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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与“粉丝”:古今接受者之比较

2009-06-22石群山

文学界·人文 2009年3期
关键词:接受者粉丝知音

石群山

摘要:中国古代用“知音”称呼那些在文学评鉴活动中能对作品正确进行赏析和评鉴的高明接受者,文学“粉丝”是指当代那些对作家、作品过度痴迷的接受者。二者的不同主要在于“知音”是理智的专注于“披文”中“见异”,而粉丝则是过度的热衷于“读图”中“趋同”。造成这种悖论的现象原因主要在于接受语境的不同。一个特殊语境下的书本传媒,一个是消费时代的大众传媒。

关键词:接受者;知音;粉丝

中图分类号:10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111(2009)03-012-05

众所周知,文学活动若没有接受者的参与,文本所拥有的文学价值还只是潜在的价值,文学活动并不完整,只有有了接受者的“演奏”(姚斯语),整个文学活动才得以完成,接受者在整个文学活动中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一般而言,真正大量的对接受者研究是始于西方接受反应文论,他们提出了形形色色的概念,但他们视域中接受者是假想的、抽象的,而对实际接受者(即从事阅读活动的具体读者)并不很感兴趣。既然每个创作者都希望自己的文本能为当世或后世的人理解和赏识,那他创作时肯定要考虑实际读者,他应当有读者意识。对于实际接受者,中国古代的创作者是有着浓厚的知音情结的,他们创作的目的就在于渴求知音,欧阳修在《玉楼春》就曾发出直接的感叹:“未知何处有知音,常为此情留此恨。”;当代的创作者或许也还有在寻觅知音的,但更多的是盼望大量粉丝的涌现,因为粉丝作为实际接受者已占主流,很多作家、作品的名声大噪是由大量的粉丝制造出来的。笔者试图依刘勰的《知音》和当代粉丝现象对古今这两种实际接受者PK(比较)一下,看他们之间有何异同。

一、关于“知音”与“粉丝”

“知音”是出自一个众所周知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最早出现于《列子·汤问》,后来《吕氏春秋》卷十四的《体味》篇又详述了这段佳话:

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日:“善我乎鼓琴,巍魏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日:“善戒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鼓者。

可见,所谓“知音”,其原意是指通晓音律、能够欣赏音乐,音乐欣赏者钟子期和音乐演奏者伯牙二人在艺术趣味、审美取向、心灵蕴藉等方面的契合相通,含有欣赏、知己之意。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它被应用于文学领域,用来评鉴文章,刘勰在《文心雕龙》独立一篇对其进行论述,他详细论述了“知音之难”、“知音之贵”、“知音之法”,正式以知音称呼那些在文学评鉴活动中能对作品正确进行赏析和评鉴的高明实际接受者。

“粉丝”是近年来在中国出现的一个极为流行的网络新名词,它的出现来自英语“fans”,英语“fan”有“狂热爱好者、迷”的意思,“fans”是“fan”的复数,把它译为“粉丝”,是取其谐音,意指“热心的追随者、狂热者、爱好者”等,在著名学者首都师范大学教授陶东风看来“粉丝是一群特殊的大众文化接受者,他们以异乎常人的热情投入于他们所倾慕或崇拜的特定个人(明星、名流)、节目/作品(电影、电视、音乐作品)、团体(流行乐团、球队)等,与一般接受者的区别就在于粉丝是过度的、不节制的受众。”脚。这些特殊的接受者有几个很突出的特点:一是年轻,有激情,大多以青少年为主;二是痴狂,对名人(作家明星、学术明星)、名品(畅销作品)是狂热的崇拜;三是率真,喜欢就勇敢表达出来并鲜明支持;四是有团队精神,不仅自己倾慕或崇拜还喜欢造势、群起而追之。与知音有些类似它最初是用于演艺娱乐界,然后波及到关乎文化现象的各个领域,已然成为一种无孔不入的现象,文学也不例外,也有着庞大的粉丝队伍。

二、理智与过度:接受主体之比较

有文学活动就有形形色色的实际接受者,以刘勰为代表的中国古代文人心目中理想的实际接受者是知音,知音是难遇的,“逢其知音,千载其一”,其中有一个主要原因是在于知音是有知识、有能力高级的理智的接受者。刘勰认为,若想成为知音,就要全面地认知文本的内在价值,接受者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做到“博观”,要广泛地阅读各种类型、风格的文学,只有这样才能培养起自己广博的艺术趣味和宽厚的审美心胸,也才能在文学接受活动中自然避免艺术感受的偏狭性和艺术判断的片面性,从而对文本做出理性的正确评鉴。此外,还要大量从事文学实践,要操千曲,观千剑,才会晓声,才会识器。其次,要客观,要有正确的心态,“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否则就必然会导致“会己则磋讽,异我则沮弃,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再次,还需要合理的阅读视角,刘勰称之为“六观”即位体、置辞、通变、奇正、事义、宫商等,接受者若能从这些方面人手,就可以探求到作家寄予在文本中的思想和情志。接受者只有做到上述三点才能达到“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的境地,才能对作者的所抒之情、所状之物、所叙之事有深切的感受,才能心有灵犀一点通。也才能对那些优秀的文本拍案叫绝,与创作者产生共鸣,成为创作者的知音。

由此可见,知音就应当是能博古通今、识象、悟理和玩绎作品的人,这些实际接受者得于心而验于身.能透彻地体会到作者为文之用心。他们是最具有审美力与创造力的接受者,以感悟美、发现美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是实际接受者中的“阳春白雪”(即精英)。这些人在古代也是有很大话语权的接受者,就哪怕像“夫古来知音,多贱同而思古”中的“知音”也要么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才高学富的文人,或能说会道的辩士,绝不是“下里巴人”(即普通大众),而知音着实难遇。古代文人由此而发出了“知实难逢”的感叹,正是由于他们高高在上是理智的精英接受者,古代文人对这类愈难遇的接受者愈渴求,发出:“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古诗十九首中《西北有高楼》)等感叹,颇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执著。

近些年,许多人在质疑文学是否已死亡,感叹文学在日益边缘,其实从表象上看文学还是很繁荣的,每年有大量的长篇问世,有难计其数的中短篇涌现,有铺天盖地的网络小说,有不少作家明星和学术明星,还有一大批狂热支持他们的粉丝,如“韩丝”、“郭丝…乙醚”(易中天的粉丝)、“鱼丸”(于丹的粉丝)等。这些粉丝对作家、作品的投入不但是心甘情愿的、狂热的,而且是过度的、不节制的,甚至有点歇斯底里。

由前所述,知音是理智的,要想成为文本知音的接受者,首先要“博观”,而时下的文学粉丝却与之大相径庭,不但不需要反而还具有排他性,很多粉丝只对一个或一类作家、作品感兴趣,提出“非某某作品不读、不看”,将之当偶像。其实,长期以来我们的文学生活中不乏偶像,偶像是一种精神支柱,在自己忧郁、困惑时可以寻找一些精神的慰籍,或者从偶像身上找到某种推动自己的力量。但时下的文学粉丝对偶像尤其是明星

作家的情感投入是过度的,有些粉丝只会整天守在偶像的吧里,在他们眼里口中,偶像似乎永远是对的,只要有人出来说句不中听的话,他马上就会号召所有的“同偶粉丝”们群起而攻之,这与知音的客观评鉴正好相反。

前些年的韩白事件中的韩丝们就曾对白烨不依不饶,连日到白烨的博客上叫骂,做出了一些过于偏激、不理智的行为。被称为偶像派作家的郭敬明在法院二审判定其“抄袭成立”后仍然拒不道歉,其粉丝就有公然声称:“抄也爱你,不抄也爱你”,一边心里滴血一边心里骂那些点出真相的人,为自己的偶像开脱。这些年每一个文学事件主角的背后几乎都站有一大批粉丝在攒动,或拉票或拍砖,韩寒战(作协)主席事件,中学语文教科书事件(该不该收入金庸的作品,该不该拿掉一些鲁迅的作品),玄幻门事件等等,随处均可见大量粉丝们过度的参与,他们对信息不判断就发布,一味的追捧或谩骂。

这种心甘情愿的“过度”不仅体现在情感投入上,而且还体现在消费上,甚至于有人提出了所谓粉丝经济的说法,可见粉丝队伍之庞大。正因为粉丝的这种过度特性,粉丝在许多人看来是还是不好的,认为他们是丧失理智的、没有自我的、幼稚的、甚至是低俗的,他们只会抓住肤浅的东西加以评说,而对深理却晦暗不明,用刘勰的话来说,他们是“深废浅售”的俗鉴者。当然这种看法未免流于简单的二元论,但过度、不理智却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文学是富于情感的,在接受活动高潮阶段,接受者与文本或创作者之间会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作为实际接受者的知音和粉丝均会如此,在这一点二者具有相似性。“知音其难哉”,知音是孤独寂寞的,接受者之间的共鸣是少的,而粉丝多以团体出现,在同偶粉丝团里,他们趣味相投,有着共同的爱好和共同的话语,极易产生共鸣。更为重要的是,知音与文本或创作者的共鸣是有深层的理智支配的,是“发乎情”、起于理的,而粉丝与创作者或文本的共鸣却是过度的。这些明显的差异是与他们接受方式的不同有关的,知音专注于“披文以入情”,粉丝热衷于“读图”。

三、披文与读图:接受方式之比较

文学是情感的,“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自居易语),文本中凝聚于审美形象的情感连接着创作者和接受者的两头。刘勰说:“缀文者情动而辞发”,作为知音的观文者应从“六观来“披文入情,沿波讨源”。“披文”就是要接受者先阅读文本,感受文本,对文本中表现意义的外在符号形式进行富于个性色彩的解读与填空、交流与对话。“入情”就是接受者设身体验。逐渐进入文本的情境,理解文本的情感,进而捕捉到作者寄托于文本中的情思,与创作者之间情感相互交融、相互渗透。“沿波讨源”是因为文本中的情感是作者情感的外化,就是要接受者以言辞为舟揖顺流感受文本的形象,探寻创作者的情感源地,哪怕“世远莫见其面”的文本也能“见其心”。

文本是创作者与接受者交流的纽带,大多接受者对文学文本之所以难以做出正确的评鉴,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是由于创作者的创作用心在文本中,在形象化的描写中借助比兴寄托等手段隐曲含蓄地显现出来的,其形象具有间接性,而不是直接呈现在读者眼前的,想成为创作者的知音就必须要“披文”,把注意力集中到文本的审美内涵上,通过“披文入情”来求得对文本深层审美情趣和韵味的把握,才能步入文本所创造的艺术情境当中,才能“玩绎”,才能享受到文学之美。当然,这个阅读过程是要反复寻索玩味和领悟的。

近些年来,有不少人一直对当下的文学处境忧心忡忡,因为现在已经是个“读图时代”,图像文化盛行,以文辞主导的文学似乎正让位于大众和电子媒介中电影、电视、网络等话语形式的文学。现在无论是印刷型的文本,还是多媒体和视频。都注重图文并茂,有大大小小的图像出现,也出现了大量文学作品的影视化和光盘化,如《红楼梦》、《战争与和平》、金庸的武侠小说等等。此外,明星作家、作品的出名也越来越依赖电影、电视和网络图像。当然,“读图时代”显然并非指一般的读图,而是指,“图”成为这个时代广泛而普遍的阅读对象,并因阅读对象的改变而导致阅读方式的变化。

时下的不少文学粉丝就是由“图像”抱大的,他们不再专注于“披文以入情”,去看原著文本,而热衷于“读图”以娱情。之所以时下的粉丝们会这样,一是由于图像具有生动形象、浅显易懂、信息量大等优点,再加上配乐,解说,理解的难度大大降低了。二是许多文学粉丝在各种生存欲望压制下无暇品读文学文本,也不愿对文字主动思索,只想通过“读图”来满足认知的需要或情感的宣泄。三是一些出版商、创作者本身善于利用图像吸引粉丝们的眼球。韩寒成名后就不再主要依靠作品,而转向依靠网络以及图像,特别是他自己的博客以及大量带有自己照片的出版物。郭敬明本己的图像(长相和造型)是吸引他的粉丝的一个主要方面。看来,当接受者不再“披文以入情”的同时,创作者和作品的“图像”却日益成为粉丝们津津乐道的资源,粉丝不是阅读作品,而是阅读其婚恋、官司、长相、发型、服饰、星座等等,乃至于有许多粉丝对于作者和作品不够了解也敢大肆品评。

“披文”和“读图”从某种角度说都“入情”,可以让接受者获得某替代性的满足,同时也是他们平息和宣泄各种复杂情感的途径。不同的是,知音通过“披文”,“深识鉴奥,欢然内怿”,这种会心是一种深层的心灵沟通,有着丰富的蕴含,文学文本意义的生成就在于知音对文本的不断解读、不断“见异”。而粉丝们热衷于“读图”却不屑于去懂文字背后的东西,不懂得也懒得去辨识作品的好坏,其接受结果大都只能是过度的“趋同”。

四、见异与趋同:接受结果之比较

文学贵在独创,一个优秀的作家往往会充分储备各种材料,精心构思、酝酿,然后才设法运用各种行文策略,把独特的审美情趣、审美体验、审美追求凝聚于审美形象,通过恰当的文字表现出来,使“玩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文心雕龙·隐秀》。然而,创作出来之后的文本仍然是没有实现价值的“期盼者”,它需要接受者的阅读,等待着接受者去“填空”、“兴味”,需要知音的“见异”。知音是理智的高明接受者,是美的使者,以发现美为指归的,他们是“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的,必会与创作者思想契合、心灵相通,“虽幽必显”,难怪乎他感叹:“见异唯知音耳”。

当然,这里的“见异”不是耸人听闻的奇谈怪论,而是蕴藏于作品中的新颖独特的美,当然也是知音独特的真知灼见。知音循着“披文入情,沿波讨源”的规律,“深识鉴奥”,即深入到作品的内部,用心去仔细品味、揣摩,把隐藏在其中而又独具特色的“异”开掘出来,与此同时,知音也会“欢然内怿”,进入自得其乐的审美状态。知音“披文”的过程就是“见异”的过程,就是去挖掘看似浅显实是深厚、余味深长文学宝藏,如“卓烁异采”之文辞、“理新文敏”之情理等等;去发现创作者与众不同的创作才能,独具特色的审美创造,最后实现“书亦

国华,玩绎方美”。中国古代诗文尤其讲究含蓄,“片言明百意”(刘禹锡语),需要接受者仔细品味“见异”,正因此,可以说,优秀的作家觅知音,知音也在觅作品。

文学作为语言艺术,是以“幻”为特征,因为文学文本是抽象性文学符号的系列组合,使用的主要是不确定的描述性语言,隐含着无数“空白”。这是文学的短处,但也正是它才使得文学拥有了其它艺术无法比拟又无法替代的优势。文学接受需要创作者与接受者以文本为纽带来沟通与交流。

与知音“见异”相反,时下文学粉丝从“读图”中获取的只能是趋同。与阅读单一刻板又要费神“深识鉴奥”的文本相比,读声情并茂直观的图像更让人轻松惬意。在如今,图像遮蔽了文字,游戏取代了阅读,娱乐代替了思考。文学粉丝们面对泛滥的图像,面对读图带来的官能愉悦,已经不太情愿去思考图像背后隐藏的意义或危机,也许可以这样说,很多粉丝已经习惯了视觉统领下的直观性接受,觉得愉快就好了。因而不想去考虑那些深刻的、形而上的东西,“不理会文字,只记得若干事迹,便算读过一部书了。”(金圣叹语)。这样的结果势必会造成审美上的简单化,走向趋同。

读图时代的到来,消除了接受者之间的差异性。很多粉丝经常无法把握好自己的角色定位,很多时候只能被迫追随潮流而行。于是我们发现,很多粉丝倾慕或崇拜着同一个或一类明星作家,欣赏着同样被影视“殖民化”的文学作品,从众成了他们接受文学的必然。许多粉丝在对作品欣赏的选择上具有盲目性,阅读时又只追求一时的愉悦,只能“深废浅售”了,不能真正主动地以平常心对作品作出评鉴,只能“人云亦云”,而使人有遗珠之憾。有时某个明星作家的作品一问世,往往会有不少吹捧和赞美。粉丝们立马跟贴,但真正能“见异”的,实在没有多少。接受被影视“殖民化”的文学更是如此,文辞变成了图像,导演选定了其中的一种解读,而其他的种种“异”均有可能被舍弃和埋没。“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林黛玉”就有可能变成“一千个观众只有一个林晓旭”,话虽极端,但大多粉丝们只读到肤浅、外在、表面的东西且一致趋同却是不争的事实。文学接受固然有着客观一致性,但如果太一致,没有了差异性,那文学可能就真正“死亡”了。

五、书本传媒与大众传媒:接受语境之比较

由前所述,知音是理智的专注于“披文”中“见异”,而现代的粉丝则过度的热衷于“读图”中“趋同”。在笔者看来,这种悖论的现象在很大程度上由不同的接受语境造成的,以前是单一的书本传媒,文学交流多是凭借书本,再加上社会环境的影响或制约,文人也情愿专注于文。而时下是大众传媒时代,文学接受的发生既可以通过阅读书本,也可以通过视听广播和影视,还可以通过网络冲浪,接受者本身所处的环境与前也大相径庭,趋同、过度的症候实在是在所难免。

中国古代文人特别看重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讲究“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但在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他们的理想和抱负是难以实现的。于是当大多数人的理想与抱负难以实现时。便把怀才不遇的怨恨寄寓于文学。通过文学创作或接受来补偿抚慰、来实现自我价值。创作者把牢骚和怨恨一股脑儿化作文字,或梦噫、或纵情山水,希望在假定的艺术情境中被人理解和赏识,寻觅知音,一旦找到就感到万分惬意。接受者也希望能从文本中获得舒畅、愉悦,以能成为创作者的知音而光荣,二者心灵上的共鸣和精神的契合,目的均是希望在缺憾的现实中得到心灵的解脱和安慰。

中国古人讲含蓄为美,古诗文往往是蕴藉含蓄,意在言外,接受者也需要得之于言外。曹雪芹在开篇就说:“瞒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所幸的是,曹雪芹得到了后世众多知音的欣赏和“见异”。中国古代的社会境域影响了文学接受的方式和结果,能从事阅读的毕竟占少数,都是上层精英,曲高和寡,音实难知。能审美、想求知或受教也得依赖单一的书本,一直到现代西方科技引进。才改变了单一的书本传媒,也使得大众真正有权分享文学盛宴。

“粉丝”是现代大众传媒对大众进行征服的结果,批量复制和大众传媒使得文学真正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在现代媒体的强大号召力面前,大多接受者几乎无可避免地被粉丝化了。如今,文学不仅可以使用书本媒介,也可以使用电子媒介,新媒介、新技术的问世,在改变人们生活质量的同时,也改变羞人的诗意情感,自然也就改变了对原有文学的认知模式。现代人要求一种快捷、直观的生活方式,而这些与书本所要求的宁静、平和形成鲜明的对比,对绝大多数粉丝来说,即使阅读文学,也不可能像以往那样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心境去咀嚼、品尝文字背后的意义,而是一种随意性的浏览、扫描,要求的不是永恒的审美体验,而是瞬间的心领神会。另外,网络的普及,给文学接受带来便捷的同时也赋予了粉丝极大的话语表达权,他们急于在网络上暴露自我,寻找同类,过度的追捧,享受着读图带来的快感。

有人说,粉丝是现代科技和市场经济孵化出来的。现代大众媒体为文学的传播提供了更为便捷的和大众化的手段,它可以凭借其多媒体介质和强大的覆盖率,可以连续性地重复,不断强化对受众的视觉冲击,以吸引粉丝们的眼球。很多写家、炒家、卖家都充分地利用了现代媒体手段,赢得了大量粉丝。文学的影视化,学术的图像化,无不如此。刘心武说“红楼”,易中天说《三国》,于丹说《论语》,作家、学者在电视台图说经典成了一种时尚,受到不少粉丝的追捧。创作者和作品的出名也越来越依赖大众传媒,大众传媒在不断设置各种“热点话题”,以此来引导粉丝们的注意力。很显然,在消费时代,大众传媒所欲求的文学并不只是针对某个个人或小小的群体,而是要追求效益力求符合众人之口的。粉丝现象的一个基本特点就在于它是由大众传媒操作,以大众文化活动为基本模式展开的。“在大众传媒中,偶像形象在被大众传媒超高速超地域地传播的同时,也被大众传媒极度地扩张、神化了。在这个意义上。是作为载体的大众传媒实现了对偶像的造神运动”。所以说,粉丝们大众传媒的诱导趋同也许是个必然的结果。

可见,知音的出现是古代接受语境的必然,它与古代文人的责任感、使用感紧密相关,也与中国古代的审美追求有关,加上单一的书本传媒,造就了极富特色的知音现象。粉丝的涌现则是现代接受语境的必然,它与现代科技的发展、消费时代的到来紧密相关,也与当下生活追求有关,是大众传媒造就出来的。

结语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尚,在古代,每个创作者都是希望能得到知音的赏识,接受者也以能成为创作者的知音而倍感自豪,创作者与接受者依托文本进行着心灵深处的感应与契合;在今天,创作者、出版商和媒体影响着粉丝,粉丝也同样影响着创作和传播。作为时代的产物,无论你是否喜欢,“粉丝”已然存在,他们也并非一无是处,他们作为某些作家、作品最忠实的接受群体,用热情团结,用深情支持,对这些作家的创作来说应该是有益的。余光中先生就说:“粉丝是为成名锦上添花;知音是为寂寞雪中送炭。”“粉丝”们正日益主动参与到我们的文化转型进程之中。在当今多元化社会中,文学既应该保持它的深刻、批判以及人文关怀等,也应该增加它的宽容、多样和大众的参与。只是。在包容的同时。文学不能完全为商品拜物教所支配,读图的同时应多思考,否则,我们这些受众就会日趋成为一种畸形的“单相度的人”。知音之叹是一种悲剧性接受现象,但愿粉丝不再是另一种悲剧性接受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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