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明二胡音乐作品的技术分析

陈　军

摘 要：孙文明是近代二胡音乐发展的开拓者，他创作的“无千金”二胡自度曲，演奏独树一帜，让人耳目一新。本文取孙文明二胡作品创作的视角，从技术层面入手，对其8首二胡音乐作品进行详尽的分析。

关键词：孙文明；二胡作品；技术分析

中图分类号：J614.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172(2009)02-0044-05

近代二胡艺术的发展，一是刘天华开创的二胡学派，他借鉴西方弓弦乐器的表现技法，大胆地对二胡进行乐器改革，使得胡琴从民间杂耍艺人、叫花子手中“俗器”的社会底层，一跃而登上音乐会舞台、音乐学院教室等“大雅之堂”。二是以阿炳、孙文明、周少梅、吕文成等为代表根植于民间的二胡艺术。孙文明作为民族传统的继承者、创新者和开拓者，沿着民族传统的道路，继承、突破和升华，从而达到高峰。他的作品及其演奏均独树一帜，特别是他以无千金的二胡所表演的自度曲，为二胡艺术开创了一条新路，让人耳目一新。

孙文明是活跃在20世纪50年代卓越的民间二胡演奏家，在二胡表演艺术及二胡作品创作等方面作出了突出贡献，给我们留下了一笔丰富的、宝贵的二胡音乐遗产。日本著名的音乐评论家增山贤治说过：“华彦钧（阿炳）与孙文明，是纯粹的民间艺人，他们在近代、现代的二胡演奏法及二胡乐曲的创作方面，都分别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1}。然而从现有的文献及音响资料可以看出，学者们对阿炳的研究甚为丰富，对孙文明的研究则是凤毛麟角，更谈不上对其二胡作品的系统分析与研究。本文取孙文明二胡作品创作的视角，从技术层面入手，对其8首二胡音乐作品进行详尽的分析。

上海音乐学院共录制了孙文明的9首作品。林心铭将这些作品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纯属模仿音乐。如模仿评弹唱腔的《杜十娘》和模仿自然音响的《志愿军归国》，其中有火车开动的声音、火车汽笛的鸣叫声、敲钟声、军队操练的口号声、脚步声等等；第二类是带模拟性的乐曲。模仿评弹伴奏乐器琵琶、三弦的演奏音响的乐曲《弹乐》（也称《弹六》，应该是将评弹与《三六》曲调合为一曲之意），模仿洞箫吹奏音响的乐曲《夜静箫声》以及模仿广东音乐小乐队演奏效果的乐曲《送听》；第三类是艺术性较强的创作乐曲《流波曲》、《春秋会》、《四方曲》。{2}笔者依照此分类法，对孙文明二胡作品进行音乐分析。

一、纯属模仿性音乐——作品《杜十娘》

该曲模拟评弹唱腔写成，大致是由两句不断变化重复构成，其中第一句为乐器演奏，第二句用二胡内弦模拟人声演唱（大量运用同指滑音技术）而成。

第一句材料：1-8小节

这两个乐句，第一句充当过门的角色，每次出现都原样或者变化重复，随着第二句的变化，稍加改变，以符合作为过门的音乐需要。而第二句因为模拟评剧唱腔，因而写法上有所改变，每次出现，变化较大。如：节奏长短不一，音调高低起伏，变化多端，在音乐中间靠后的部位，音区、旋律等方面展开性较强。调性方面，大体由#F宫调式、#G商调式构成。

二、带模拟性的乐曲

（一）作品《弹乐》

该曲的结构图式如下：

第一部分：共由3个段落组成，是一个再现的三段式。

第I段：是主题乐段。主题动机（α材料）由逆分型节奏组成，外形为锯齿形，弱起的节奏具有较强的力度。之后，不断的通过主题动机的变形及延展性发展，使得主题动机一次次增长，新因素愈多，大致形成4个并行的乐句关系。长度比为2：3：3：7。

此外，该段中还包括α材料的变化形态及β材料，也将作为全曲发展的材料：

第II段：长度为一个乐句。先是在商音的同音重复，随之发展的音调具有头尾相同，中间展开的三部性句法特点。

第III段：属于变化再现段。但规模远远大于第一段。共有5个乐句，长度比为2：7：2：9：4。

第二部分：共由三段组成，是一个再现的三段式。

第I段：共三句，长度比为5：4：11。材料是第一部分第I段中的α材料及新材料的综合陈述。

第II段：由β材料及新材料综合而成。

第III段：融合了第二部分第I段及第一部分第一段材料，属于混合再现段。

第三部分：共有一段，因为音乐的发展，必须要形成一种新的离心式的音乐材料，但不难看出，在该段中，尤其是129-138小节，仍然具有材料重复或展开的成份。

第四部分：整体上是变化再现第二部分。规模加大，音乐的动力性较第二部分更大。

（二）作品《夜静箫声》

该曲共有一段，主调性为C徵调。主要通过节奏及动机材料不断曲折重复，以及在此基础之上，展开发展，形成一种曲径路绕、连绵不绝、一气呵成的结构形态。全曲中，有几个重要的动机材料不断的出现，成为贯连统一乐曲结构的重要音乐要素。如下表：

乐曲模仿洞箫的音色，全曲均在内弦上演奏，可供利用的发展空间不大。基于这个原因，故此选用了音域较为狭窄的音高材料，并通过不断重复并重新组合上表中的动机材料的方法来扩充乐曲。扩充的方式有分裂、重组、重复、变形、延展等。虽然所用的材料不多，但通过各种不同的发展手法，音乐仍然显得流畅、生动，并不累赘，作曲家的才能及实践中形成乐曲的非凡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三）作品《送听》

该曲的结构图式如下：

该曲共分为4大段。其中，第二、三、四段与第一段相比，有着相同的音乐材料片断，但随着音乐的发展，所延展出的乐思却各有其自身的特点，而这些各自所表现出的特点，又与整体的结构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内在关系。全曲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节奏组合，贯穿了全曲，这种节奏组合与《四方曲》一样，运用了广东音乐的元素。如下表：

第一段，音高较为流动，各句逗之间运用了并行、鱼绕尾及顶真格的句法关系，音乐层层递进，渐次发展。

第二段，音乐首先是由弱起的节奏组合，变成弱起的切分节奏，加上同音反复的音调，显得较为活跃。随之，将第一段中连绵不断的节奏及旋法与之相结合，并继续音乐的发展。

第三段，前半部分，重复第二段音乐，但在98小节处开始变化，并有至F宫系统和G宫系统的调性游离。音乐长度加大，表现更为深刻，是音乐的中心段落。

第四段，用第二段开始部分的材料作为开端，随之在148小节处转变成同音重复的音阶式进行，最后通过再现第二段56-59小节，作为音乐的结束。

纵观全曲，贯连统一、层层推进、逐步升华、尔后回归。流动与跳跃相结合，收缩与伸展交织，热情欢快，情真意切。

三、创作乐曲类

（一）作品《流波曲》

该曲结构图式如下：

该曲共分为6段，其中，第一、二、三段是作为全曲的稳定性因素出现。乐曲的发展及不稳定程度呈现出层层递进式的特点，在第四段形成最为激烈的音乐情绪，尔后逐渐回落，在第五段中在一次不同宫系统的转调发展之后，第六段形成稳定的结束。

第一段，是全曲的核心段落，共6小节，包含了统一全曲的核心音调。这些核心音调如下图所示：

α音调（1小节）是全曲最为核心的音调，从徵音开始，先四度下行，随即级进上行至徵音，然后下行跳进至宫音。节奏较疏，逆分型节奏组合关系。该音调确定了全曲的基本情绪。2-3小节是α音调的模进和重复，落音在商音上，节拍增长，深化核心音调的内涵。β音调（4小节）的特点是有一个中心音“5”，各音围绕“5”音运动，这种特点在乐曲的第四段中明显得到发展。5-6小节重新在α音调上呈述，结束该段落。

第一段，虽短，但却体现出作为一种主题段落结构的严谨性：其中包含了起、承、转、合的四种功能；情绪上起伏错落，伸缩自如。

第二段，音区较之第一段整体有所提高。7-10小节，其特点是，商音的八度跳跃，乐思有所发展，情绪有所激动。11-13小节，又出现α音调音调。

第三段，音区较之第二段整体有所提高。旋律围绕商音运动，旋律融合了第二段第10小节的因素，结束处又出现α音调。

第四段，是全曲音区最高的段落。围绕“5”音运动，情绪激动，是全曲的高潮段落。

第五段，31-35小节，与第二段7-10相同，bB宫调式，36小节转为F宫，这种不同宫系统的转调，出现听觉上类似于加清角音的六声调式，使乐曲的色彩陡然一变。39小节转回bB宫42-44小节又出现α音调。

第六段，主要由第三段和第一段材料构成（47-52小节与15-22小节相同；55-57小节与4-6小节相同）。

纵观全曲，该曲有如下特点：1.节奏组合具有逆分型。2.顶真格是乐思间的重要的发展方式。3.A、B、A、C、A、D、A、E、A、C、A 的材料布局，具有一种类似于回旋的结构。4.在乐曲的顺黄金分割点，正好出现不同宫系统的转调，在逆黄金分割点，是高潮段落第四段的开始处。

（二）作品《春秋会》

该作品的结构图式如下：

全曲大致为三部性结构布局。快、慢、快的速度关系，前奏、第一段及第三段为2/4拍，节奏组合较为规整。第二段为散板，节奏组合较为自由。

前奏，长音落在徵音上，为第一段的引入作准备。

第一段，共分为两句。7-10小节为第一句，11-15小节为第二句，第二句与第一句为并行句法关系，由富于特点的一个动机发展而成，节奏组合以两拍为一个单位，第一拍是4个十六分音符等分型或是在此基础上有所变化，第二拍是两个八分音符等分型。全段音乐围绕主音（G羽音）运动。

第二段，散板，共分为两个乐句。节奏较为自由，其中长音、切分及自由延长是其主要节奏形态，中心音为G商音，与第一段 G羽调同属于同主音系统调。

第三段，分为两部分（I、II）。第I部分变化再现第一段，主要变化是第一句（17-22小节），音区有所提高，第二句原样再现。第II部分，继续保持再现段的节奏形态，旋律更为活跃，形成了一个高潮段落，具有第二展开再现的意味。

尾声，与第三段一气呵成，有音调的呼应关系。

（三）作品《四方曲》

该曲结构图式如下：

该曲是汲取广东音乐及京剧音乐的一些音型、节奏特点写成。除前奏之外，作为乐曲主体的三段中，乐思的发展手法主要表现在几个方面：

其一，音乐的陈述基于一个节奏组合，该节奏型特点是：弱起并在其后随音调的发展，进行节奏的改变，但最后一个音符总是结束在四分音符上。该节奏组合贯穿了全曲，每次出现或是重复，或是变化重复。下表是该节奏组合的部分列表：

尽管乐曲在结构方面不像西方音乐那样富于严谨，但这种统一的节奏构思，正是全曲形成结构力的重要基础。同时这种节奏组合形态也是借鉴了京剧和广东音乐的特点所构成的。

其二，主要运用顶真格和“鱼咬尾”来发展乐思。 以一个节奏组合为一个单位，乐思的最后一个音往往用作下一节奏组合的开始音。或者重复前面的大部分音，形成一种连绵不断的“鱼咬尾”形态。

其三，运用并行的句法来发展乐思，这种发展具有重复性，又有变化，使得乐曲层层递进，逐步深化音乐的主题。

（四）作品《人静安心》

该曲结构图式如下：

第一段：旋律总体上是下行的线条，先是一个二度级进下行的动机，节奏较为舒缓，第5小节处，相同的音调，运用较为密集的节奏组合，音乐顿时显得紧张。7-12小节，音乐的发展主要运用了鱼咬尾和顶真式发展。13-14小节，动机向下模进。15-20小节，并行式句法关系发展。21-24小节，顶真式句法关系发展。第一段，从变宫音开始（亦可看作A商调），整段音乐中，大量的运用了变宫、清角音，最后结束在C宫调。

第二段：情绪较为热烈。根据音乐的发展，可分为六小段（句），每一小段开始处，都有一个富于特性节奏的旋律，之后衔接的是一个流动的旋律。下表是第二段的事件列表：

该段音乐中，正是由于这些具有内在统一的节奏、向心式的旋法和IV小段与VI小段相同的段落，形成了既富于变化而又贯连统一的结构形态。

第三段：该段音乐的中心音是“商音”，整段音乐围绕“商音” 流动变化。该段音乐开始，由一个主题进入，89小节处重复该主题并进行延展落至“商”音。随后音乐的发展虽然有游离到其它音高，但总体上是围绕“商”音进行发展，尤其是从106-109小节，围绕“商”音的颤音，显示出内心的激动。

第四段：整段音乐是欢快跳跃的。主要是由两方面的因素构成：

第一是节奏。该段音乐具有一个顺分或者等分的节奏（如115-116小节）：

第二是音高。该段音乐的音高配合节奏，音高有重复、向上作三度、四度跳跃，速度较快，因而显得活跃。

纵观全曲，乐曲呈现“慢—快—慢—快”的进行，各段的在材料上没有必然的联系，其最为主要的音乐对比在于各段音乐情绪的对比变化。

责任编辑：马林

注释：

{1}增山贤治《阿炳、刘天华、孙文明及其二胡曲》，中国音乐，1983年第1期、第76页。

{2}林心铭《关于孙文明的二胡演奏特点》，载《民间音乐家孙文明纪念专集》文字资料，龙音制作有限公司，2000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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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林心铭.《关于孙文明的二胡演奏特点》载《民间音乐家孙文明纪念专集》，龙音制作有限公司，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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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张静波.简论中国民族音乐的旋律特征[J].民族艺术，2002(3).

An Analysis on Sun Wenmings Erhu Music form Technical Pint of View

Chen Jun

Abstract:

Sun Wenming , who was the pioneer of erhu music in modern times, and his erhu music——Wuqianjin, which was in fresh and new style. From Sun Wenmings creating angle, this article will make an analysis on his eight representative erhu music in detail.

Key words:

Sun Wenming; erhu music; to analyze from technical point of 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