卑。孔子曾经专门回答过子贡,“富而不骄”很好,但是不如“富而好礼”。对于头脑空空的富家子弟,倘若没有通过良好的教育来培育起他的“好礼”之心,那种自内而外的“不骄”又从何谈起呢?
按照国学大师梁漱溟先生的讲法,“礼”是一种柔嫩、敏锐、细致的性情的外在表示。小孩子的初心总是柔嫩细致的,若不能“好礼”,都是父母乃至社会教育的结果。固然,父母兢兢业业,孩子大手大脚,两代人之间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是,父母在三十年来残酷而艰难的商场搏斗中,早已伤痕累累。粗粝的、冷酷的性情,谁敢说在富人们那里没有这些负面的心情?当程序不是那样阳光,当规则不是那样合理,富人们似乎难免受到伤害,也很难不伤害别人。在每一次选择面前,他们甚至不知道需要维持一颗“好礼”的心,因为在他们小时候,“克己复礼”曾是被辱骂和唾弃的难听话。用低级的生物本能来面对人生挑战,这是心理教育沦丧之后的必然。
丧失一些精神层面的美好,在一些富人心目中,那似乎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是一个负面的精神传统,而且它一定会以扭曲和夸张的方式在家庭教育中向下一代传递。假设父辈们懂得伪装,懂得在不同的场合戴上不同的面具,懂得为利益而忍耐,孩子们则一定会以实际行为释放掉他们所压抑的这些负面心理能量。因为父母在家中一般较少掩饰,粗粝而僵硬的灵魂需要发泄,因为他们的神情是对孩子们最有力的心理教育。那不仅仅是“富而骄”的教育,那其实是一种恐怖的心理教育:你的天堂就是别人的地狱,反之亦然!因此,当不公正发生,那只是愿赌服输的你死我活。这哪里是富人和穷人之间的恐怖?这是人与人之间,甚至人面对自我的时候都难以摆脱的恐怖。
尼尔森·奥尔德里奇说:必须要求“男男女女的继承人们,心中怀着提升整个国家的信仰,如果不那么做,那将是这个国家的灾难”。可是“继承人们”心中怀着的信仰是些什么呢?先不要指望以他们的信仰来“提升整个国家”,因为谁又来首先提升他们的信仰呢?要维系“好礼”的心,要呵护和保存曾经有过的柔和心情,内心中必须有终极意义上的敬畏感。必须知道,生命是有意义的,这种意义并不在于从你死我活的厮杀中抢得一杯羹,而在于将一杯得来不易的羹与他人分享,并因此而感到幸福。古代儒家认为,宇宙是一个大生命,我自己和其他人都是这个大生命中的一分子,我自己的生命从最根本的意义上并不是独立的。同情,就是同体而共情。这种对宇宙大生命的敬畏,这种彼此连接的一体感,就是他们本应怀抱的信仰。
“富而好礼”的心理教育,倘若富人没来得及做,或者没条件做,社会本身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去补偿。这种补偿方式可能会很极端,比如表现为愤怒情绪的过度发泄,可是那种愤怒的背后是持续而普遍的伤痛,对那种伤痛的理解本身就构成了对那种愤怒的疗愈。其实对于社会心理的基本平衡的维系,富人们承担着比穷人更多的责任。耶鲁大学的校长曾经说:“耶鲁大学建在纽黑文这个落后的小城的目的,就是让学生在学校里接受美国最好的精英教育的同时,能够在纽黑文这个贫穷的城市里体察美国最底层的民情,从而感受到一种最深层次的最强烈的冲击和感触。这,是学生一生都用之不尽的财富。”正在继承或者准备继承财富的孩子们,你可愿意以尚未完全粗粝化的柔和心情去感受这种“冲击和感触”?你可愿意用开放的倾听、觉察和换位思考去完成一种关于“礼”、生命价值和社会责任的自我教育?如果你愿意,它将拯救你未来的命运。
编辑:卢劲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