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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职参与对男性自身成长的积极效应

2009-06-15徐安琪

社会科学研究 2009年3期

徐安琪 张 亮

摘要本文运用上海城乡872名已婚父亲的入户问卷调查资料,考察男性在父职参与过程中的个人体验和感受,探讨他们的参与水平和亲子互动方式对其自身成长的实际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尽管育儿工作会给父亲带来一些压力,但他们在参与抚育过程中所感受的积极体验以及所得到的收获更大。回归分析结果表明,不仅父职参与水平对促进父亲的成熟、成长有正向意义,而且父亲积极、主动的育儿参与态度、民主开放的教养方式,以及夫妻在子女抚养教育工作中的协调一致、彼此支持,父母与子女间的融洽关系尤其是父子关系,也对促进父亲自身成长具有重要的积极影响。

关键词父职参与;育儿体验;父亲自身发展

中图分类号C913.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09)03-0123-07

为人父母是成年生活中重要的转折事件之一,然而,与母亲相比,父亲的育儿体验以及父职参与对男性的影响较少受到人们的重视。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成为热点的父职研究中,学者们关注更多的是父职参与对孩子发展和婚姻关系的影响,对父亲自身影响的研究相对较少。而为数不多的研究表明,父职参与不仅惠及孩子的身心健康,对夫妻关系有凝聚作用,同时对父亲自身的成长、发展也有积极的正效应。

随着现代化、城市化的进程,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城市女性普遍就业,双职工家庭成为城市家庭的主流,“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性别分工模式得以改变,父亲或多或少分担了日常的子女照顾者角色。随着社会变迁,尤其在独生子女时代,不少父亲日渐领悟亲历孩子成长过程的必要性,不希望自己在子女教养参与方面被边缘化,由此促进男性调整父亲角色,积极参与孩子的生活,有的甚至比母亲更投入。但他们的角色变迁和个人体验不被社会所关注,也少有历史记载和研究实录。男性在父职参与中有怎样的体验和感受?育儿过程给他们带来什么收获?哪些因素对父亲自身成长和完善起作用?这些都引发我们的学术兴趣并成为本研究的主要目标。

一、文献回顾

育儿参与和投入是一件琐碎、费心且有较大压力的劳作。父亲分担育儿责任,需要付出时间和辛劳,也难免会加重自己的双重负担,限制自己的闲暇时间和社会交往,同时。男性在父职参与过程中所获得的正面效用也为不少研究所证实。概括起来,现有研究主要从四个方面探讨了父职参与对男性自身的影响。

(一)身心健康

在向父亲身份转换时,男性在适应新的职责、角色期待和夫妻浪漫关系的变化时可能会感受到沮丧,因而对心理和身体健康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但在把婚姻状况考虑进来以后,有孩子的男性和无孩子的男性在身心幸福上并没有显著的差异。还有一些研究则显示,父职参与对男性身心健康有正向效用,如Barnett等人(1992)通过对300位双薪家庭已婚男性的调查,发现当了父亲的男性较少会心理沮丧,而且男性对孩子的情感投入还能充当其工作压力的缓冲器。有研究还证实,参与到孩子生活中的父亲在陌生情境下更为自信,焦虑度更低,能够更好地应付沮丧。

为人父亲还会促使男性注意健康,从事有利于身体健康的行为与活动,如会减少有害的行为——抽烟、酗酒、吸食毒品以及危险的爱好等。

(二)社会交往

已婚男性在向父亲身份转换后其社会网络的大小和密度没有显著改变,但社会网络的构成会发生很大变化,身为父亲的男性会减少与朋友同事交往,增加与直接或间接和孩子有关的人员的联系。育儿活动首先会使男性增加与其他家庭成员尤其是配偶和女性亲属的联系,增进与老年父母之间的代际关系。其次孩子会促进男性与有同龄孩子的邻居、朋友的交往,父亲也会更多地参加社区、学校、教会等组织的孩子一同参与的活动。

(三)职业发展

向父亲身份转变还会影响男性对工作的投入。有孩子的男性也会更积极地寻找工作,他们的失业率要低于无孩的男性。另外,男性会把经济支持视作父亲参与的形式之一,从而会增加工作时间以满足抚养孩子的需要,尤其是那些不止一个孩子的父亲,不过,也有研究指出,较高的父亲参与和男性的工作时间呈负相关。

还有一些研究关注的是男性的角色冲突和满意度,参与越多的父亲会感到在职业上缺少时间,家庭责任干扰了他们的工作,但他们同时较少地感受到家庭角色的压力。在双薪家庭中,参与度高的父亲会体验到更大的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力,而单薪家庭中的父亲则体验到较小的压力。同时,双薪家庭中接近行为越多的父亲会更多地对其非传统角色感到困扰,不过,尽管存在压力和冲突,整体而言,父亲参与接近行为较高的父亲对其父亲角色并没有表示较多的不满意。Pleek对此的解释是,尽管较多地参与育儿必须付出代价,但父亲在育儿活动中也得到了很多的补偿。

(四)自我成长

Hawkins等(1993)指出,以往关于父亲参与育儿的研究,大多采用交换、角色冲突、资源分配或女性主义取向的观点。根据这些理论,父亲会衡量参与抚育工作的得失,并受权力大小或社会结构限制(如幼儿数目、妻子工作时数)的影响。Hawkins等人认为,此种观点忽略了与幼儿的互动对父亲成长的影响,他们从发展理论的视角指出,父亲在育儿活动中与孩子的交流互动是一种有效的发展动力,抚育活动对成年男性的成长与成熟至关重要。育儿工作会使男性学会关心他人、关爱下一代以及不断学习接受新的知识和观念,与孩子互动会有很多收获,能使自己变年轻,给自己带来创造的乐趣和成就感,使自己更有爱心、更成熟、更有责任心,个性更健康完善,并激励父亲积极进取或获得成功。

二、资料来源和研究方法

本文资料来自2006年底完成的对上海城乡65岁以下育有子女的初婚父亲的人户问卷调查。该调查采用多阶段分层概率抽样方法选取了上海市9个区18个街道/镇36个居/村委会,实际获得872个父亲样本。

被访样本中市区家庭占67.6%,郊县为32.4%;父亲年龄在21-35岁的占21.8%,36-45岁的为28%,46-55岁的为36.4%,55岁以上的占13.9%;平均受教育11.2年,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的为41.2%,高中达39%,大专及以上的占19.8%;职业为工人的比例最高,占总数的47.1%,商业服务人员为17.1%,行政办事人员为13.4%,经济业务人员占4.9%,专业技术人员为9.1%,管理人员占6.7%,农民只占1.6%;调查前一年的平均收入为28952元;平均子女数为1.08个,92.8%的家庭只有1个孩子。

本研究首先以相关分析方法大致描述父职参与的个人体验和感受。然后用多元回归分析方法,排除了其他因素影响后,来估计父亲的参与意识、参与水平和质量对男性自身成长的净影响。

三、男性育儿体验的描述性分析

根据前人研究的提示,我们收集了被访男性在参与育儿过程中的个人体验和成长收获的相关资料,下面我们将分别描述研究对象在参与抚育工作过程中的个人体验和感受,分析不同被访者的体验、感受和收获、成长差异的特征。

(一)父亲在育儿工作中的积极体验远多于负面感受

在对亲职投入的个人感受和体验进行考察时,共设计了正负向各5个题项来询问被访对象“您在抚育孩子的过程中是否有如下感受、体验”(1-5分别表示自“从无”到“经常”的连续变量)。

在回顾履行父职过程中的积极体验时,大多数父亲对所有的提问都作了肯定的回答(即选4或5),其中体验到“为人父亲的喜悦和自豪”的达82.3%,感受“孩子很需要/依赖自己的自我价值”的为65%,83.4%的父亲认同“孩子成长中的每一个进步都令我兴奋/骄傲”,73.2%被访者回答“和孩子一起游戏/活动很开心/使自己变年轻”,而首肯“孩子带给我幸福感”的更高达87.6%。

上表还显示,市区父亲更多地在育儿参与中感受到积极体验,其中首肯有“为人父亲的喜悦和自豪”和“孩子成长中的每一个进步都令我兴奋/骄傲”这两项具有统计意义。

与此同时,本研究的数据资料还说明,育儿工作也确实给父亲带来了一些负面效应,但他们所自述的在各个侧面的消极影响远少于他们在亲职投入中所感受到的积极体验。

统计结果显示,有29.7%(即选4或5)的被访男性诉说,参与抚养教育子女加重了自己工作和家务的双重压力,另有28.5%的父亲认为参与育儿减少了自己的娱乐、外出旅游等闲暇活动,21.2%回答限制了自己与同事、朋友的社会交往,认为大量的抚育工作时间影响了自己出差、工作业绩或升迁机会的占9.1%。此外,绝大多数被访对象从未对自己生了孩子而感到后悔,承认自己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孩子了”想法的父亲不到3%。

相关分析显示,市区父亲感受负面影响的略多些,除了最后一项后悔生了孩子外,其他4项负面感受的城乡差异均具有统计显著性。这或许与市区社会竞争激烈、生活节奏较快有关。此外,高学历父亲更多地认同参与育儿工作减少了自己的娱乐、闲暇活动和限制了自己的社会交往。

(二)大多数父亲首肯育儿工作促进自身成长发展

关于参与抚育工作是否对自身的成长发展有积极促进作用的考察,我们设置了包括“责任感增强”、“更加成熟、自信”、“变得更富有爱心”、“激励自己进取或获取成功”、“为教育孩子/给孩子作榜样,自己新学了许多知识”、“在抚育孩子过程中提高了自己的能力”、“在与孩子的交流中自己也得到很多收获”和“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自己也得到成长”等8个题项。

统计结果显示,大多数父亲认同参与子女抚育的过程对自身的成长发展有直接或间接的促进和激励作用。如表3数据资料所示,8个题项几乎没有或积极促进作用很少的(选1或2)分别仅在4%-11%之间。而首肯亲职工作使自己的“责任感增强”、“变得更富有爱心”和“更加成熟、自信”的比重为最高,分别达85.3%、85.2%和80.1%(选4或5),其他也都在七成左右,平均得分在3.83-4.38之间。

分析结果显示,郊县父亲在孩子抚育过程中新学了许多知识、提高了自己能力的显著多于市区,他们首肯自己因此得到很大收获和成长的概率也更高些。这或许是因为传统农村的性别分工更多地遵循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父亲参与育儿也较少。随着上海郊县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以及独生子女家庭对孩子的过高期望,加上家庭结构的核心化,使男性参与养育子女的事务更为普遍。他们在以往较少涉足的新领域或许会更具新鲜感和求知欲,在实践中学习、提高,并对其中的酸甜苦辣有更深的体悟,而子女的健康成长也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由此也得到更多的收获体验和成长经历。

对于不同教育程度的父亲认同育儿促进自身成长的F检验结果还显示,受教育较多的父亲首肯亲职参与促进自身成长发展的概率更高。其中认为抚育孩子使自己的“责任感增强”、“激励自己进取或获取成功”以及“为教育孩子/给孩子作榜样,自己新学了许多知识”3个维度在P=0.000的水平上具有显著性,“变得更富有爱心”和“更加成熟、自信”项目在P<0.05的水平上具有显著意义。

高学历父亲更多地肯定参与育儿对自己的成长发展有积极意义,主要是他们更多地参与了从孩子孕育到整个抚养教育的过程,尤其在关怀陪伴孩子方面。因此,他们在与孩子沟通、与孩子成为朋友关系的同时,会更多地感受到自己与孩子共同成长、进步。

尽管双变量相关分析结果显示了父亲的教育程度对自身成长有促进作用,但这究竟是受教育程度的直接影响,还是因为高学历父亲的参与意识更强,在育儿工作中更善于学习,或与孩子的良性互动更多的缘故,尚需进一步检验。

(三)与母亲相比,育儿工作对父亲的负面影响显著较少。

尽管孩子的抚育工作给父亲带来一些难以避免的负效应,但性别分析结果同时表明,育儿投入给妻子带来的工作和家务的双重负担(选4或5的达38%)、娱乐休闲时间的减少(37%)、社会交往的限制(占28%)及机会成本的损耗(13%)显然更多。如图l所示,对两性回答的平均得分所作的F检验结果,5个维度都显示了性别差异的显著性,其中除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生孩子了”项目的P=0.040、“大量抚育时间影响了我出差、工作业绩或升迁机会”题项的P=0.002外,其他3项P均小于0.000。即是说。女性对育儿工作的负面感受更强烈。

与此同时,性别分析结果还表明,与母亲相比,父亲在抚育中的积极体验也相对较少。图2所显示的是对父母选答的平均打分所作的F检验结果,除了“为人父亲的喜悦和自豪”的P=0.071外,其他4个维度至少在0.001水平上显示了性别差异的显著性。

关于在抚育过程对自己成长发展促进作用的男女选答平均值的F检定结果也说明,8个维度都显示了性别差异的显著性,也就是说,女性认同孩子抚育工作促进自己成长发展的概率更高些。其中除了“责任感增强”项目的P=0.013,对“激励自己进取或获取成功”检定的P=0.002外,其他6项的P均小于0.000。

繁重、琐碎、重复的育儿劳务给妻子带来更多的压力和负担,她们为孩子的健康成长付出更多的时间、心力,放弃了更多的个人需求、社会资本和发展机会,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基本事实。也是迄今为止不同时代、不同文化和不同地域的共同现象。同时,也因为女性的育儿投入更多,对孩子成长中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和进步会有更多的发现和惊喜,与孩子的共处、互动多,被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