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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诗歌中的叙事图景

2009-06-15贾丹丹

船山学刊 2009年2期
关键词:叙事艺术杜甫

贾丹丹

摘要:杜诗对外部世界的反映,古人以“诗史”论之。本文从叙事方法入手,认为长安十年和安史之乱两个时期杜诗对客观世界的叙事,大体可以分为四个层次:“以抒情为重心的简单叙事”、“背景式、广角式的全景叙事”、“以单一场面为主的戏剧性叙事”和“客观故事的完整叙事”。

关键词:杜甫;前期诗歌;叙事艺术

中图分类号:11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7387(2009)02-0135-04

中国古典诗歌以“言志”的抒情性为基本特征,杜甫即被梁启超称为“情圣”,但是在此之外,其“诗史”的叙事性质亦受到后人很高的评价。“杜逢禄山之难。流离陇蜀,必陈于诗。推见至隐。殆无遗事”。孟繁注意到诗歌到了杜甫笔下。开始以一种主动、自觉的意识描绘外在世界的存在和变化,细腻完整地展示了历史时空与人情世貌。从叙事方法的角度出发,杜甫前期诗歌的叙事可以分为四个层次,从而可以看出杜诗是先唐诗歌叙事手法的“集大成”者。在他的笔下。中国古典诗歌特有的叙事方式得到全面的展现。

一、以抒情为重心的简单叙事

对抒情诗来说,审美的效果与自我表现是诗歌创作的主要追求。这决定了与抒情诗相联系的事实被过滤、修饰和简单化。在杜诗中,以宴会诗、游历诗、送别诗为代表,诗歌呈现出“以抒情为重心的简单叙事”的基本面貌。

诗题对叙事的实现是杜甫这一类抒情诗“简单叙事”的首要特征。黑格尔说:“把一件事作为实在的情境所提供的作诗的机缘,通过这件事来表现他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即兴诗或‘应景诗”。从杜甫《游龙门奉先寺》、《得舍弟消息》、《行次昭陵》等诗中,我们看到“提供作诗的机缘”的“这件事”以浓缩的动宾结构陈述短语的形式在诗题中突显,诗题的叙述性与诗歌的抒情描写内容配合成一个综合的艺术整体。

杜甫的大部分抒情诗都非常注重拟题,最大化的提供叙事信息,其准确与细致,为来日的回忆提供了帮助,如《同李太守登历下古城员外新亭》、《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等,诗体与诗题是一种严密的呼应和相互补充关系,以诗题的叙事统筹诗体的表现。又通过富有审美意味的表现而完成对诗题的叙事。吴见思《杜甫论文》说“读诗之法,当先看其题目。唐人做诗。与题目不轻下一字,亦不轻漏一字,而杜诗尤严”。《至德二载甫自京金光门出间道归凤翔乾元初从左拾遗移华州掾与亲故别因出此门有悲往事》,这个题目把诗题的叙事性发挥到极高的程度,不仅介绍了事情的本末,而且注入了纪实性、历史感和浓郁的情感色调。

中国古典诗歌“以抒情为中心的简单叙事”的第二个特征是景物描写对诗歌客观叙事的实在性与主观表现的情感性的双层表现。王国维云:“能写真景物、真性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欧阳修引梅尧臣语曰:“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明人谢榛《四溟诗话》称赞杜诗:“情融乎内而深且长,景耀乎外而远且大”。他们都认识到中国诗歌的特性,是情与景的融合。是对叙事客观世界与表现主观世界的统一追求。

中国古典诗歌使用的描写性语言是造成这种效果的主要原因。区别于陈述性的语言。描写性的语言由说明性、形容性的名词或动词构成,以名词为主、动词为“眼”,从而赋予了诗歌语言既具有可感的实在性,又包含抒情的想象性。诗人作诗即选择这种具有双重性质的语言描写客观之景,如“城春草木深”之句,是写实又饱含深情。此外。中国诗歌依靠描写的叠加而成高度形式化的语句,以对偶的方式强化,在一句的各意象之间、在句与句的配合对比中,制造超越语言本身的自由广阔的空间。极大的扩充了语言的张力与美感。

除此之外,杜诗还以静态意象或动作的跳跃实现时间和空间的“暗渡”,实现一种具有时空跨度完整的隐形叙事。以《游龙门奉先寺》为例,作为一首记游诗,它在直观上是作者潜在时间意识的顺序表达:“宿”已至夜,暗示白日的“游”;颔联的“生”字、“散”字是一种初始化的动词,是刚刚入夜的景象;颈联描写因夜深灯尽而星象晰邃的情景,又写因夜久而体寒的感受;至尾联已是次日的清明之景。这是一个完整的游记。但却以景物描写和情感的兴发表现出来,形成典型的抒情面貌。

二、背景式、广角式的全景叙事

“背景式、广角式的全景叙事”是指杜甫诗歌的叙事不以某个具体人物或情节为中心。而着力介绍整个世界的一般情况;或以某一特定历史时间和事件为线索,以史诗般的手笔,展现广阔的社会情境。黑格尔评论西方的这类诗认为:“但是这种史诗(神谱)还缺乏诗所应有的圆满刻画,它所能描述的一系列行动事迹虽显出必然的先后次序,但是没有哪一个个别事迹或动作是从某一个中心出发而且从这个中心找到它的统一和完整。”与黑格尔所指的“神谱”不同。中国诗歌以较小的单元形式呈现。并由具体的诗题所统率,但是诗歌的内容却可以由诗题揭示的“中心”全面的发散开来。所以说在中国诗歌中。诗题的具体性与内容的发散性、背景式全景描绘并不矛盾。杜甫的这种“全景叙事”的诗歌,在安史之乱的历史机缘中得到丰富的展现,它们寄托了杜甫深沉热切的社会关怀。也以其杰出成就为后人记诵。

以《哀江头》为例。全诗以诗人潜游曲江的行为为构架。以其行为所产生的抒情、描写、历史反思为主体,在情感的发抒中间接透露国都沦陷、玄宗出逃、贵妃亡命的史实。“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曲江的今昔同异鲜别;“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盛时之乐与生别死离,杜甫以抒情的方式跨越于其间,往突来回,突破了刻板叙事的地域、时空的限制。后人把这种由表现的创作手法而获得的叙事自由与同一题材白居易的叙事诗作比较。如黄生日:“善述事者,但举一事,而众端可以包括,使人自得于言外,若纤悉备记,文愈繁而味愈短矣”;苏辙曰:“如乐天诗词甚工,然拙于记事,寸步不遗犹恐失之,所以望老杜之藩垣而不及也”。由此可以看出。古人对于以抒情的方式间接的、背景式的展现历史和现实图景的偏向与提倡。

在《悲陈陶》、《悲青坂》等诗中,体现了背景叙事与议论的融合。《悲陈陶》一诗全为叙事,“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野旷天低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诗人的笔触没有指向血腥的战争过程,而是以一种冷静的语言陈述战争和结果以及战后双方的反应。这正是一种史诗性的笔法:把感情隐藏在客观陈述之中,抛弃过度的修饰。鲁迅先生曾说过“感情太浓烈时不宜作诗”。可以猜测正因为感情的太过强烈和复杂反而促使诗人情感表达的滞涩和抒情成分的减少,在诗中仅作一种较客观的、全景式的叙述。这种叙事方式。是历史和情感双重作用下的选择。

另外,在杜甫的一些长篇排律和古体诗中,体现出由特定主题而发散开的全景叙事。这些排律和古诗对现实的叙事大多嫁接在一些具体的事项之上。如投赠、宴饮、

送别,但作者所要表达的远远多于、深于这些具体的事件。因此这些诗歌的叙事方法呈现出一种复杂的局面:对于具体事件是以抒情、描写为重心的“简单叙事”;在事件之外。还展现了广阔世界的一般图景,呈现出一种“背景式”的特色。如《送樊二十三侍御赴汉中判官》:“威弧不能弦,自而无宁岁。川谷血横流,豺狼沸相噬。天子从北来,长驱振凋敝。顿兵岐梁下,却跨沙漠裔。”《苦雨寄陇西公兼程王徵士》:“今秋乃淫雨。仲月来寒风。群木水光下。万家云气中。”

杜甫在做这种“背景式”的介绍时,叙述的节奏快而跳跃大,他的目的不在于事件、人物的准确细致,而在于真实气氛和情境的营造,并把它们统筹在诗歌艺术性的语句中。所以我们看到杜甫甚至可以用比兴、典故故事来借代历史事实。例如用“威弧不能弦”、“豺狼沸相噬”来说明战争和反叛者的狂虐。形成一种“背景”式的叙事效果。

三、以单一场面为主的戏剧性叙事

与“背景式、广角式的全景叙事”不同。杜甫另外一些新题乐府《兵车行》、《丽人行》、《新安吏》、《潼关吏》、《新婚别》、《垂老别》,表现出另一种叙事特征,即深入历史事件的内部叙述一个故事。诗中有具体的人物出现。并以其行为、对话或独白诸形式,把人物事件构置在特定的时空背景之内,形成了一个具有戏剧性效果的简单场面刻画。《兵车行》、《丽人行》、《新安吏》、《潼关吏》、《新婚别》、《垂老别》,这是一组模仿汉乐府创作方法、自立新题,以单一的社会生活场面为主反映时事、寄托诗人社会关怀的诗歌。它们在艺术上的表现首要的一点是对汉乐府写作方法的继承。体现在三个方面:选取、刻画典型的事件反映社会问题;以记言为主,把写人、记事结合起来,实现一种“戏剧化”的效果;时间、空间的集中和场面性、片断性特征。

天宝后期,统治阶级的骄奢和淫佚之风肆起,当时社会表现出来的主要危机,如统治阶级的淫乱、重色废政、骄奢淫威,在《丽人行》出游一景中得到全面的折射;与此同时。朝廷盲目开边,给人们带来了丧亡之痛、赋税徭役之苦,这一切又都反映在《兵车行》一诗中。《新安吏》、《潼关吏》、《新婚别》、《垂老别》在取材上同样如此。在战争的背景下杜甫剪裁了几幕最为沉痛的场景和人物涉及了基本的人伦关系,以他们的酸辛故事叙事战争状态下百姓遭受的真实的苦难。可以看出,杜甫对于典型场面的选取准确而有力,全面反映了开、天之间暴露的社会问题与危机,是汉乐府的优秀继承。

杜甫的新题乐府“得汉乐府之神理”的第二个表现就是对话、独自的运用和场面的铺陈,把记言、写人、记事结合起来。对话使人物形象丰富鲜明,场景真实可信,如《新安吏》、《潼关吏》等诗。而在《新婚别》一诗则以独白取胜,在独自中。这个弱小女子隐蔽、曲折、矛盾的情感被一层层揭开,这是以第三人称叙述所无法深入的层面。

这一组“新题乐府”诗所体现的第三个显著特征就是时间、空间的集中性、场面性和片断性。亚里士多德在论述西方悲剧和喜剧时,特别注重对“长度”的要求。他说:“悲剧有了长度,……抛弃了简单的情节……”,“情节也要有一定的长度。美要依靠大小与安排……”。同时,他也承认“一件事可能完整而缺乏长度”。杜甫的这一组“新题乐府”和许多汉乐府描写的就是“完整而缺乏长度”的一些事,如告别的场面、城墙边的一段对话等。它们不具有变化的情节、复杂的人物和行动。时间与空间高度集中,相对静止,因此形成一种“场面性”的效果。

四、客观故事的完整叙事

杜诗的前三种诗歌叙事,反映了中国古诗的特质:短小精美的抒情,不以叙事为重心,尤其缺乏对事件的完整叙述;在以叙事为特点的乐府诗中,也缺乏有长度的情节和复杂的人物形象,而且包含主观情感的强烈渗入。但是诗歌作为文学形式的一种,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客观生活的变幻、丰富和独立事件的完整性促使诗歌形式、功能不断的发展拓新。诗歌的内容和形式在“集大成”兼“开新世界”的诗人杜甫手中都得到很大的拓展,尤其是叙述客观生活的力度得到极大的增强。杜甫以广阔的社会观察视角、深厚的历史意识把历史和现实内容融入诗歌,用各种方法努力实现了“客观故事的完整叙事”。

首先看杜甫在诗歌形式上的努力。体现为组诗的写作。杜甫好为组诗,这些组诗既有律诗的联章,也有古诗、乐府诗的联章。联章诗中的每一首都是一个相对完整的艺术个体,它们在诗题的系连下,以一定的结构方式逐一展开,形成一个统一、有序的整体。仇兆鳌说“杜诗凡数章承接,必有相连章法。”一般来说,杜诗以三种方法结构组诗:一是用情感系连,如《曲江三章章五句》、《秋雨叹三首》、《遣兴三首》(乾元元年),依靠情感的深入或描写视点的转换篇篇相连;二是按照时间的顺时发展,数首一脉相承,如《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晚际遇雨二首》、《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大云寺赞公房四首》。在这些组诗中,各篇情感基调较一致,而主要根据时间的延展和变化逐层展开;第三种方法是以上两种的兼容,如《前出塞九首》、《后出塞五首》、《羌村三首》等,以时间、情感两条主线并行发展。在这三种组诗的结构方法中,后两者显示出作者明确的叙事意识,即作为一个叙事整体,借首与首之间的联接,完整的再现了事件的发展过程以及人物心理、情感的变化。

其次,在新题乐府中,杜甫使用多场面的视角。进行完整的叙事。其中《石壕吏》最为人们称赞。全诗的起笔开门见山,径直点出了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以人物的对话形成故事背景的陈述,在诗歌结尾的最后一个场景中“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故事戛然而止。全诗叙事紧凑,人物语言贴合角色,多重场景按时间顺序依次发展,真实而完整。杜甫隐藏了诗人的身份而转化为作品人物,成为一个单纯的目击者。诗中没有独立的抒情和议论。依靠故事本身产生其艺术感染力,保持了叙事的纯洁和客观故事的完整叙事。

《无家别》是另外一首节奏紧凑、笔墨简洁、故事结构完整、叙事内容宏阔的叙事诗。诗歌以追叙领起,以虚构的第一人称视角把融有个人主观感受的战争背景介绍出来。接着叙写自己因战败归乡的一幕幕场景,最终这个老兵再次抛家从军。全诗以追叙起。再以追叙结束,中间纵跨数年叙述自己的战争经历,其叙事结构远比单线叙事的《石壕吏》复杂和精巧。可以说《无家别》一诗运用了小说的笔法。显示了杜甫杰出的叙事才能和创造性。

在杜甫创造的长篇歌行中。场面叠加与口语化的叙写也形成了一种完整的叙事。杜甫利用长篇歌行在篇幅上的优势,采取了一种别开生面的自然主义的写法。对日常生活作口语化的生动描述,并以多场面的叠加形成一种完整的叙事。这种特性见之于《病后过王倚饮赠歌》、《髓乡姜七少府设鲙戏赠长歌》、《彭衙行》、《赠卫八处士》等诗。如《彭衙行》:“痴女饥咬我,啼畏虎狼闻。怀中掩其口,反侧声愈嗔。……延客已曛黑,张灯启重门。暖汤濯我足,剪纸

招我魂。”《题李尊师松树障子歌》:“老夫清晨梳白头,玄都道士来相访。握发呼儿延人户,手提新画青松障。”

因为歌行体的本质是古诗,它不要求严格的押韵和对偶。对于诗歌的形式没有严格的要求,所以在表达中语言修饰的成分较少。实在性的表达较多。一般情况下。一联中两个诗句意思顺延而下,大大加强了叙事的连贯性和真实性。杜甫用这种体裁和口语化的语句描写日常的生活,淡化诗歌语言的剪裁和修饰,以生活的真实面目生动、紧凑的铺写,因此在他的笔下诗歌显出“自然主义”的质朴风格。这种连贯紧凑的叙事极易形成细节描写,借助文字形成画面感和戏剧效果。如上举《彭衙行》中的两例,还比如《閟乡姜七少府设绘戏赠长歌》:“饔人受鱼鲛人手,洗鱼磨刀鱼眼红。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嘴春葱。”《赠卫八处士》:“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这些日常生活的细腻刻画。使景象历历在目,透露出至纯至真的人情味。数个叠加的细节图画被插入框架性的整体叙事中,就构成了一首丰满完整的叙事诗。场面细节的叠加,正是杜甫长篇歌行的第二个特征。它所追求叙事的完整性,正是由详略不等的多场面叠加描写而实现。

最后,杜诗完整叙事还表现在他的长篇自传体古诗中。有意识的对自己以往的人生进行回顾和审视。以其叙事有一定时间跨度、较完整的人生经历的诗歌。可以追溯到屈原的《离骚》和《九章》。这种回顾决定了自传体诗歌采用一种内向的、自省的视角,以回忆为内容进行叙事。但又有着浓厚的情感色彩。这种诗歌在本质上既是抒情的又是叙事的。叙事而又绝不是对个人经历和命运的单纯记录,它必然牵涉到个人生存的社会历史环境。诗歌通过对个人经历的描写而进入当时的社会、历史当中。形成一种既具有情节线索,又包含广阔社会背景的客观描述,甚至是个人经历与社会背景两条线索的交叉并进的史诗性作品。这种文体的要求使人们自觉地采用“赋”的形式来承载。在表现手法上也常常“以赋为诗”。

杜甫早期诗歌作品中,这种自传诗有四首:《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述怀》、《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前两者还不是纯粹意义的自传诗,但它们以庞大的赋体篇幅,以自传的形式实现了对社会人生的相对完整的叙事。在这四首诗中,《奉赠韦左丞丈》、《咏怀五百句》与《述怀》、《北征》在表现形式上有一定的差别。因为自传诗的本质既是抒情的又是叙事的,前两首诗歌的面貌以抒情和咏怀为主。侧重于内在精神变化过程的描述。暗示叙事;后两首则是以外在经历的叙事贯穿始终,叙事集中、叙事完整而突出。对内在精神过程的描述的注重决定诗歌的语言具有概括性和描写性,是修饰雕琢后的语言。如《奉赠韦左丞丈》,相比之下,《述怀》与《北征》以陈述性的口语叙事,简洁准确有力。尤其是《北征》一诗,以复杂情节入诗、以细节入诗、以口语入诗。叶梦得曰:“……至杜子美《北征》、《述怀》两篇,穷极笔力,如太史公传记,此古今绝唱也。”啕今人胡小石评《北征》云:“叙自凤翔北行至郇,再自邠北行至鄜,沿途所见,纯用《北征》、《东征》、《西征》诸赋章法。化赋为诗,文体挹注转换,局度弘大,其风至杜始开”;又云:“结合时事。人以议论,开合纵横,直成有韵之散文。独辟一途,前所未有。下为元和及宋诗开山”。

杜甫长安十年与安史之乱时期所创造的诗大体可以归纳为以上四种叙事方法,其中第四种“客观故事的完整叙事”在杜诗中占有相当大的分量。而且形式体裁多样,可以看作是前三种叙事方式的综合运用与突破。复杂多变的叙事方法,说明杜甫对于用诗歌完整叙事客观生活有一种自觉的努力、自觉的追求,在杜甫之后,有白居易的新乐府、韩愈的“以文为诗”,都代表了诗歌叙事能力的增强。这大大改变了我们关于“中国叙事诗不发达”的传统印象,启示我们做更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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