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俊堂的诗
2009-07-03崔俊堂
崔俊堂
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山就那么虔诚地坐着
水就那么从容地走着
祖国大地像只起飞的雄鸡
更像万千孩儿的摇篮
无数的山峦,久远而绵延
仿佛幸福中高昂的头,使
夺眶而出的泪,化作甘甜的乳汁
山顶上的积雪就这样呵护着雪莲
山脚下的民谣,辈辈传唱
我愿做只雄鸡,叫醒黎明的村庄:
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墓碑旁有棵青松树
墓碑敷出了盐
经年的冰霜
引发了墓碑的肝火
而烧烫的身躯
还倾向安营的山寨,驿马的水湾
松树在墓碑旁起身
大地注入给松树的生铁
顶住了远天的狂风暴雨
为什么折弯的目光
还投向洗面的青海,流星的藏北
一截墓碑啊,使我想起了切断的黄河
一棵青松树啊,使我看清了透亮的油灯
黄河起浪,油灯守夜
九曲回肠的波涛,赶上了
我缅怀的英雄和亲人
雪,黄昏的一席话
大雪飞扬
无声的马蹄碎了
冰河下的呼吸源远流长
群山上的白色睡衣那么舒展
素雅的画面起伏着
我在分辨一片一片的亮光
像是脱胎的婴儿
得到一声感恩的哭
黄昏是不能擦拭的镜子
容纳了山川
包容了红日
为我保存了与黑暗有关的对话
流浪的月光
冷冷的圆月为谁瘦了一半
站台上,三五个打工仔
把打包的行装读了一遍又遍
“多么像一块黄金”
冷风呼啸着,吹不起黄金
吹动站台上的月色
除了月亮的颤抖
他们听出了夜风的诵经声
初春的阳光
阳光伸出了手指
冬日脱去了旧棉袄
伸出栅栏的新枝
被结冰的语言说穿了
是流动的火苗
一位倚栏而立的少女
和一丝风一起,都在赶织
一顶暖和的毡帽
渭水源头
渭水源头。揽在怀里的日月
是儿女的脸蛋
只要追忆玫瑰的色彩:
鸟和鼠同住一个洞穴
这也是往一起飞的两只蝶儿
终生唱不出自己的歌
渭水源头。狼走着野兔的路
儿女走着山羊的路
每一棵谷子正步走过晚秋
除此,占据全部视野的源头上
一个个婴孩的降生打破沉寂
渭水源头。幸福不在边缘
一滴感动的泪里深藏感动的人和事
穿过血亲,找不到一点杂质
这才是一股真正的活水
空 谷
太阳宛若一朵霜打的菊
在鹰翅上飘来荡去
傍晚回到了山的怀抱
苍茫中有月亮
盈和亏一样
何时才能对我掉头一望
一棵立住脚的草,像亲戚
一头卧在河床上的牛,静得像卵石
一条小河流水,使人感到了远方来信
不可能改变的两座山峰
像两颗乳牙,咬着顾盼的日月
有谁听见日月在空中叫痛
九堆黄土和一棵大树
九堆黄土。九座坟墓
我仰止的九座山冈
逝人是大风吹倒的一棵树
父亲来往于山冈
难道是被大风正在撕扯的一棵树
我站在树下,一片凉阴
就是我深深的黄土
一个人的成长活像树的年轮
必将一只脚迈向流金的黄土
一只脚步入埋人的黄土
九堆黄土。我仰望的九座庙堂
空旷和静寂是一句安慰的话
树大招风,无疑
可谁都想让儿女成为一棵大树
原载《诗刊·下半月》2003年11月号“青春诗会”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