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魂化作相思鸟

叶　梓

买了第二只鸟

阿英拎着鸟笼回家，心情十分舒畅。这是她买到的第二只相思鸟，一身翠绿，只有头顶一点红，看上去漂亮极了。将鸟儿挂在窗口，阿英对着旁边笼子里另一只鸟说：“给你带了个伴儿。你们要好好相处哦。”说罢，阿英的嘴角露出微笑。两只鸟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扑楞着翅膀上上下下地飞。阿英轻轻晃了一下两只精美的鸟笼，小鸟东倒西歪，站立不稳。看着它们惊慌失措的样子，阿英叹了口气：“真的就这么喜欢笼子？”

进到厨房，阿英一边哼歌一边做菜。她很少下厨，除非有特别高兴的事。

老公林子明回到家，看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惊讶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回家的日子啊！你在家吃晚饭的每一天，对我都是节日。”阿英接过他的外套，脸上满是喜悦。

林子明面带歉疚地朝阿英笑了笑。自从两年前岳父退居幕后，整个公司的担子就压到了林子明肩上。他忙得像个陀螺，几乎每晚都有应酬，在家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

“今天我又买了一只鸟儿。”阿英见林子明换上家常衣服，拉着他来到阳台上。

那只绿色的鸟儿格外活泼，看到林子明，竟一窜一跳，就像在撒欢儿一般。林子明伸出手指逗着鸟儿，说：“这小鸟儿真可爱。”

“我也喜欢。这一身绿衣，就像青竹。你不知道，这两只鸟儿一直嘁嘁喳喳的，就像在聊天呢。”阿英轻声说。

吃着饭，林子明随口问阿英在哪儿买的鸟儿？阿英说在一家名为“相思鸟”的网站。看了图片，视频，直接订的货。林子明冲阿英竖起拇指：“老婆好眼力。这鸟，价钱一定不错。”

阿英笑了，是啊，这只鸟花了她一万五千元。不过，真的是物有所值。它带给她的快乐，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她问林子明是否心疼？林子明头也不抬，说只要老婆喜欢，买多少只都行。嘴上这么说，林子明却真的是心疼，一万五千元，够买一只钻戒了。可公司有阿英六成股份，别说买两只鸟，就是把整个鸟市买下他也没什么话可说。

入夜，林子明看了会儿电视，早早上床休息。阿英坐在阳台上，逗着两只鸟儿。阳台是落地大飘窗，可以看得到外面的万家灯火。阿英像是在自言自语：好好在笼子里待着吧！外面的景色，跟你们无关了。真是可惜。

相思鸟网站

春去秋来，一晃半年过去。阿英的小鸟养得不太好，最先买的那只死了。不过，第二只倒还欢蹦乱跳。林子明看到阿英将小鸟小心地埋在地底，又在上面栽了一丛带刺的花。那花儿看上去有点儿怪异，尖刺比仙人球还坚硬，刺儿上有一点儿猩红。林子明不解，问为什么栽这样的花？阿英若有所思地说：“这花叫美人斩。凡是埋在美人斩下的灵魂，将永远不能超生。”

林子明诧异，问她不想小鸟超生？阿英说是的，她想它们化为灰，化为烟，化为乌有。

这天傍晚，林子明从公司出来，绕道去买了阿英最喜欢的鸭脖子，然后拎着回家。阿英正给那只翠绿的小鸟换水。这只鸟也有点儿无精打采，看上去似乎恹恹欲睡。

见老公买了鸭脖子，阿英十分高兴。林子明装做若无其事，问那家“相思鸟”网上鸟店在哪儿？阿英嫣然一笑，说他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在网上一搜不就知道了？林子明拍拍脑袋，恍然大悟。这阵子忙晕了头，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吃过晚饭，林子明进了书房上网。很快，他搜到了“相思鸟”网店。不过，他可不是想给阿英买鸟儿，而是要给另外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叫韶美，是他新结识的情人。两人交往了三个多月，林子明被她深深地迷住了。听他说阿英喜欢养鸟，韶美也一定要养一只，还要养只比阿英的鸟更漂亮的。

注册了网名进到鸟店，鸟店里有各种各样的鸟儿，看得林子明头晕眼花。索性，记下地址，他准备明天一早亲自去鸟店看看。

“相思鸟”店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林子明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他不明白，店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生意也能做得好？在他印象中，大多数鸟店都集中在花鸟鱼市的。

来到店里，林子明东逛逛西瞧瞧，看到都是些普通的鸟儿，没一只能看上眼。见他皱眉摇头，店员忙走了过来，问他想不想到后店去看看极品鸟儿？林子明疑惑，答应着跟店员走进了后面的小院。

后院很精致，但只有四五只鸟笼。笼子都是细竹篾编的，十分漂亮。店员对林子明介绍说：“这些鸟儿都是金丝雀，很娇贵的，但很漂亮。”

林子明一一看过去，果然发现这几只鸟绝非俗物。一只彩鸟，如仙子着五彩云衣，超凡脱俗；一只青鸟亮出歌喉，那声音宛如天籁之音。林子明将所有的鸟看了个遍，最后选中一只雪白的鸟儿。这只鸟儿最奇特之处是会跳舞。

店员见林子明对它有兴趣，马上拿来录音机，放了一曲华尔兹。那只白鸟竟精通音律，翩然起舞。那舞姿，称得上是优雅迷人。而当店员换了另一曲快四，小鸟又摇头摆尾，扇着翅膀，那样子宛如在跳恰恰。

林子明大喜过望。要知道，韶美也喜欢白衣白裙，韶美也喜欢跳舞。看到这只小鸟，佳人还不乐开了花？林子明问起价钱，店员伸出三根手指：三万。

林子明倒吸口冷气，一只鸟要三万元？不过，想想能博韶美一笑，林子明咬咬牙还是刷了卡。

人去屋空

令林子明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当他拎着鸟笼兴冲冲来到韶美的住处，看到的却是人去屋空。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悉数被卷走，墙上他和韶美的镜框被打碎，照片不知去向。

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林子明怒火中烧。他最恨的就是被女人欺骗，想不到，看上去那么天真单纯的韶美竟然心机藏得这么深。虽然不过短短三个多月，可林子明在她身上花费了数万元。凡是她喜欢的，林子明会想尽一切办法弄了来，凡是她讨厌的，他尽量小心翼翼不去触及。想不到，她竟然一脚把他蹬了？！

越想越生气，林子明狠狠地把鸟笼摔到了地上。因为用力过猛，小鸟在笼子里扑楞几下，头撞到了笼子边，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羽毛渗了出来。还不解气，林子明又狠狠地朝着角落里的桌子踢去。

桌子倒在地上，一封信掉了出来。林子明拆开信，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是韶美留下的：

对不起，你给我的首饰已经全部变卖，足够应付我出国的费用。抱歉，其实我有男友的，你除了比他钱多没有一样比得上他。现在，他已经在英国等我了。

将信纸揉烂扔到地上，林子明又狠狠地踏了几脚。

看看在地上挣扎的小鸟，林子明喘了几口粗气，拎起笼子出门。在街上兜了几个圈子，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开车回家。

阿英看到林子明“特意”为她买的小鸟儿，又惊又喜。她扑上来，狠狠地亲了林子明一口，见小鸟的头受了伤，忙将它拿出来。小鸟惊吓过度，用力挣扎，阿英捏住它的双腿，为它的头裹上纱布，又用彩带系了个贝蕾帽的形状。她对自己的创意十分满意，回过头对林子明说：“老公，你看看它像不像个舞蹈演员？”

林子明身子一紧，勉强堆起笑说：“像。很像。”

阿英嘴里哼着歌儿，轻盈得像一只小鹿一般。她亲手褒了一锅靓汤，可林子明心情郁闷，只喝了小半碗就上了床。

在床上辗转反侧几小时，林子明还是睡着了。睡梦中，他轻声叫出了“韶美”的名字。他真的是很喜欢她，起码现在还喜欢。他是为了继承阿英家的公司才和阿英结婚的，他对阿英也有过刹那的喜欢，可很快就平淡了。而林子明是不甘于平淡的，于是，他开始找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的情人，一个，两个，三个。韶美，是第三个。

阿英走到鸟笼前，看着那只漂亮的白鸟，她的神情格外地冷漠。阿英突然觉得有点儿厌倦。这样一只又一只地往家提鸟笼，难道她要提一辈子？不，林子明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耐心。三只相思鸟，是林子明的三个情人。当他开始找第一个，敏感的阿英很快就知道了。那段时间她痛苦万分，无法容忍林子明每晚身上带着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儿回家。一度，她甚至想过自杀。后来，一个网友无意中告诉她有一个这样的鸟店。将她或他迷晕后带进店子里，取其精魂幻化成鸟，做出她们卷款外逃的假象，老公的心自然能回家。这古老的巫术，是治疗情伤的良药。

天亮之后，阿英雇人将一只沉重的箱子抬到了相思鸟店。店员对这个老主顾十分热心，阿英指指箱子说：“把他变成一只大鸟。贪婪，痴肥，愚蠢的大鸟。”说完，她厌恶地看了一眼箱子，扭头就走。

阿英没有看到，这时，箱子盖被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林子明脸色铁青地站出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三个情人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早晨他从卫生间出来，意外发现阿英正往他的碗里倒着什么。他装作喝得津津有味，喝完之后，出门就想办法吐了出来。

林子明拿出金卡，对店员说：“明天我会送来一个人。要花多少钱？”

店员目瞪口呆，半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地说：“十万元吧。”

林子明拿出金卡，脸上现出微笑。十万元就十万元，他不在乎。

（责编：惠子 chlh200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