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社会风气转折点：由奢变俭

李有观

2009年，在拉丁美洲地区居住了7年的美国作家赫克托尔·托巴尔重返美国。他发现整个国家已经面目全非。当年他离开美国时，全国正值经济繁荣时期，住房价格一直上升，居民区占据了大片农田，华尔街一派兴旺景象。

而如今，这一切已经过去了。身为著名散文作家的托巴尔惊讶地发现，美国已经处于经济动荡之中。他看到自己的国家发生了重大变化，陷入了自从“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托巴尔说:“人们都感到悲伤和困惑，犹如生活在帝国末日。”

从许多方面看，美国成了一蹶不振的国家。奥巴马就任美国总统以后，肩负着十分沉重的任务。有关统计数据颇能说明美国经济危机的严重程度：证券市场平均指数下降33%，是自从1931年以来最大幅度的下跌，7万亿美元消失；减少了200万个就业机会，工资冻结，数百万人失去了住房。为了维持经济运转，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印刷了几十亿美元钞票。银行实现了部分国有化。底特律的汽车工业曾经一度象征典型的美国生活方式，但是现在却奄奄一息。

风气大变

随之而来的是社会风气的巨大变化，个人主义消费的时代已经结束。30年来，美国崇尚十足的资本主义和致富的观念。如今时过境迁。从好莱坞电影、名人文化到电视节目，勤俭节约日益深入人心，逐渐成为时尚；消费者在减少开支；奢侈品牌不再受宠；甚至连体育界也在遏制铺张浪费。

由于全美国都在厉行勤俭节约，餐饮和图书等行业深受影响，整容手术的需求量也急剧下降。经济衰退正在改变普通美国人的生活。与8年前布什上任时相比，美国人所处的世界已经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洛杉矶市一家公关公司的专家迈克·莱文认为，美国社会风气的变化甚至使好莱坞名流的生活受到影响。他说:“我把新的一年的明显风气总结为‘奢华可耻。在经济严重衰退时期，炫耀自己的奢侈生活方式是庸俗而低级的。”

性感明星帕丽斯·希尔顿的姓名一般不会与经济困难联系在一起，但她违反了这种新的风气。新年前夕，由于她在澳大利亚大肆购买奢侈品，以致成为新闻界猛烈抨击的对象。

也许并非巧合的是，一些即将上映的好莱坞影片，例如英国男影星克里夫·欧文拍的《跨国银行》中，反面角色都是银行家或者金融家。在最近播出的预告片中，观众可以看到欧文扮演的角色正用枪对准一个无赖银行家。毫无疑问，这一幕会大快人心。

许多专家认为，社会抛弃奢侈浮华之风标志着美国人发生了一个大转变。在费城坦普尔大学从事美国问题研究的迈尔斯·奥维尔教授说:“美国人在思考由于社会蒙受巨大压力而产生的根本变化。”

历史轨迹

美国社会风气改变的重要性一点不亚于罗纳德·里根在1980年当选总统。他的当选开始了一个保守主义、放松管制、自由市场和强势民族主义的时代。里根革命结束了美国前总统林登·约翰逊和约翰·肯尼迪的“进步时代”。这场革命帮助了华尔街，使其赚了钱，是股市大亨戈登·盖柯的时代。

比尔·克林顿担任美国总统并没有改变这个进程。它不减势头地延续到了布什时期，对冲基金成为新的世界主宰，美国成为全球唯一的超级大国。在高级金融和全球政治领域，似乎富裕和强大的人就是规则的制订者。

但是，至少从社会风气方面看，规则正在由于经济衰退和奥巴马当选新总统而改写。这位新总统极力主张反对冲突，谋求达成共识。文化历史学家看到了20世纪30年代美国的影子。当时，“大萧条”催生了反映普通百姓困苦生活的作品，例如约翰·斯坦贝克的《愤怒的葡萄》、詹姆斯·艾吉的《让我们来赞颂名人》等。奥维尔认为，目前的衰退也会掀起类似的艺术和文化热潮，反映出时代的变化。他预测，群体将会受到更多的关注，个人主义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将告结束。

奥维尔说:“压力带来新的思维方式。这将对下至百姓、上至奥巴马总统这样的高层人士的生活方式产生深远影响。”新总统有可能既引领又压制这些变革。处理经济是美国的首要议题，其重要性超过了伊拉克，也超过了“反恐战争”。奥巴马对这个问题的举措将是公众对他加以评判的标准。

但是，经济衰退已经开始对人们的生活产生各种影响。市场上肉类的销量在下降，而价格较便宜的食品，比如面食等的销量则在上升。汽车销售量剧减30%，这也许表明美国20世纪最重要的象征已经摇摇欲坠。

民众心态

奢侈浮华的时代结束了，节俭成了新时尚。信用卡消费热潮已经消退。电视脱口秀女王奥普拉·温弗里不再为人们购买昂贵的节日礼物出谋划策，而是建议购买价格比较合理的“合心意的礼物”。发廊和温泉的顾客日益减少。

美容手术的需求量大幅度下降，一些医院的就诊人数减少了30%～40%。过去曾经是富贵名流见多不怪的奢侈享受，现在却被视为荒唐离谱的过分行为，其中也包括拥有一辆严重污染空气的豪华汽车。

托巴尔认为，国家的这些变化也在他个人的生活中得到了反映。在拉丁美洲生活的时候，他曾带着年幼的儿子返回美国。“他总是问，为什么这里的面饼这么大？他说得对。所有的东西都比别的地方大，包括人的身材。”美国所有东西都要大的现象已经在逐渐消失。超大号的时代结束了。由于生活方式趋向简朴，疯狂消费和选择超大物品比过去30年间的任何时候都显得令人无法接受。

许多人认为好莱坞往往体现了美国民众的心态，这是正确的。因此，2008年的大反派是澳大利亚影星希思·莱杰在影片《蝙蝠侠：黑暗骑士》中扮演的小丑也就毫不奇怪了。希思·莱杰超越了漫画书中的形象，塑造了一个无缘无故制造混乱、大肆搞破坏、不怕殃及无辜者的坏人。对于许多住房被收回、失去养老金、丢掉工作的美国人来说，这正好是他们的感受。

从纽约的百老汇到洛杉矶的好莱坞，美国许多剧院由于上座率太低而取消了演出。电影院的票房日益下降，导致新片产量减少，不少演职人员丢掉了工作。画廊纷纷关门。拍卖行相继裁员。艺术品市场如同总体经济一样陷入衰退。美国的体育运动也受到严重打击。国家橄榄球联盟已经裁员10%。棒球联盟起而仿效。全国汽车比赛协会已经停止招收新人。

虽然美国人不再追求奢华，但是也没有转而注重质量。在目前这种经济低迷时期，生意最兴旺的商家是销售大包装商品的沃尔玛超市和塔吉特百货商场。如果有人以为经济衰退会使美国人重新开始光顾传统的家庭店铺，那可能要失望了。沃尔玛超市充斥中国制造的廉价商品，目前是一派兴旺景象。由于客流量极大，以致最近在长岛沃尔玛的打折销售日，一名员工竟然被踩踏致死。

经济衰退和汽车业的崩溃不会马上产生一个比较环保、比较支持公共交通的美国。在目前的困难时期，美国人不会转而购买电动汽车或混合动力汽车，因为这些汽车太贵了。相反，他们正在修补原来的大排量汽车，以保证它们在道路上行驶更长的时间。无论好坏，美国人仍将保持固执的个人主义和对政府解决方案的不信任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奥巴马的新美国与原来的美国没有什么两样。

前途未卜

困难时期给脆弱的美国群体带来了真正的痛苦。在洛杉矶市，生命热线接到的求助电话增加了60%。就好像传染病刚刚袭来时一样，这场经济危机首先使弱者受害。危机打击了青年人。雇主已经不招员工，老雇员因为没有养老金而拒绝退休。危机已经毁掉了10万或更多非法移民的生活。在经济疲软的形势下，这些人首先失去了工作。

许多美国人甚至开始自己整理花园。虽然这对他们是好事，然而众多以此为生的墨西哥人却失去了经济来源。餐饮业也是如此。美国人增加了在家就餐的时间，全国各地的餐馆纷纷关门，以移民为主的厨房工作人员也只能下岗。来自墨西哥的非法移民寄回本国的钱去年的数额同比下降了大约7%。

实际上，美国经济衰败的连锁反应已经逐步扩大到了全世界，其影响之大不亚于里根当年的政策。现在，美国人崇尚节俭，减少消费，比过去更具群体观念。但是，美国人也因此变得贫穷了，愤怒了，胆小了。

美国新总统奥巴马的职责就是消除这些忧虑。美国人迫切期望他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奥巴马接手的美国确实与他的各位前任不同。现在断言这个国家未来的好坏还为时过早。■

编辑：陈畅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