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新政

张茂荣

2月1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丹佛市签署了《美国经济复兴与再投资法》，被称为奥巴马“新政”的经济刺激计划正式开始实施。根据该计划。美国联邦政府将拿出7870亿美元巨资(35％用于减税，65％用于投资)，以刺激美国经济复苏并创造350万个就业机会。这项规模巨大的经济刺激计划能否成为挽救美国经济的灵丹妙药?

共和党强烈反对

奥巴马的经济刺激方案未能获得共和党人的支持。在众议院的投票中。没有一位共和党众议员投支持票；在参议院的投票中，仅有三名共和党参议员投了支持票，这显示了两党对于经济刺激方案看法的巨大分歧。

奥巴马经济刺激方案在三个方面广遭共和党人诟病。首先。经济刺激方式值得“商榷”。方案的核心内容是拨款5000亿美元，通过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和对新能源等领域的投资，创造工作岗位并刺激经济复苏。但共和党人认为，此举在刺激经济方面难以取得明显效果，最有效的途径应是减税，而方案在减税方面力度不够。

其次，财政赤字上升令人担忧。在布什执政时期，美国已相继通过168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和7000亿美元的金融救援方案，但这些巨额资金的投入并未能拯救美国经济，反而加大了财政赤字规模，引发民众广泛批评。奥巴马“新政”的资金规模创历史纪录，美国财政赤字势必随之大增，许多共和党议员对此心存忧虑。

再次，方案中五花八门的开支让许多共和党议员感到愤怒。他们认为，该方案一旦付诸实施，将造成纳税人钱财的极大浪费。

经济刺激效果难料

这一以大幅减税和扩大政府开支为主要内容的经济刺激计划，被认为是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新政”以来美国政府推出的最激进的经济振兴措施。经济刺激法案的签署。标志着奥巴马雄心勃勃的经济振兴大业进入实施阶段。不过，正如奥巴马本人所言，这绝非美国经济危机的结束。只是“结束的开始”。考虑到当前美国严峻的金融和经济形势，刺激方案的效果存在很大不确定性。

奥巴马强调，这项计划不仅将在短期内创造出新的工作岗位，而且将长期推动经济增长和提高美国经济竞争力；如果政府实施经济刺激计划得力，美国经济有望在2010年出现“明显改善”。按照他的预期，2009年，美国企业将恢复投资，就业状况也将得到改善，消费开支将因此回升。

然而，经济刺激计划能否发挥立竿见影的作用存在不确定性。一些经济学家认为，这项计划出台太迟，今年可能无法产生明显效果，预计2009年全年美国经济都将出现萎缩。计划中的大部分投资要到今年底或明年初才陆续到位，而用于能源和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周期长、收效慢，一些项目的效果要等3～4年才可能显现。据美国有关部门评估，政府开支的款项只有7％能在2009年落实，2010年能落实的也只有31％。

同时，在经济前景不确定和家庭普遍负债累累的形势下，减免的税收很大一部分将转化为储蓄或用来还债，并非用于消费。而且，由于减税的主要方式是降低预扣税率。并非直接退税。因而其对刺激消费的作用只能“逐渐体现”。更重要的是，美国政府为实施经济刺激计划而背负巨额财政赤字，财政收入又因经济衰退而大幅下滑，为弥补缺口势必最终加重纳税人负担，进而打击民众对未来的信心。

此外，政府大规模投资还会产生“挤出”效应，导致资源从私人企业流出，形成政府与私人企业争夺资源的局面，使经济刺激效果大打折扣。穆迪经济网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赞迪估计，经济刺激计划在2010年年底前仅能创造200-250万个就业岗位。远远低于奥巴马所承诺的350万个就业岗位的目标。

同时，经济刺激计划的落实效果与实施解决金融和住房市场问题的措施密切相关，金融和住房市场问题不解决，单凭减税和政府投资很难实现经济复苏的目标。奥巴马本人也承认，经济刺激计划只是政府拯救美国经济努力的开始，要真正解决目前这场危机，还需要解决金融领域的问题，促使信贷恢复向企业和家庭流动；同时，还要解决住房领域的问题，它是导致经济衰退的根源之一。

“购买美国货”条款损人害己

值得注意的是，在经济刺激法案中，“购买美国货”条款赫然列入其中。根据该条款。使用“新政”资金的公共工程，在“不违背美国的国际承诺”的前提下，必须使用“国产”钢铁及其他制成品。所谓“美国的国际承诺”，实际上是指《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及世界贸易组织的《政府采购规定》(GPA)。根据前者，加拿大和墨西哥享有豁免权；根据后者，欧盟、日本、韩国、中国香港等也在豁免范围内。而包括中国、俄罗斯、巴西、印度在内的“金砖四国”不在其“国际承诺”之列，对美出口存在较大成本优势的其他发展中国家也被这一贸易保护条款公然挡在了美国市场之外。

美国经济刺激法案中的“购买美国货”条款对“中国制造”不会构成太大影响。因为此前美国针对中国钢材的反倾销行为已经大幅减少了中国钢材对美出口，且美国原有法律也规定政府投资主导的基础设施建设所用钢铁须为“国产”(或来自GPA签约方)，因而此次“购买美国货”条款对中国钢铁企业的冲击并不大。即使不出台这一新的“购买美国货”条款。中国企业也只能望美国公共工程兴叹。但值得注意的是，美国这次是以“中国制造”为借口推行“购买美国货”行动的。一些美国议员称，2008年布什政府提出的1680亿美元经济刺激计划中，返还给民众的退税，很多都被用来购买了。中国产的电视机和韩国产的冰箱，因而这次“肥水不能再流外人田”。

“购买美国货”条款对美国经济也未必有利。“购买美国货”条款的支持者认为，该条款可确保经济刺激计划所创造或保留的350万个工作岗位留在美国。虽然此举对处于困境中的美国钢铁业等制造业来说，可能会产生一定效果，但该条款所传达的贸易保护主义信息，必将引起其他国家的连锁反应，这对美国经济将产生消极影响。根据此前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依照众议院“购买美国货”版本，美国钢铁业可增加约1000个工作岗位；按照参议院的强化版，可增加9000个工作岗位；但这一条款若触发国际贸易战，美国为此将最多失去6，5万个工作岗位。

美国制造业也纷纷对这一条款说“不”。卡特彼勒、通用电气等公司发表声明称，此举会给许多美国企业带来“灭顶之灾”。因为中国等国也制定了庞大的投资计划，美国企业也希望从中受益。但美国的保护主义举措却可能使这些企业的努力落空。可见，美国一些政客基于个人得失、选区利益搞出的“购买美国货”条款，不仅不能“共赢”，而且很可能“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导致巨额财政赤字

奥巴马“新政”是一剂“猛药”，可能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巨额经济刺激带来的一个负面效应是持续扩大的财政赤字。次贷危机爆发以来美国政府推出的一系列救援和刺激方案，使得美国的财政赤字急剧膨胀。业界估计，美国今年的赤字可能逼近2万亿美元，再创历史新高。2009财年头四个月里。美国政府财政赤字已经高达5690亿美元，不仅为2008财年同期赤字水平的六倍多，而且也已超过2008财年创下的全年最高纪录4550亿美元。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估算，如果将实施经济刺激计划和金融救援计划的开支计算在内，今年美国财政赤字占CDP的比例将高达13.5％，大大超过1983年创下的6％的历史最高值。

美国大量发债和注资带来的巨额赤字一方面可能导致未来全球通胀抬头，其他国家为通胀买单；另一方面将导致发达国家竞相通过过度借贷和过度宽松货币政策救市，欧洲的英国、西班牙和希腊也存在类似美国的“过度借贷救市”问题，结果造成英镑对美元汇率跌至23年来的最低点。发达国家之间的这种竞赛。相互抵消了彼此之间的影响。而受影响最大的是在国际经济、货币政策上没有话语权的新兴国家。这些国家承担了发达国家宽松货币政策时期的通胀危害，承受了金融危机带来的冲击，又在无形的储备贬值和购买美国债券中为发达国家挽救本国危机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