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散曲

古　马

薄暮杂句

一

白杨说些什么

坟墓里的人知道

秋水

竖立在马的耳朵上

忙前忙后的——

蚊子呀

二

葵花的花盘

星星的幼稚园

三

秋风散余财

别忘了呀

一只小老鼠的眼睛

留下几粒玉米几颗麦粒

留下星星，给天空

四

拖着缰绳吃草的马儿

雨后

我想带着一条浑浊的溪流去找你散散心

五

我只是想

和那棵有疤的苹果树

和那几棵距离不远不近的梨树

在田野里站上一会儿

我只是想和它们一起听听薄暮的声音

有人相互打着招呼

有人吆牛有人喊羊

真切又遥远的声音

露水沾湿了我的衣裳

我的心也是

一片润泽的叶子

苹果树和梨树，在雾中

我们由绿转黄

难分彼此

六

天气转寒

马蹄变硬

旅人呵

苍山一路瘦了下去

七

乌鸦

请以明月的形象出现在我诗里吧

成都行

美酒成都堪送老

——李商隐：《杜工部蜀中离席》

只是浣花溪

只是烟水之上

杜甫的白鹭

与我形影相吊

只是天地间

那喑哑的叫声

透露出

成年的情欲之火

只是飘飘一纸

带来深秋的霜

和删繁就简的美

你因诗而瘦的肩膀

好像灯光下的木刻

好像枇杷

好像修竹与苦竹

好像黄叶纷飞的银杏

树木

全都因为裸体而峭拔

而充满了渴望

就像白天因为背叛了太阳

而变得神秘、辽阔

和天狼星建立了新的血胤

你动情的小腹

如夜晚展开一个富庶的平原

……

秋风过成都

只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只是白头吟

只是麻婆豆腐和夫妻肺片

只是风灯和流水声

只是府南河边的藤椅和铁观音

只是元稹和薛涛

只是薛涛井

在别离的机翼下

越来越小

小如一枚玉■

昨夜的月亮

被你攥在手心

今夜

云海之上

飞机像狗拉的雪橇

雪橇上坐着火

我的周围是茫茫雪原

星光像我来时霜

去时，在狗的耳朵上闪耀

成都成都，成都如梦

远路难回

京城引

也是秋天

也是明月三千里

也是客 也是我

一只蟋蟀彻夜叫着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它就这样不停地叫着吗

大栅栏的洋车稳便轻快

胡同中的四合院

有石榴鱼缸的好

藤椅闲适 蒲扇自在

秋风紫禁城

红叶题诗的妃子

字字蟋蟀 叶叶蟋蟀

你不曾听见 我何从看到

我们只管说 说不尽儿女心事

走巷串街

你瞧 落叶金露

王府井玉砌的井中

井水该有多甜该有多深

瑞福祥的布鞋

模样巧俊 多合你脚

从长安街到六里桥

有多少盏花灯

我送你回家 干脆步行 我俩一路数去

……

也是秋天

也是明月三千里

也是客 也是我

六里桥不远

夕照寺更近

一只蟋蟀

住进寺里 住进我身体

一只蟋蟀

陪我说话 说到天亮

天堂寺

——给生云

那些爱上石头的

和爱上马兰的蝴蝶

梦的翅膀 一样轻盈

可是你我

多么不同

我供奉一盏灯 在佛面前

需要缓慢的时间和一生的耐心

从黎明到黄昏

我点燃水的捻子

你吐气若兰

你说：闪电是空中银楼

所有怕黑的蝴蝶都住其中

你的话来自天上

仿佛幽谷中的灯火

这灯火

为何不由我燃起？为何我的嘴唇

变成悲欣交集的石头

散曲：给阳■

雪山有鹰

草原有铜

你有什么

除了云

和它缓慢移动的影子

你有什么

除了村庄

和披霜的牛羊

风吹草黄

你的牙齿白过雪山

鹰翔碧空

牛羊卧铜

除了这些

除了一枚染红的羊拐骨

你走遍青藏

想要放进

雪山女神的手心

你有什么

关乎着

人的情感神的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