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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爱玲小说的亲情观

2009-07-02刘慧霞

经济研究导刊 2009年27期
关键词:父爱母爱亲情

刘慧霞

摘要:血缘亲情一直是受人歌颂的对象,父慈母爱、手足情深更是文学作品中经久不衰的主题。然而,张爱玲笔下的亲情粉碎了文学中长期所建构的美好亲情,写出了亲情背后的自私、虚伪与冷漠。张爱玲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用她独特的视角在其所构建的荒凉小说世界中,表达出了自己对人性的基本理解。

关键词:亲情;父爱;母爱;张爱玲小说

中图分类号:I210.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3-291X(2009)27-0236-02

人们常说,家是避风的港湾,尤其对于中国人来说,家更具有特殊的意义。家是充满亲情与温暖的地方,是人的心灵避难所,任凭外面风雨再大,家也能为我们撑起一方屋檐,分享喜怒哀乐。可张爱玲笔下的家没有亲情,没有爱,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只有冷漠与利益,她揭开了温情的面纱,无情地揭示了人的自私与冷漠,解构了传统意义上家的概念。

一、父母子女之爱

父慈母爱可以说是古今中外作家笔下无不讴歌的对象,母爱尤其是伟大、神圣、慈祥的象征。现代文坛第一代女作家冰心、庐隐、冯沅君等人作品无不写出真挚的母爱,尤其是冰心对神圣母爱的讴歌,然而在张爱玲的笔下,却一反父慈母爱的美好形象,走下神坛,在现实生活中完全世俗化,写出让人惊讶的父母子女之爱。

《金锁记》里的曹七巧,无奈嫁给病瘫在床的丈夫,爱情不可得,转而守住她的钱,心理逐渐变态,登峰造极到毁掉儿女一生的幸福。为了管住女儿,她逼女儿缠脚;女儿住校丢了东西,她到学校大闹,害得女儿没脸再上学;女儿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她却生生拆散有情人;儿子娶亲,第一天她就挖苦嘲笑新媳妇,为了把儿子从媳妇手里抢回来,她引诱儿子抽鸦片烟,引诱儿子讲夫妻俩的私事并到处张扬,媳妇终于被她折磨至死,连儿子的续弦也自杀身亡。

《花凋》里的家更是充满了自私与卑鄙,虚伪与残忍。文章一开篇是川嫦墓碑上的墓词:“无限的爱,无限的依依,无限的惋惜,安息罢,在爱你的人的心底下。知道你的人没有一个不爱你的。”[1] 其实全然不是这回事。川嫦生了肺病,父母都舍不得出钱给她治,父亲说:“明儿她死了,我们还过日子不过?”[1] 她想吃苹果,父亲竟然说:“我花钱可得花得高兴,苦着脸子花医药上,够多冤!这孩子一病两年,不但你,你是爱牺牲,找着牺牲的,就连我也带累着牺牲了不少。不算对不起她了。肥鸡大鸭子吃腻了,一天两只苹果——现在是什么时世,做老子的一个姨太太都养活不起,她吃苹果!我看我们也只能这样了。再要变着法儿兴出新花样来,你有钱你给她买去。”[1]父亲要母亲出钱买药,母亲则为了不泄露自己存有的私房钱,便不给女儿买药,21岁的川嫦终于在最美丽的华年里“一寸一寸地死去”[1]。

《琉璃瓦》写的是姚先生有一个比一个美的像一连串光彩夺目的琉璃瓦似的七个女儿,他人生的一大正事就是替女儿找婆家,对他们的婚事有极为周密的安排和计划。然而,姚先生又是斯文的,要面子的,绝不是一般的唯利是图之辈,于是就有了许多的掩饰,许多化装,但终究遮掩不住他真正的用心。可是第二个第三个完全是自甘下流,把他往死里气,唯一一个听从了他的安排的大女儿却不仅不照他的如意算盘在公公面前提携他,反倒为了避嫌压制父亲的前程。太太还在生,第八个就要出来,而姚先生觉得自己恐怕活不到那一天了。《多少恨》中的虞老先生,是个浪荡的子弟,在他败光家产之前,抛弃妻儿,独自去流浪去了,不顾及她们的死活。而当女儿虞家茵经过多年的苦苦挣扎,就在要获得安稳的生活和一份难得的感情的时候,虞先生又找上门来,泼皮般地纠缠着女儿,终于逼得女儿远走高飞。在这当中,我们看不到任何父女在艰难中相儒以沫的亲情。

可以说,童年经历往往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生活体验,这种体验往往会影响人的一生,作家的写作无形中会受到童年生活的影响。张爱玲的童年是不幸的,她几乎没有享受过母爱和父爱,她笔下所写的家的冷漠更多的源于作家自身的体验。张爱玲生于没落的贵族之家,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封建遗少,“挥霍祖产、坐吃山空、吸鸦片、养姨太、逛堂子,对子女缺少责任心”[2],张爱玲和她的弟弟从他那里更多领略到的是封建家长式的专断与粗暴。父亲再婚后,对她更加残忍,在散文《私语》中写道:“他(父亲)曾经扬言用手枪打死我”,“把我监禁在黑屋子里。”[3] 使她幼小的心灵被蒙上了一层黑暗的阴影。如果说现实生活中的父亲是令她无奈的,那么,张爱玲通过她笔下的人物传达出自己对理想父亲形象的塑造。《心经》中女儿许小寒对父亲的崇拜与爱恋,其实正是作者对理想父亲的追求。《茉莉香片》更为明显,文中塑造了两个完全相异的父亲想象,聂传庆在亲生父亲的暴虐中长大,“他耳朵有点聋,是给他父亲打的”[1],然而他所向往的父亲言子夜却是潇洒挺拔、儒雅豁达的人,与终日躺在鸦片烟铺上冷酷的亲生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可以说,这两人分别是现实父亲与理想父亲的化身,不仅对于小说中的人物还是作者都是如此。

相比较父亲,母亲则是一个具有现代思想的新女性,为了躲避不幸的婚姻,她在张爱玲两岁时就同张的姑姑一道赴法学美术,可以说,张爱玲一直是用一种充满羡慕的眼光来看待母亲的,这在她的散文《对照记》中表现的很明显。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她来说是光明、温暖的所在,在逃离了父亲逃到母亲的家中之后,经历了短暂的兴奋过后,敏感的张爱玲发现母亲的家很快就“不复是柔和的了”[3],逃往母亲之家的欣喜很快就一点点地消失了。“在母亲家中她不像一个受尽委屈,终于回到温暖母爱中的女儿,倒像是来到贾府中的那个‘步步留心,处处在意的林黛玉”[2],她的出现给同样处于生活紧迫的母亲增加了不少的负担,“三天两头向母亲伸手要钱,却使母亲渐渐的不耐烦了”,当然,隔阂并不仅此,张爱玲的生活习惯与受过西洋教育的母亲的生活要求有很大的差异,她不是母亲所要求的“淑女”。经济上的负担,生活的差异,加之从小与母亲分开的淡漠,使张爱玲理想中的爱一点点的被侵蚀掉了,她把这种体验都写在了她笔下的人物里。

父母是儿女最亲近的人,在张爱玲的笔下尚不存在着亲情,家庭关系中的其他血缘亲情,就更是不堪一击。《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因为婚姻的失败回到娘家后,她的三哥、四哥及嫂子们榨干了她带回娘家的私房钱后,就处心积虑地羞辱她,想赶她出门,终日被兄嫂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成了这一家男男女女的眼中钉。《花凋》中川嫦生前,姐姐们常欺负她,连衣服也轮不上穿一件好的。《半生缘》里的曼璐,不得不做舞女维持家庭生计,后来为了拴住丈夫的心,她竟然设计让他强暴了自己的亲妹妹曼桢,曼桢的人生从此发生剧变。她愚昧的母亲,眼看着二女儿受苦也不敢出一声,而是听从大女儿的安排全家搬走,以防曼桢的男朋友来找。曼璐为家庭付出了青春和健康,她以为让妹妹帮自己生个孩子就能把丈夫拴住,就能把一生的幸福拴住,结果到死她的妹妹也不原谅她。《金锁记》中,曹七巧的哥哥曹大年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姜家的残废公子,一心只想的是钱,他不管妹妹一生所受的委屈,面对七巧的哭诉,夫妻俩安慰妹妹的话只是:“你总有个出头之日”[1]。所谓的“出头之日”,并不是妹妹曹七巧有一个健康正常的生活,而是大户人家的钱分到了手中。其实,还没等到钱分到七巧手中,哥哥就明里暗里来揩油了,弄的七巧里外不做好人。

在张爱玲笔下,父慈母爱、手足之情的血缘亲情都被解构,血缘亲情,这种最原始最自然最亲密的关系,仍摆脱不了人的局限性,摆脱不了为了自己的生存而露出的自私、残酷而又无奈的本质。张爱玲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用她独特的视角在其所构建的荒凉小说世界中,表达出了自己对人性的基本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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