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四国”走向成世界话题

本报驻外记者 吴志华 傅 涞 纪双城 本报记者 钟玉华　●金丰 郑润宇 王秀森 柳直

自诞生起的8年间，“金砖四国”这一概念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耀眼”。对于在俄罗斯叶卡捷琳堡召开的首次“金砖四国”峰会，外界进行了众多猜想。“金砖四国”会被打造成一个新的国际组织么？它会成为取代G8的“国际俱乐部”么？甚至于它会成为一个“反美联盟”么？这一概念的缔造者、美国高盛公司首席经济师吉姆·奥尼尔日前接受采访时，特别提醒此概念诞生时的大背景，即“9·11”后，很多人对以美国为中心的世界表示不满。而8年过后的国际大背景更是让西方媒体对几个“非西方”成员“结盟的可能性”充满好奇。对此，一位中国专家说，“金砖四国”可能会形成一种合作机制，但不会形成盟友机制，更不可能是反美的盟友机制。另一位俄罗斯专家则说，他很认同“金砖”成员之一的巴西总统卢拉的说法——这次峰会能将它的四个重要成员推上国际决策的核心。

为什么是这四个国家？

为什么是这四个国家？“金砖之父”奥尼尔最近不断被媒体问及这个问题。2001年11月20日，他在题为《全球需要更好的经济之砖》的文章中首次提出了“金砖四国”的概念。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四国的英文起首字母组合起来后（BRICs），发音恰好类似英语中的“砖块”。那一年还发生了撼动世界格局的“9·11”事件。奥尼尔近日接受俄罗斯《专家》周刊采访时说，2001年，美国主导的世界走到了尽头，许多人不满意以美国为中心的世界，“正是那时我想出了‘金砖四国这一提法”。2003年10月，高盛发表报告预测，2040年“金砖四国”的经济规模将超过美日德英法意6国集团，这一概念从此“走俏”。

对于8年前的这四个国家，德意志银行的研究机构略带调侃地比喻说：巴西好比世界的原料基地、中国是生产车间、印度是智囊团，俄罗斯则是加油站。2003年6月，巴西发展融资机构协会的会刊《方向》杂志曾称中国、巴西、俄罗斯和印度为四个“鲸鱼国家”，意指四国都是国土辽阔的经济大国。在巴西人看来，自己的国家被世界肯定是早晚的事。这个国家拥有居全球第五的国土面积，可耕地约为中国的3倍，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因此，当巴西被列入“金砖四国”，并被预测将在2036年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时，巴西报纸欣喜地称，巴西“未来的强国”就在眼前。

提起印度被评为“金砖四国”的情形时，常驻印度多年的《环球时报》记者回忆说，“世界上第6个外汇储备超千亿美元的国家，轿车销量首次突破80万辆历史大关，孟买证交所股指一年暴涨70％，首条地铁通车……当时翻开印度的报刊杂志，好消息令人目不暇接。”2003年印度GDP增速达到创纪录的8.5%，2004年第3季度经济增速更是以10.4％超过中国。当高盛2003年预言印度将在2050年成为仅次于中美的第三大经济体后，时任总理瓦杰帕伊提出了“印度大放光芒”的宣传口号。2004年，时任副总理阿德瓦尼说：“我们短期目标是成为像新加坡那样的发达国家，长期目标则要与美国平起平坐！”

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俄罗斯科学院国际经济问题专家伏拉基斯拉夫·萨芬博士表示，2003年被普遍认为是苏联解体后俄经济最成功的一年，凭借大力推动改革、整顿经济秩序以及居高不下的石油价格，普京使俄罗斯恢复了元气，并走向全面复兴。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赵锡军教授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这8年来，中国的经济总量从10名以外进入前３名，成为世界第三大贸易体，制造业产品遍布全球，引进外资规模位居世界第三，“金砖的称号来自于中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而在历经了近一年的全球金融风暴打击后，高盛近日表示，中国可能最早于2027年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

“金砖四国会跛脚吗？”

８年过后，高盛亚洲区首席经济师迈克尔·布凯南说，“金砖四国”已不再并驾齐驱，“四国间的鸿沟比2001年时扩大了”。不少西方媒体将俄罗斯视为“金砖”垮掉的一角。在题为“金砖四国会跛脚吗？”的报道中，英国《金融时报》引述加拿大皇家银行高级分析师的话说，四国中俄罗斯是“落单的一个”。奥尼尔也表示，四块“金砖”中，数俄罗斯最弱。还有经济学家已开始谈论“金砖三国”了。

托尼·爵特教授是欧洲学术界威望很高的英国学者，他也把俄罗斯看做是四国中未来发展最慢的国家。他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目前俄罗斯至少有三大劣势：经济实力不能支撑政治愿望；战略空间遭北约和欧盟挤压；独联体国家大多“脚踩两只船”，在西方与俄之间伸缩进退。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两位俄罗斯专家都对西方的“唱衰”表示不屑。萨芬博士认为，对俄罗斯一直表示怀疑的主要是美国，“有些美国媒体搞什么G2，一边将中国无限扩大，一边又因政治偏见对俄罗斯极其忽视，把俄视为垫底的金砖四国成员。这是不负责任的，也没意义。”美国泰瑞国际集团亚瑟资询有限公司的俄罗斯专家娃尔亚说，西方可以随便说，这是他们的自由，俄罗斯根本无所谓，“西方对于任何他们没有加入的联合体都感到害怕，他们的评价没任何意义。”

巴西也被认为是四国中实力较弱的一个。《日本经济新闻》称，同为资源性国家的巴西和俄罗斯，“与内需基础雄厚的中印相比，可谓明暗两重天”。有巴西媒体评论说，巴西虽然在“BRICs”中按字母排序位列第一，但如果按经济增速来排序，巴西只能落在最后了。巴西总统府战略事务部长曼格贝拉·昂格尔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尽管巴西的GDP和人口都大于俄罗斯，但从许多方面来看，巴西是“金砖四国”中最弱的国家，其原因就是巴西军事实力较弱，又单方面宣布放弃核武器的研制，也不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会成为“政治俱乐部”吗？

8年间，曾有不少人怀疑“金砖四国”只是一个“拼凑而成的概念”。2007年，高盛还抛出“新钻11国”的全新概念，让众人感叹“金砖四国”失去了吸引力。但此次四国峰会的召开，却令西方世界对这几个“非西方”的成员揣测不已，来自四国成员中的某些表态更令它们不安。俄罗斯政治基金会主席维亚切斯拉夫·尼科诺夫2日曾宣称，“峰会将有助于四国首脑会晤机制化，金砖四国将成为固定化的组织”。法新社称，巴西外长上周直言：“八国集团已死。”

对此，英国《泰晤士报》称，“金砖四国”正寻求形成一个“政治俱乐部”或“联盟”。法新社称，首次峰会四国向老牌经济强国“炫耀实力”，它们越来越希望协同努力，对抗美国的全球统治地位。法国《回声报》引用高盛经济学家罗里·麦克法夸尔的话称，“金砖四国”，特别是俄罗斯，对建立一种替代已有国际组织的机构有很大兴趣，高调举行峰会是克里姆林宫“讨伐它所认为的单极”举动的一部分。

这种说法遭到了四国的一致否认。巴西总统府战略事务部长曼加贝拉说，“金砖四国不反对任何国家”。他认为，美国对外奉行两个原则：一是美国在全球应拥有无可匹敌的霸权；二是美国要阻止任何一国在世界某个地区拥有霸权，基于此，可以预见：美国会将“金砖四国”的任何行动都视为是对美国权力的一种挑战。俄罗斯的萨芬博士也认为，“金砖四国”的合作重点不在于对付美国，他说，“我很认同巴西总统卢拉的说法，即首次金砖四国峰会能将它的四个重要成员推上国际决策的核心。”

还有分析认为，四国间存在的分歧和利益冲突，将影响“金砖四国”这一形式的维系。《全球事务杂志》俄罗斯编辑弗伊德尔·鲁克亚诺夫说：“金砖四国就像是一个小规模的世界，具有丰富的多样性。除了要求获得一个更公正的经济秩序外，他们几乎没有重合的利益。”英国学者托尼·爵特教授认为，在亚欧板块，中国对日本和印度保持警惕；俄罗斯担心中国的崛起；印度认为本国的崛起之道在于与美国建立紧密关系，以抗衡北京；此外，中印都不需要通过对抗来向世界证明自己。因此，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一个国家考虑“对抗美国”的计划。巴西《圣保罗州报》驻美国记者阿尔贝托·塔梅尔说，“事实上，中国不是巴西的伙伴，也不是其他金砖国家的伙伴，而是对手和竞争者。”《印度时报》称，印度可能是对“金砖四国”峰会最不热衷的国家，因为俄罗斯想借四国合作走出经济困境，同时制约美国；巴西想通过加强与中俄印合作，为早日实现走向国际舞台增添筹码；中国看重“金砖四国”是体现世界多极化一个新的合作机制，而印度近年来外交左右逢源，无需冒得罪美国的风险，通过“金砖四国”的舞台展现自己。

合作机制化符合各成员利益

无论是夸大“雄心”，还是揣测“嫌隙”，外界真正关心的其实是“金砖四国”是否会机制化，并在未来成为像G8一样的国际组织。在《环球时报》采访的几位中国专家看来，“金砖四国”可能会形成一种合作机制，但不会形成盟友机制，而且合作机制化符合每个成员的利益。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马振岗认为，如果四国能使合作机制化，对维护世界和平和稳定是有益的，也是符合中国的战略需求的，中国就是要促进建立和谐世界，主张多极化发展。对于有西方媒体猜测四国可能联合“抗美”，马振岗表示，不能用冷战思维来考虑四国的合作，四国不可能形成那样的机制，大家只是合作者，不是盟国。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孙哲也认为，金砖四国机制化符合中国及其他三国的战略需求。他说，这个组合非常特别，如果四国能合作得好，会创造一个南南合作的新模式。孙哲说，“金砖四国”形成一个经济上的“准联盟”，将会形成与西方更积极意义上的竞争，不过，说四国能因此脱离西方去搞一个类似G8或上合那样的组织是不现实的，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

将中国视为四国的“领头羊”，是世界媒体对“金砖四国”众多议论中最一致的一点。路透社就引用德意志银行研究部门专家的话称，“中国是屋子里一头重达800磅的熊猫”，其经济总量相当于其他3国的总和，因此“中国比其他金砖国家更重要”。奥尼尔认为，四国的排序应当是中国、印度与巴西并列，最后是俄罗斯。当《环球时报》记者向两位俄罗斯专家问起这种排序时，萨芬博士说，中国在四国中最显眼，是所有人的共识，但如果将四国排序，则很难这样去排，“金砖四国更像是一个圆桌会议，不适合排列次序。”经济学家娃尔亚则说，“金砖四国”更多的是利益方面的交流与协商，“它不是联盟，这里没有集团、没有组织、也没有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