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苍茫望红楼
2009-07-01黄健
黄 健
北京东城区五四大街路北,有幢于1918年建成的砖木结构的5层老楼,墙体用红砖砌就,这就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五四运动的策源地——北大红楼。
北京大学的前身是清代京师大学堂,始建于1898年,全部招收在京官员。校舍在景山东街的马神庙四公主府。京师大学堂是戊戌变法仅存的硕果。1912年,京师大学堂改称国立北京大学。从1916年起,学校在沙滩兴建学生宿舍楼,因大楼通体用红砖砌成,故称红楼。1918年8月红楼建成后,改用作北京大学校部、图书馆和文科教室,是北大文学院所在地。红楼坐北朝南,呈“工”字形,连地下室总共5层,东西面宽100米,主楼进深14米,东西翼楼南北长各34.34米,总面积1万平方米。
红楼孕育了伟大的五四爱国运动。1917年1月,教育家蔡元培出任国立北京大学校长。他按照西方资产阶级国家的大学模式和教育方针,对旧式北京大学进行整顿和改革,主张各种思想“兼容并包”,提倡学术民主。他聘请陈独秀到北京大学担任文科学长,同时聘请李大钊、胡适、鲁迅等新派人物到北大执教。1915年9月,陈独秀在上海创刊《青年杂志》(后搬到红楼,于1916年9月更名为《新青年》),在思想文化领域掀起一场以民主、科学为旗帜,向传统封建思想、道德、文化宣战的新文化运动,揭开了20世纪初中国思想解放运动的序幕。北京大学形成了以《新青年》编辑部为核心、以众多新派人物为团体的新文化阵营,并促使进步社团和进步刊物的大量涌现。红楼因此成为新文化运动的营垒。1919年,这里曾孕育了伟大的五四爱国运动;以李大钊、陈独秀为代表的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这里播撒了中国革命的火种。
红楼是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1911年的辛亥革命一举推翻了绵延千年的封建王朝,新文化运动却要摒除同样绵延千年的精神黑暗和蒙昧。新文化运动参与者众多,彼此的志向、志趣并不一致,将新文化运动简单地定义为全盘推翻中国旧有文化,以西方文化为蓝本重塑中国并不准确。我们大致可用陈独秀在《青年杂志》(即后来的《新青年》)的宣言作为理解新文化运动的题眼:“……国人而欲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作为近代西方文明的原动力,理所当然成为中国知识分子的不二选择。
红楼是知识分子的。著名教育家、清华大学前校长梅贻琦先生有言:“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北大与红楼恰是这句名言的最佳注脚。虽然红楼在建成后的30多年中都是北京城最高和最有现代气息的建筑之一,但其盛名决非源自建筑领域,而来自曾经生活工作并思想于此的那些煌煌的名字:蔡元培、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钱玄同、傅斯年、毛泽东……红楼容纳了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李大钊、王光祈主办的《少年中国》,傅斯年、罗家伦创刊的《新潮》。《新潮》甚至就在红楼地下室印刷。
红楼也是普通民众的。蔡元培倡导“平民教育”,创办了“校役夜班”和“平民夜校”。1918年冬天,北大在天安门举行“庆祝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演讲大会”,蔡元培两次发表《劳工神圣》的演说。在他邀请下,李大钊、陈独秀、胡适、马寅初纷纷演讲。蔡元培把这次对民众的演讲活动,称为中国“平民大学的起点”。
红楼从“五四”到共产主义。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协约国”的胜利宣告结束。然而作为胜利者的中国人还没来得及品尝些许喜悦,“巴黎和会”上列强已决意牺牲羸弱的战胜国中国,将战败国德国在华利益转给日本。消息传到国内,北大学子悲愤难抑。1919年5月4日,他们走出红楼,发出了中国现代史上第一声呐喊。
走进红楼第二阅览室一层西侧是报刊阅览室,报架上陈列着《大公报》、《民国日报》、《国民公报》等许多当时的报纸。这也是毛泽东工作过的地方。毛泽东1918年秋天来北大图书馆当助理员,每天在这里负责登记新到的报刊及阅览者的姓名,管理15种以上的中外文报纸。一张表格显示,当时蔡元培、陈独秀、李大钊在北大的收入分别为600、300、120银圆,毛泽东每月收入8块银圆。与毛泽东同龄的梁漱溟当时已是北大教授。显然,毛泽东算不上红楼的风云人物,然而,正是这位不起眼的图书馆助理员,后来改变了中国的命运。毛泽东在红楼工作期间,正值北大思想和学术都非常活跃的岁月,他利用工作之便,广泛涉猎各种社会思潮,结识了李大钊、陈独秀、胡适等人,加入了少年中国学会,听过邵飘萍等人的新闻讲座,是《新青年》和《每周评论》的忠实读者。毛泽东在探索中,最终放弃了原来所赞同的无政府主义主张,建立起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
走进红楼,最引人注目的是新文化运动纪念馆。所参观的几间展室,大部分是图片和文字介绍。“五四前夜”是最新展出内容,时间凝固在1919年5月3日夜,地点是红楼一楼紧邻李大钊办公室的新潮社活动室。1918年岁末,在北京大学红楼图书馆的这个房间里,深受《新青年》影响的傅斯年、罗家伦、顾颉刚等北大学子,在蔡元培、陈独秀、胡适、钱玄同、李大钊等师长的直接指导与帮助下,成立了新潮社——北大第一个学生社团。活动室墙上,挂着蔡元培手书的“新潮”二字及新潮社章程。四周依墙列着用竹竿挑起的3000多件白底黑字布面标语以及中华民国的五色旗,长条桌上摆着铁皮喇叭、水壶、笔墨纸砚,一张写有“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字样的标语晾于桌上,似乎墨迹未干,一方砚台下面压着罗家伦刚刚起草的《北京全体学界通告》,通告疾呼:“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室内桌子上、架子上及地上则满是写着口号的白布条幅。看起来像一切都准备好了,人刚刚撤离的样子。90年前,罗家伦等新潮社负责人,带领新潮社成员,紧张地准备第二天游行的场景历历在目。新潮社活动室作为红楼“五四”期间学生运动的“指挥部”,呐喊声犹在耳边。驻足新潮社社址前,仿佛身临五四运动的前夜,或者是五四运动的当天,傅斯年、罗家伦等已带着游行队伍走上街头,学生们还会回来。红楼内的一个临时展厅展示“五四”名人影像、手迹的收藏大家,对散落于民间的有关五四运动的名人书信、题词、照片等,多有收藏。他收集到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鲁迅、蔡元培等“五四”灵魂人物的墨迹,以及齐白石、于右任、徐悲鸿、郭沫若等文化名人的签名照、手迹。这些文物,历经战乱、灾害和政治动乱仍能留存于世,更显弥足珍贵。
五四运动既是提倡民主与科学、解放思想的伟大文化运动,又是反帝反封建的伟大政治运动,它在中国历史上具有极为重要的历史地位和重大意义。进入红楼,就等于走进了历史,在不大的空间中,能领略五四运动的真情实景,能听到学生们的呐喊声,进而能切身感受到至今光芒不灭的五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