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公子”钱复

王丰

钱复，目前因为代表台湾出席博鳌论坛，再度成为两岸三地的响亮名字。这位昔时和连战、陈履安、沈君山3人并称国民党“四大公子”的才子型人物，打从1950年代起，就是抢占台湾报纸版面的明日之星。

4月18日下午，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海南省博鳌会见前来出席“博鳌亚洲论坛2009年会”的两岸共同市场基金会最高顾问钱复一行。

如今，钱复与温家宝同时出席博鳌亚洲论坛，还帮马英九带话给温总理——“同舟共济，相互扶持;深化合作，开创未来”，并获温总理十六字方针回礼——“面向未来，捐弃前嫌，密切合作，携手并进”。在温、钱各以古圣先贤的智言隽语互相期勉、彼此砥砺的同时，两岸似已春暖花开，柳暗花明。

海峡两岸，能像钱复这样，活跃传媒版面半个多世纪，历久不衰者，委实不多见。恐怕就连钱复本人回眸及此，都会觉得自己这棵政坛长青树真是了得。当年的“四大公子”中，连战无疑是近年活跃官场及两岸互动关系的指标性人物，其他两位陈履安、沈君山，都已归隐山林。能够继续跃上传媒画面或电视屏幕者，钱复确实有老当益壮的架势。

世家出身

钱复字君复，生于1935年，浙江杭州人，曾任台湾“外交部长”、“监察院长”等职，政坛出道的时间比连战早了六七年之久。

钱家是不折不扣的书香世家。其父钱思亮，生前当过台湾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行政院原子能委员会主任委员”，是台湾知名的科学家。连战当年之所以会踏入学术圈，到台湾大学任教，还是钱复父亲钱思亮当台大校长时礼聘的。

祖父钱鸿业，曾任上海地区检察官，因不愿在汪精卫伪政府为官，而遭日本特务暗害。钱复的两位兄长钱纯和钱煦，分别是前台湾“中央银行”总裁和世界知名的华裔科学家。

而据钱复向友人表示，他小时候其实是个很害羞的孩子父母送他到私塾读书，他哭了足足一个礼拜才适应。可这个启蒙学习中哭闹不休的孩子却最终成长为职司方面、经历大风大浪的外交要员。

不过，从一些趣事中可见，钱复至老还是童心未泯。2001年3月初，曾经当过蒋介石英文秘书的钱复，接受台湾东森电视台“发烧人物”节目专访，时年66岁的钱氏居然心血来潮，学蒋公拄着拐杖走路的模样，还学蒋介石以宁波官话讲话，学得惟妙惟肖，有模有样，惹得在场工作人员笑倒。钱复自我解嘲地笑说：这年头做官的饭不好吃，未来说不定要靠模仿吃饭哩。

首批“十杰”，蒋宋“舌人”

众所周知钱复以前是蒋介石的英文秘书，但未必了解，提拔钱复进入国民党官场的其实是陈诚。钱复自美国耶鲁大学获得博士学位返回台湾后，即被陈诚延聘为秘书兼英文传译。

有一回，钱复陪陈诚到台北故宫博物院出席一外事场合，陈诚应邀以“副总统”身份致辞，在没有事前准备书面讲稿的情况下上台自由发挥讲了20分钟。而站在陈诚后侧的钱复，在没有做笔记的情况下在陈发言完毕后将其原话现场口译了出来。据说，钱复讲完译文刚好也花了20分钟，内容丝毫不差，钱复的记忆力和英文功力顿时让陈诚欣赏不已。

1962年，钱复称得上是多喜临门。台湾“青年商会”选出岛内第一届“十大杰出青年”，钱复就在当年被选为“十杰”之一，并被时任救国团主任的蒋经国接见。

1965年，基于外交和接待外宾之需要，蒋介石身边亟需一位英文高手，陈诚便向蒋介石推荐钱复。蒋介石听说此君是钱思亮的儿子，颇感兴趣，交代夫人宋美龄某日在官邸陪同接见外宾时，由钱复在现场当传译。

要当蒋介石、宋美龄夫妇的“舌人”，可是一项十分艰难的任务。老先生英文可能不行，可宋美龄一出生，家里人就讲英文，而她在美国前后待了几十年工夫，英文好不好很难瞒得过她那一关。

因此头一次出领蒋介石的翻译任务钱复直觉背后湿黏，直出冷汛钱复按传译的座次，坐在蒋介石与外宾中间，宋美龄坐在旁边，态度雍容地微笑倾听。会谈结束后，钱复等外宾走出大门，即向蒋介石与宋美龄鞠躬告辞。不过，钱复并未离开，而是轻手轻脚走到官邸门外，竖起耳朵听宋美龄和蒋介石对话，依稀听见宋美龄以上海话告诉蒋介石这个年轻人英文程度不错。钱复心想，饭碗总算保住了！

钱复某次接受媒体访问，回忆称从1965年起10年间，陪同英文造诣深厚的宋美龄陪见外宾，心理压力相当大。他从小就很尊敬夫人，更佩服宋美龄能到美国国会以英文发表演讲，而宋对他一向很慈祥亲切，总是仔细聆听钱复的翻译，从来不曾当客人的面给任何纠正或指示，而且对钱复鼓励有加，从不颐指气使。

外交职司

钱复真正进入官方团队，是在蒋经国被蒋介石提名担任“行政院”院长后，于1972年5月出面组阁。在蒋经国力推“吹台青”政策之下钱复“雀屏中选”，成为“位列朝班”的阁员——“行政院新闻局”局长。此前，钱复的职务除了是蒋介石的英文秘书，官衔是“外交部北美司司长”，“北美司”是蒋介石、宋美龄最重视的一个部门，毕竟当年美国是国民党当局的“幕后老板”，蒋介石把党政军里边最优秀的人才全部集中一块，专门“侍候”美国老大哥。

后来继蒋经国任“总统”的李登辉，也与钱复同年进入蒋经国内阁，担任“政务委员”。而当钱复做了3年“部长级”官员“行政院新闻局”局长后，连战才正式踏进政治圈，被蒋经国任命为驻萨尔瓦多共和国大使馆“大使”。同年，钱复奉调为“外交部”常务次长。足证钱复进入国民党政治圈子比今天大家耳熟能详的许多人物都要来得早|早在李登辉、连战还没见过蒋宋之前好多年，钱复已经在他们近身随侍，参与党国密笏了。

1978年12月，美国宣布将与中国关系正常化，断绝与台湾的“邦交”。这一事件不仅对蒋经国领导的台湾当局造成严重冲击，更严重考验了身为“外交部”常务次长的钱复的个人仕途。当以副国务卿克里斯多福为首的美国代表团抵达台湾时，钱复正是发言人。

旅居美国的宋美龄，在第一时间知悉美国决定与台湾断交的消息后，随即与蒋经国联系。宋美龄正告蒋经国（虽其已任“总统”），国民党当局应该向美国表达立场，即使断交，也要坚持维持华盛顿与台北间的官方关系。换言之，国府与美国之间应该继续维持“政府对政府”之间的关系，而不能仅止于民间往来关系。

维持台美间“政府对政府”的关系，是当时国府的最高“外交”战略目标，是宋美龄“钦定”的。这也足证，即便蒋经国在1878年5月已从严家淦先生手上接下了“中华民国”国玺，当上“总统”，可在对美外交决策上，依旧要秉承宋美龄意旨办事。

2008年4月8日，马英九持续展开“请益之旅”，拜访前“监察院长”，现任国泰慈善基金会董事长钱复。

在这个最高战略指导原则之下当1978年12月底美方代表团抵达松山机场，“奉天承运”的钱复，在欢迎词中宣读了一份严正声明，坚称国府与美国的新关系“只有在政府与政府间关系的基础之上，才能实现”。

以钱复浸淫对美交涉多年的经验，他不难了解，台湾当局开出的这个条件可能已经逾越了华府的底线。果然，美方代表团团长克里斯多福随即在声明中以明确的语汇回应钱复：“我们将磋商使我们两国人民得以在非官方基础上，维持我们的文化、商业和其他关系的安排。”

在当年台湾处处仰赖美国的主客观形势下美国对台湾完全是抱持宰制性姿态，华盛顿完全不理会蒋经国传递的讯息，以免破坏与北京方面缔交的进程。

据悉，就因为蒋经国当局未能让宋美龄如愿，宋美龄足足好几个月不理会蒋经国，即便蒋经国函电交驰，包括圣诞节贺节、农历春节越洋拜年。但是蒋经国心里明白，错不在台“外交部”人晁而在于台北不是出牌的人！

钱复在这次考验中坚定沉着，表现博得激赏。1979年7月，也就是台美断交的半年余，蒋经国提升他出任“外交部政务次长”。

五朝元老，政坛长青

回顾过去，钱复历经了5位“总统”，堪称五朝元老。除了外交领域，他还担任过“国民大会”议长和“监察院”院长。当然，钱复公职生涯中最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在外交战线上的杰出表现。除了台美断交，他还历经了台湾退出联合国，八一七公报、军购、作家江南遇刺案等大事在“国民大会”议长期间，也经历了“修改宪法”等重大事件。

可能早年做惯了大人物的机要及翻译人员，钱复在一切生活细节上都非常细腻。钱复有一本使用了30多年的曲线图，不过这本曲线图可是和股票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画的是高尔夫杆数曲线图。钱复告诉媒体记者说，因为他做任何事都要求绝对敬业，即使是打球也不例外，他要求自己记下每一场球和每一杆的得失。这种连打球都做笔记用作检讨学习的习惯，说明钱复行事风格一丝不苟。

如今钱复已走下政治舞台，无官一身轻，却又在两岸关系的场域上继续贡献精力智慧，不让“四大公子”的同侪连战先生专美于前。说钱复是长青公子宝刀未老，当之无愧。

编辑 涂艳 美编 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