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60周年:繁华喧嚣惹寂寥
2009-07-14胡欣
胡 欣
尽管在法德两国境内出现了反对者的游行示威,2009年4月3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国峰会还是如期在法国斯特拉斯堡及德国的巴登巴登、凯尔举行。与以往的峰会不同,这次峰会有着重要意义,那就是庆祝北约成立六十周年。1949年,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正式建立。北约是美苏冷战的直接反映,也是西方集团最大的军事组织。如今,冷战结束已经近20年了北约非但没有随着冷战的结束退出世界政治军事舞台,反而伴随着国际政治的变化继续扩大和发展。在这60年里,北约成员国数量不断增加,行动区域不断扩大,在欧洲和世界安全问题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在60大寿之际,北约收到两份生日贺礼:其一是阿尔巴尼亚和克罗地亚以新成员的身份正式加入北约,其二,则是老朋友法国的全面回归。不过,欣喜之余,当前面临的种种难题仍然不能让这次生日派对的主调仅限于喜悦。走过60年风雨的北约,目前也面临着新的问题和挑战。
从冷战到后冷战:北约六次变身
4月1日,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发表声明宣布,从4月2日起,阿尔巴尼亚和克罗地亚正式成为北约成员国,并将参加北约峰会,这样,北约成员国的总数升至28个。从建立至今,北约经历了6次规模扩大,成为西方世界最强有力的军事工具。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苏两大超级大国根据雅尔塔协定的内容,就战后的欧洲乃至世界秩序做了安排。然而,盟友的蜜月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随着美苏矛盾的激化,美国开始设想在欧洲建立联合防御组织,以抵御东方集团。与此同时,在战争中受到重创的西欧国家面对战后兴起的社会主义浪潮,心存恐惧,开始着手实行联合对抗,1947年1月,英法两国率先签订了《英法同盟互助条约》,又称“敦刻尔克条约”。该条约虽然名义上是为了防止德国的再度复兴,事实上,两国的注意力已经开始转向东方。但是,仅仅是英法两国联合离美国的战略目标相差较远。为了推动西欧建立联合军事防御美国敦促英法两国同其他国家建立多边防御协定。1948年3月,英、法、比、卢、荷五国的外长聚集在布鲁塞尔,签署了《布鲁塞尔条约》。这是战后西欧第一项以军事同盟为核心的多边军事条约。然而,仅仅依靠欧洲自身有限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强大的前苏联。西欧各国达成共识欧洲的安全离不开美国因而极力敦促美国加入。为了达到控制西欧、对抗前苏联、称霸全球的目的,1948年6月11日,美国参议院以压倒多数通过“范登堡决议”,规定在持续有效的“自助与互援”的基础上,以及在涉及“美国国家安全”的情况下,美国可以“通过宪法程序,参加这些区域性和其他集体协定”。1949年4月4日,美国、英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加拿大、丹麦,挪威、冰岛,葡萄牙,意大利12个国家的外长在华盛顿正式签署了《北大西洋公约》。条约规定缔约国实行“集体防御”,当缔约国遭到武装进攻时,“应视为对缔约国全体之进攻”,每一缔约国“应单独并会同其他缔约国采取视为必要之行动,包括武力之使用”。北约的建立使美国在欧洲大陆组成了一个以遏制前苏联为目标的包围圈,是美国战后对外战略的基石。
在北约建立以后,随着欧洲和世界局势的变化,以及美国对外战略的需要,其成员国也发生着变化。在冷战时期北约就一共进行了三次扩大。
第一次扩大是在1952年2月18日,土耳其和希腊加入北约。土耳其与希腊是扼守黑海和前苏联心脏的门户。早在1947年针对希腊革命和土耳其的局势,为了防止前苏联在这两个国家扩张势力,杜鲁门总统就提出了“杜鲁门主义”,其直接目的就是要将土耳其和希腊纳入美国的全球战略体系之中。在美国颁布“援助希腊,土耳其法案”后,美国的势力逐渐渗透到这两个国家,并最终使得希腊和土耳其彻底倒向美国。这两个国家加入北约,使得美国在巴尔干南端以及亚欧大陆交接处获得了战略立足点,牢牢地控制住了前苏联通往地中海的门户。
北约第二次扩大的焦点是德国,并在冷战史上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它是导致美苏对抗升级,欧洲分裂为两大军事集团的直接导火索。根据美国战后欧洲防御体系的构想,德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但是,出于对德国重新武装的担心,英国和法国,尤其是后者,并不支持。法国曾提出“普利文计划”,但其核心是要严格限制德国的军备,并且反对其加入北约。美国对此大为不满,说服英国共同向法施加压力。终于,在1954年10月的伦敦会议上,与会各国就德国问题发表了“最后议定书”。指出北约理事会将要求联邦德国加入北约。随后的巴黎会议上,美,英,法正式结束对德国的占领,允许德国建立50万人的军队,并且加入北约组织。1955年的5月5日,联邦德国正式加入北约,完善了美国自战后开始构筑的遏制前苏联和东欧的军事集团。这次扩大引起了前苏联的极大不满,促使前苏联和波兰、捷克、民主德国、罗马尼亚,匈牙利、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等东欧7国于同年5月14日成立了华沙条约组织。从此,两大军事集团开始了在冷战状态下几十年的军事对抗,直至1991年华约解散。
第三次扩大是在1982年5月30日,西班牙加入北约,至此,整个西欧的主要国家都成为了北约的成员。
1989年东欧巨变,欧洲的政治地图发生了重大变化。柏林墙的倒塌以及两德的统一标志着冷战基本结束。1991年3月31日,华约组织的军事机构被取消,欧洲两大军事集团的对抗时代走向终结,北约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1991年北约罗马会议决定,将扩大北约的作用,除了执行“集体防御”外,还可以执行联合国赋予的各项任务,并且同其他国际组织进行合作。它标志着北约开始由军事政治组织开始转变为政治军事组织,其目标也由单一转为多元,在这一阶段,“东扩”成为北约战略的关键词。
为了巩固冷战的成果,进一步压缩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北约乘俄罗斯元气大伤之际,迅速将触角伸向了东欧国家。东欧巨变之后,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同时也为了加速融入欧洲大家庭,东欧国家纷纷要求加入北约。这一要求同美国填补战略真空的计划一拍即合,美国的战略构想,可以用著名学者布热津斯基概括的一句话形容:首先吸收波兰、捷克和匈牙利,然后是波罗的海三国,这样,“俄罗斯进行抵制的坚冰将会融化”。
由于俄罗斯的坚决抵制,美国及其盟国以一种渐进方式分三步向东欧和前苏联地区扩展。第一步,建立“北大西洋合作委员会”,以满足东欧国家同北约合作的要求:第二步,1993年9月,美国总统克林顿提出“和平伙伴关系计划”。该计划呼吁欧洲国家间建立真正的伙伴关系:所有的中、东欧国家和前苏联国家可在自愿基础上同北约建立和平伙伴关系;北约将同参加国进行关于加入北约的谈判。此计划表明,北约的大门已经逐渐向曾经势不两立的东欧国家敞开。俄罗斯对于美国和北约侵占其传统战略空间的企图持抵制态度,
但是美国扩大北约的目的在于将势力范围东移,填补前苏联解体后中东欧地区出现的“真空”,确立北约在未来欧洲安全格局中的主导地位。“和平伙伴关系计划”的启动标志着北约东扩的车轮已经正式启动。1995年9月,北约理事会通过了东扩的《可行性报告》。对于北约的逼宫,俄罗斯虽然从心里反对,但是由于内外交困,俄根本拿不出有效的方法来阻挡其进程,只有在1996年底同意了北约关于“每个国家都可,以自由加入一个联盟”的原则。
1999年3月12日,波兰、捷克、匈牙利正式被北约接纳为成员国。这是北约的第四次扩大,也是冷战结束后的第一次东扩在其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因为这是北约第一次将前华约国家吸收进来,也意味着欧洲安全结束了半个多世纪的分裂。
“9·11”恐怖袭击发生以后,美国在对所面临的新威胁进行评估以后认为,美国面对着一个充满新威胁,新挑战的世界,在未来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之中,与盟友之间的安全合作将发挥更大的作用。在欧洲,扩大北约将能消除冷战后的动荡地带所造成的安全威胁,同时也能继续向俄罗斯施压,甚至形成“东西两约”(北约与日美安全条约)夹击欧亚大陆上的中、俄两国之势。这要求北约增加新成员,同时要适应新的国际形势的发展,具备全新的能力。2002年11月21日,在布拉格北约首脑会议上,北约通过投票接纳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爱沙尼亚,斯洛文尼亚和斯洛伐克为新成员。北约实现了历史上的第五次扩展,这也是北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扩大。
目前,北约的成员国数量已经达到28个。而在北约门外等着加入的,还有乌克兰、格鲁吉亚等国。北约的范围早已经超出北大西洋这一地理范畴,而成为一个几乎涵盖整个欧洲地区的庞然大物,也是历史上地缘范围最广阔、实力最强大的军事组织。
法国与北约:爱恨交集
此次北约峰会,还上演了一幕重头戏:4月4日早晨,在连接德国凯尔与法国斯特拉斯堡的“两岸桥”上,参加峰会的北约领导人从德国一侧走上大桥,并在大桥中间与另一端走来的法国总统萨科奇会合,握手拥抱。这一幕意味深长,因为它标志着北约正式迎来了法国的回归。在今年北约60周年诞辰之际,法国宣布重新回归北约军事机构,这不啻为北约收到的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法国和北约之间的恩怨情仇说来话长。在60年前北约建立之际,法国是重要的一员。二战结束之初的法国,百废待兴。随着马歇尔计划对欧洲的输血,法国很快重新站立了起来。法兰西民族在欧洲历史上有着辉煌的历史,这使得法国人有着独特的民族自豪感和优越感,从心里不甘沦为美国的附庸,沦落为二流国家。因此,法国在政治、外交和军事等领域同美国不断发生摩擦。特别是极富传奇色彩和个人风格的戴高乐复出之后,更引领法国在欧洲掀起抗美运动。戴高乐本人先后同罗斯福,杜鲁门,艾森豪威尔、肯尼迪,约翰逊和尼克松等6位总统打过交道,始终保持鲜明的抗美独立风格,成为当时东西对抗大环境之下一抹特有的色彩。
戴高乐对于北约一直持有反抗情绪,主要出于两个因素考虑:第一,戴高乐认为北约损害了法国的独立主权,而法国却不能在这个军事组织中享有领导权。通过建立和领导北约,美国为欧洲盟友提供安全保证,特别是核保护伞,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搭便车”是以北约成员国独立的代价作为交换的。参加北约的欧洲国家,要将国家全部军事力量交由美国人担任总司令的欧洲盟军司令部的统一指挥之下,同时,美国军队在盟国领土进行驻军部署,甚至储备核武器。欧洲盟国还需承担部分美军驻扎费用,并为美军提供必要的保障。就这样,西欧国家的防务不得不服从于美国的指挥和控制,连使用核武器这样的重大问题也必须听从美国的命令。此时的北约,仅仅体现了西欧对美国在军事和政治上的从属关系。戴高乐反抗美国最根本性的问题在于,他要求法国获得同美、英平起平坐的地位,在北大西洋联盟中建立三极领导体制,改变当时的美英双头政治体制。他在给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和英国首相麦克米伦的备忘录中,明确提出了北约应当对法国的利益予以更大程度关注,并要求法国应当与美国和英国一起分享领导权,使得法国能够直接参与北大西洋联盟的政治和战略决策。但是,美国和英国对于法国的要求,给予明确拒绝,戴高乐数次要求建立三方磋商制度,也都被美英两国置之高阁。这让戴高乐越来越难以忍受。
第二,美苏高度紧张的冷战,使得置身其中的法国感到危机四伏,希望能找到一条更大程度把握自身命运的道路。冷战的尖锐对立,使核战争成为当时笼罩在世界头上的阴云。法国地处欧洲西部,是北约进行战略纵深防御和战略反击的重要基地。这也使其在可能爆发的美苏战争,尤其是核战争中,难逃大规模打击的命运。奉行独立路线的戴高乐希望在东西方关系中寻求一种特殊地位,不愿将法国捆绑在美国的战车之上。因此,双方在很多安全问题上,特别是在重要的核决策问题上,发生了极其尖锐的冲突。1959年5月,戴高乐在给艾森豪威尔的一封语气强烈的密信中写道:“不管战争是由你们发动还是针对你们的,都必然会顷刻间使法国全部毁灭。很显然,法国不能把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于其他国家手中,不管是哪个国家,即使是最友好的国家也不例外”。法国坚持,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法国必须有权参加如何使用核武器的决策。而事实上,美国在核武器问题上享有绝对的自主权,就连“特殊关系”的英国也无法在此问题上左右美国。
对于戴高乐的步步逼宫,美国和英国始终不肯屈从,这也使得戴高乐不再抱有奢望。从1959年初开始,法国的军事力量开始逐步撤出北约军事一体化体制。1966年2月21日,戴高乐正式宣布,法国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军事一体化组织,他解释说:“法国的愿望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一愿望同一个使法国处于从属地位的防务组织是不相容的。”法国由此退出了北约军事组织,但仍然保留在大西洋联盟之中。这一举措,使得法国在军事和政治上摆脱了从属关系,在东西方对抗中也确立了较为超脱的、独立的地位。不过,需要看到的是,即便排除了美国在法国的军事存在,但是,在冷战期间,美国主导的西方同盟体系仍然是法国的最大屏障,法国的安全离不开美国对整个西欧的军事保护,作为北约的政治成员,法国继续与北约军事机构保持着密切合作。
冷战结束之后,国际环境发生巨大变化。欧洲不再处于大国战争的阴影之下,相反,地区争端、民族冲突、恐怖主义、宗教矛盾等,逐渐成为对欧洲安全的重大威胁。有鉴于此,法国希望能够在军事安全领域加强与其他北约国家的合作。从更深层面来讲,欧洲一体化和北约的东扩使得大欧洲日趋成熟,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都无法在经济、政治和安全问题上只身应对。法国迫切地感到,要维持最为珍视的大国地位,必须更全面地融入这一进程之中,承担更多
的责任,以换取更大的发言权。为此,法国开始思考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以此提升法国的地位。1997年,法国前总统希拉克曾试图以重返北约军事体制为条件,要求美国把北约南翼的指挥权交给法国,但当时美国的克林顿政府加以拒绝,双方不欢而散。而自萨科齐任法国总统以来,曾多次提到法国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的意向。2008年6月17日,萨科齐政府发布了新的《国家防务与安全白皮书》。萨科奇特别强调,法国有意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称法国“全面”回归北约,并通过白皮书将其正式纳入了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构想,今年3月11日,萨科齐在巴黎法兰西军事学院举行的“21世纪的法国、欧洲防务和北约”研讨会闭幕式上宣布,法国回归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的“时机已经来到”。萨科齐认为,法国对北约的军事贡献与其在北约内部的影响力“不相称”,只有重返军事一体化机构,才能全面参与北约决策,提升法国在北约内部的影响力,加强盟友对法国的信任,推动近年来停滞不前的欧洲防务建设进一步发展。
美国和其他北约国家对于法国重返北约虽然持有一定程度的怀疑,特别是对于萨科齐可能觊觎北约领导权的“野心”极为警惕,但是,从欧洲整体安全角度来看,作为欧洲大国的法国,能够“浪子回头”,自然也在很大程度上充实了北约的实力。于是便有了前面提到的那一幕。
花甲之年的难题
尽管此次峰会在贺寿,扩大和回归三大主题映衬下,显得热热闹闹,但是,无法掩饰的是,在走过60年后,北约成员国对于这一军事组织的现状和未来,都表示了担忧,而在新的形势面前,北约内部也出现了不小的分歧与困惑。
在北约庆祝60周年之际,美国《国家杂志》网站以“生日派对还是葬礼”这样的标题,对北约现状和未来走向进行了讨论。讨论的核心是,北约建立的初衷是为了对付前苏联,如今,往日的最大威胁已经不复存在,北约是否该继续存在、如果存在又该如何自我改变,这也是北约面临的难题。
在这其中,最让北约头痛的就是战略定位和功能问题。随着国际环境的改变,美欧之间在北约发挥作用的范围、角色和功能问题上存在不同看法。美国希望能将北约转型为综合性,全球性的安全组织。这一想法,反映了美国仍然坚持冷战思维,意图继续将北约作为自己手里的战略工具,为巩固自身的霸权地位服务。为了达到此目的,美国极力推动北约的扩张,甚至还有人提出要将澳大利亚,日本、印度拉入北约,使北约真正成为一个全球化的安全组织,以在安全问题上取代联合国。美国的意图在北约内部引起了很大争议,一些北约国家对北约的战略和发展方向持有不同的观点,认为现在的北约应该重新定位,并改革其现行的地区集体防御功能。以更灵活的战略来应对各类危机,特别是重点关注与欧洲息息相关的利益。而美国所希望的全球范围内扩展北约,只会引发无止尽的冲突和国际关系的不稳定,这就偏离了北约存在的意义。此外,北约不应当成为一个主宰世界的怪兽,在重大国际问题上,世界各国仍然要依靠联合国来发挥作用,不能独断专行,自行其是。这种争议在阿富汗和伊拉克问题上最为突出。针对塔利班发动的战争,是北约在欧洲之外进行的第一次重大军事行动,在这场因恐怖分子对北约盟主美国的袭击而引发的报复性反击中,很多北约国家都言行谨慎,这引起了美国的不满。美国认为,真正跟着美国在阿富汗前线战斗的,只有英国、加拿大,荷兰和丹麦四个国家。而其他国家在北约中扮演的是“落后分子”角色。这恰恰反映了不少北约国家对美国的战略构想有所保留。而到了2003年伊拉克战争时期,连德国这样在北约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盟友都明确反对美国。正如法新社援引专家的话所说的那样:“但愿我们的美国朋友不要把北约弄成一个全球民主同盟战线。如果说有什么会使北约解体,就是这种计划。”德国现任总理默克尔在议会作报告时也公开表示,“我不认为北约是全球性的,它应该优先保护北大西洋友邦国的安全。”默克尔还称,北约绝对不能替代联合国,北约的军事行动应该受到联合国的管辖。
其次,如何处理与俄罗斯的关系,是当前北约内部争议很大的问题。北约作为一种西方世界主导的军事同盟组织,其不断扩大,势必进一步激化欧洲与俄罗斯的矛盾。军事同盟必须有共同的假想敌和威胁,这是同盟存在的基本条件。俄罗斯虽然继承了前苏联的地位,但是从本质上讲,是一个与前苏联不同的新国家。他没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输出愿望,也没有在中东欧继续寻求控制性影响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俄罗斯本身困境重重,更希望能与西方加强合作,以恢复国力。不过,美俄围绕北约问题的争执由来已久,北约的不断扩大,在俄罗斯看来,是一步步蚕食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甚至将直接威胁俄罗斯的国家安全。而对美国来说,扩大北约,是实现欧洲安全一体化和扩展西方制度的必需手段,同时,这也是削弱俄罗斯战略资源,钳制俄罗斯复兴的重要战略。这自然会引起俄罗斯的极大警觉。2008年夏天爆发的俄格冲突,表面上是格鲁吉亚和俄罗斯之间的矛盾,隐藏在背后的,则是美国为削弱俄罗斯而偏宠格鲁吉亚所造成的矛盾,这一政策在北约内部早就遭到质疑,其引发的结果也进一步加深了成员之间的怀疑。
在此次北约大会前,虽然北约已经恢复了同俄罗斯的对话,但是,对俄政策始终难以形成共识。对北约成员国中的中东欧国家来讲,历史上长期处于俄罗斯民族的统治和阴影之下,对俄罗斯戒心很大,不可避免地视其为最大的安全威胁。但也有不少其他成员,认为俄罗斯是北约和欧盟不可或缺的伙伴。两种观点的分歧集中体现在北约当前的东扩计划之上。美国和东欧盟国对于东扩最为热心,希望以此压缩俄罗斯战略空间。另一些国家则希望北约目前应该将精力放在地区安全之上,不愿意过度刺激俄罗斯,希望能以循序渐进的步骤实现东扩,德国甚至多次表示,东扩问题应当暂停。尽管在此次北约峰会发表的声明中,北约重新强调了与俄罗斯之间的“伙伴关系”,将其定位为促进欧美地区安全的“战略因素”。然而,双方存在的不可调和的分歧严重影响到了彼此的对话与合作,这也将继续考验着北约。
最后,如何良性消化不断东扩的成果,也是北约不得不面对的难题。冷战结束之后,北约积极东扩在成员不断增加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的难题。首先是一些新成员短期内难以达到北约在军事方面的标准。特别是一些中东欧国家,其装备水平、军事体制、战略战术等,残留了大量旧体制的影响,在达到北约要求标准方面尚存在不小的差距。这为实现北约成员统一行动造成了一定障碍;其次,新老成员之间政治理念,价值观念存在不小的差异。最突出的就是2003年伊拉克战争前后的新老欧洲对立。当时波兰等几个新加入北约的成员,在对伊开战问题上站在了美国一边,而法德等则明确抵制美国的战争行动,从而也引起了美国对新欧洲的褒奖,对老欧洲的批评,而新老欧洲之间也摩擦不断:最后,新成员对在北约的地位和前景存有疑虑。近几年新加入北约的国家,大都国力薄弱,经济滞后,在地区事务上影响很小。他们虽然希望能够通过加入北约,实现融八欧洲一大西洋家庭,维护国家安全的目的,但是也担心在北约中位卑言轻,仰人鼻息。当年拉脱维亚的《里加晚报》就曾对加入北约后的地位问题发表评论说:“这个家庭里谁将是父亲?谁将是母亲?而谁将成为儿子?”
这些问题都是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北约不得不面对和消化的,只有妥善处理好内部的分歧,庞大的北约才能在国际上灵活地施展身手。
结语
作为欧洲最重要的军事组织,北约在维护西方世界价值观和利益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其影响不可低估。然而,在新的形势下,如何将这样一个冷战残留产物,顺利转型为能更积极、更有效地应对后冷战时期各类威胁的军事组织,将成为北约各国需要首先解决的问题。北约当前的《战略构想》还是在1999年北约50周年时发表的。在此次的北约峰会上,发表了旨在为新的《战略构想》提供基础的《联盟安全声明》,它授权北约秘书长召集一个专家小组,为新《战略构想》的制定奠定基础。声明还指出说,《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对一个成员国的袭击被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袭击)和“集体防御”的原则仍然是北约的基石;北约的大门朝所有欧洲民主国家敞开;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失败国家仍然是北约面临的主要威胁,同时,网络攻击、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将是北约未来必须面对的新威胁;北约支持欧盟扩大自己的防卫能力,愿意强化与欧盟的战略合作关系:北约愿意与俄罗斯合作,共同面对挑战,北约愿意与联合国、经合组织、非洲联盟等加强合作,愿意与伙伴关系国加强合作。此外,北约还将对自身机构进行改革,并加强快速反应能力。从这些内容看出,北约正在根据新形势,新威胁和新机遇努力进行调整,希望能顺利解决制约其进一步发展的各种问题,并进一步巩固其在欧洲甚至世界范围内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