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８，沧海横流中的中间业务

张云峰

2008年，商业银行中间业务经历了严峻的考验。年中，资本市场出现深度调整，2007年以来推动中间业务迅猛发展的基金代销等资本市场相关业务风光不再。在这种情况下，中间业务出现了什么新特点和新情况？如何才能持续保持快速增长的发展势头？本文根据公开披露的年报信息，对11家全国性上市银行2008年中间业务加以盘点。

本文采用的中间业务定义

本文中，中间业务是指商业银行作为中间人参与的金融服务，其收入反映为利润表上的“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判别中间业务的重要标准是商业银行是否利用自己的人才、网点和系统等资源提供收费服务，而其自身并不作为交易主体参与业务并承担风险。

相对于资产负债业务，中间业务风险小、收益相对稳定、不占用或少占用资本。中间业务发达与否，客观反映了商业银行服务收入多元化的能力和水平。可以说，一元钱的中间业务收入在价值上要远大于一元钱资产负债业务收入。这也是近年来我国银行业借鉴国际先进银行经验、大力推动中间业务的重要原因。

商业银行的非利息收入传统上是判断其收入多元化的重要参照，而中间业务往往在非利息收入中占有重要地位（参见图1）。又由于构成非利息收入的其他部分（如投资收益、汇兑损益等）在风险程度和收入的年际变化方面均大于中间业务，在某种意义上并非是银行能够直接掌控的特定业务。可见，非利息收入对银行经营及收益的价值主要是由中间业务来体现的。

2008年全国性上市银行中间业务盘点

中间业务净收入及其增幅情况

中间业务净收入是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减去支出后的净额，反映商业银行中间业务的绝对水平。由于中间业务与银行规模呈明显正相关：大银行网点多、客户多，服务资源相对丰富，中间业务收入发达；反之，中小规模的银行网点少、客户少，服务受到规模的限制，中间业务收入相对较少。为此，在分析中间业务净收入的同时，可比较其年际增幅，以期从动态角度补充反映不同规模银行的相对发展水平。

2008年，11家全国性上市银行的中间业务平均增长45.82%，远远低于2007年度平均124.51%的增幅。显而易见，资本市场过山车式的运行轨迹已经全面映射到商业银行的中间业务上，尤其是2007年曾经火爆异常的基金代销等资本市场相关业务更是深受影响。尽管在绝对数值上中间业务仍然有可观增长，但是其剧烈的变动幅度还是反映出各行中间业务在结构上过于集中于同质产品，主动应对宏观环境变化抗风险能力略显不足的弱点。

从收入水平上看，工行2008年中间业务净收入440亿元，蝉联收入冠军；建行和中行分别为384亿元和306亿元，与工行共同组成第一集团。在其他上市银行中，交行、招商分别以88亿元和78亿元遥遥领先，组成第二集团。交行更多地是得益于规模，而招商在规模相近的银行中脱颖而出，在收入上继续保持较大的相对优势，体现了该行在中间业务方面的传统强势地位。民生、中信和兴业中间业务净收入分别是45亿元、60亿元和26亿元，构成第三集团，华夏和深发展中间业务净收入均不足10亿元，是11家银行中最少的。

从图2还可见，各行中间业务增幅明显低于2007年。2007年，工、中、建、交四大行中间业务净收入取得了115%的平均增幅，丝毫不逊于基数较小的中小上市银行，可谓大象起舞。但2008年四大行中间业务净收入增长速度大幅下降，平均增幅仅为18%，增长最多的中行和交行也不过23%的增幅，工行和建行仅增长了15%和11%，较之中小规模银行慢了很多。

七家中小上市银行2008年中间业务净收入平均增幅61.71%，较2007年度下降了35个百分点。华夏和民生分别增长82%和87%，属第一团队。招商中间业务增长21%，是五家银行中最低的，增幅下降的幅度也最大（较2007年的增幅下降了135个百分点）。华夏银行、深发展银行上年度中间业务净收入的基数很小，华夏82%的增幅方使其中间业务净收入增长到8亿元，深发展增幅64%达到9亿元，增长的绝对额都不高。

同银行整体经营趋势同步，上市银行2008年第四季度的中间业务净收入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以工行为例（图4），第四季度中间业务净收入94.19亿元，不仅远低于第三季度的峰值，也低于第一季度、第二季度；反观2007年，工行第四季度中间业务净收入虽不是当年最高，但高于第一季度、第二季度。这一现象带有普遍性，一方面反映了中间业务与传统银行业务的紧密相关性，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宏观层面经济变化对中间业务的影响。

中间业务占比

中间业务净收入占营业收入之比（以下简称“中间业务占比”）是衡量中间业务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2008年，11家上市银行中间业务占比整体上稳中有升。总体而言，工行、中行、建行和交行等四大行中间业务占比较高，建行、工行最高，均超过14%，中行、交行也在11%以上。中小规模上市银行间，中间业务占比差异明显。招商和民生分别达到13.86%和12.74%，是其中的佼佼者；华夏、浦发和深发展虽有所改善，但仍是此中最低者（参见图5）。

动态而言，往年该项指标占优的银行略有下降，而基数相对较低的银行则分别取得不同程度的增加。从图6可见，2007年各行无一例外，中间业务占比均有较大幅度的提高，而2008年则苦乐不均：工行、中行、交行和招商这四家2008年度中间业务占比表现突出的银行后继乏力，指标出现下滑，招商更是下降了1.65个百分点，为四行之最；而其他银行的中间业务占比在2008年普遍提升较多，其中民生提高3.74个百分点，最为突出。

中间业务市场份额

考虑到这11家全国性上市银行的代表性，可以将其中间业务视作一个封闭的系统，在其中对比分析不同银行的市场份额及其变化。图7和图8分别列示了2007年和2008年11家上市银行的相对市场份额及其变化情况。从中可以看出，2008年，工、中、建、交四家银行合计占到83%的份额，工行占比达到31.99%，雄厚的中间业务实力令其他银行难以望其项背。在其他七家银行的范畴中，招商市场份额最高，独占份额超过1／3，华夏、深发展市场份额不足1%，与其他银行的差距显著。

对比2007年情况，各行份额均没有显著的变化，建行下降最多，市场份额减少了1.33个百分点，民生增加最大，市场份额提高了0.84个百分点。各行在相同的经济环境下从事性质相同或相近的中间业务，受到的影响也十分近似，整体而言中间业务的格局并未改变。

中间业务收入结构

由于各行披露的中间业务收入明细详略不一，口径也不尽相同，只能对其披露的有关信息加以整理后才有望窥见2008年中间业务收入结构的一些共性特点。本文所做两处较大的调整包括：一是根据本文定义和大多数行的做法，暂将中行所列“外汇买卖价差收入”从其手续费中去除；二是将委托贷款、理财业务手续费划归代理类。

整体而言，目前商业银行中间业务集中于支付结算、担保承诺、银行卡、咨询顾问、代理和资产托管六大类，但在披露时各行有时根据业务发展情况省略掉其中的一两项。检视2008年上市银行中间业务的收入结构，有以下几个特点值得关注。

代理业务结构占比有较大下降，但仍是中间业务的主流业务。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资本市场的火爆曾经带动了银行代理业务（主要是代理基金销售）的迅猛发展，并进而推动银行中间业务整体上的“大跃进”；然而2008年资本市场的飞流直下瞬间冻结了代理业务，也成为影响当年银行业中间业务的最主要因素。从图9可见，披露相关信息的九家银行中，2008年代理业务所占比重都有较大幅度的下降。除深发展和兴业分别下降2个和6个百分点外，其他七家银行的下降幅度均在10个百分点以上，建行和招商更是下降了20多个百分点。

尽管如此，代理业务在各行中间业务中仍然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九家银行中，有两家代理业务结构占比排名第一，还有四家排在第二。工行代理业务结构占比最高，占到全部中间业务的30%；其他银行中，除深发展外，代理业务所占比重均在15%以上。

从字面上看，代理业务可谓中间业务的本源，其重要地位不言而喻。但是在上一轮发展过程中，代理业务的主体是基金代销业务，并以此占据各行中间业务的绝对份额。例如，2007年招商代理业务占比41%，建行更是高达51%。潮水退去，各银行都受到较大冲击。与贷款集中度类似，中间业务也不应过于集中。代理业务中，代理保险、代发业务、委托贷款等仍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值得银行深入发掘，从根本上避免大起大落的现象。

银行卡业务稳中有升，结构占比普遍提高。与代理业务相反，银行卡业务在2008年对中间业务贡献增大。11家上市银行全部披露了银行卡的数据，其结构占比无一例外地有所提升。图10可见，交行、招商银行卡业务收入占到其中间业务收入的30%左右，领先其他银行10个百分点以上。中信、深发展、民生和浦发银行卡业务占比在20%左右，中信增幅达7个百分点，交行、民生和招商增幅为4个百分点，均有可观的成绩。

银行卡业务涵盖借记卡和信用卡，其手续费主要来自年费和交易手续费。历经多年共同耕耘，我国银行卡消费习惯渐入人心，各行银行卡业务从发卡量到卡均余额、消费额等都有长足的发展、向上势头非常明显，有望成为中间业务持续稳定发展的重要支撑。需要重点关注的是信用卡业务在经济下行阶段时所遭遇的信用风险上升问题。

对公中间业务全面发展。始自2006年的中间业务大发展主要源自以个人为对象的收费与代理服务佣金，而对公中间业务除中小银行在咨询顾问业务方面偶有亮点外，基本上波澜不惊。2008年中间业务的一大特点就是以对公客户为对象的中间业务全面发展，填补了代理业务所让出的份额，主要体现在担保承诺和咨询顾问方面。

图11列示对比了2007年和2008年担保承诺业务在上市银行中间业务中的结构占比情况。图中可见，浦发、华夏和中行的担保承诺业务占到其中间业务的20%以上，成为手续费的主要来源。除华夏下降5个百分点、中信和兴业分别微降1个百分点外，其余七家银行均有不同幅度的增长。其中民生和中行增长最多，分别提高了8个和7个百分点；工行尽管占比仅有4%，但事实上已经在上一年度基础上提高了3个百分点。

咨询顾问业务是中小规模银行中间业务发展的一个特色，由于其中的融资顾问业务收入游走于利息与非利息之间，还曾经引起很多关注与争论。从图12可以看出，2008年无论大行还是中小银行，其咨询顾问业务均较上年有了很大发展。在结构占比的绝对数上，尽管因上年占比过高而收缩了7个百分点，民生的咨询顾问业务占比36%，依然是其最重要的中间业务；其他银行的咨询顾问业务占比均有所提高，其中兴业咨询顾问业务占比大幅上升16个百分点；深发展的咨询顾问业务从无到有，占比迅速达到16%；中信、建行、浦发和华夏较上年提高了9～10个百分点；工行专注于投融资顾问、常年财务顾问、企业信息服务和短期融资券等内容，咨询顾问业务收入持续增加，在较高基数上提升6个百分点至80.28亿元，相当于2008年国内前二十大券商的投行收入总和。

商业银行的中间业务往往与其资产负债业务相互支持，相得益彰，可谓完善服务的业务延伸，这在对公业务中体现得最为明显。2008年，除上述两类业务外，各行支付结算、资产托管等对公中间业务的份额也普遍有不同幅度的提升。应该说，代理业务份额下降，其他业务份额提升，意味着中间业务在形势所迫下走向稳定均衡与理性发展的第一步。

业务的基础功课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2008年上市银行中间业务顽强地取得了较大增长，其历程浓缩了我国银行业在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之下，主动应对系统性风险、实施积极调整措施的众生相。但求诸于中间业务本身，还是有些紧迫的基础工作有待推进。

监管部门应尽快修订或制定有关规章制度对中间业务加以清晰界定。当年的人民银行曾经出台过相应的管理办法，将中间业务划分为支付结算、代理、资产托管、咨询顾问、交易、银行卡、担保、承诺和其他等九大类，尝试对中间业务科学界定，规范管理。但随着银行经营实践的日益丰富和会计制度的调整，中间业务的内涵与复杂性大大提高，出现了许多新问题和新情况，不同的商业银行对此都有不同的理解和认识。相关的中间业务管理、推动、研究与分析如果建立在这种“鸡同鸭讲”的不同语境下，往往事倍功半，南辕北辙，刻舟求剑。唯有权威部门的认定和统一，才能正本清源，打造统一的中间业务认知平台，从而在共同的基础上做好统计、分析和管理工作，真正推动中间业务的发展。

商业银行应扎实做好中间业务的基础工作。中间业务是商业银行综合服务能力的具体体现，有利于提升公司价值，是好银行的重要标准之一，值得花大力气重点推进。但中间业务又是功在长远、水到渠成的业务，没有急功近利的捷径可走。只有踏踏实实地做好各项基础工作，才能功到自然成。求诸于国内外银行的成功经验，一是在系统建设上着眼长远，大力投入，打造先进的中间业务平台；二是在组织架构上，从上至下设置或指定专门的中间业务部门，负责综合协调并切实承担起管理和发展中间业务的一揽子责任；三是密切跟踪关注中间业务新产品所带来的各类风险，将其纳入银行全面风险管理体系，做到不留盲点，不留死角。

中间业务是厚积薄发的业务，尤其需要扎实细致的基础工作。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了风险考验的人们会格外珍视中间业务对商业银行的价值，对中间业务的认识也会越来越客观、深入和统一。

（作者单位：中国民生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