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君安香港高管范晓微被查疑云

罗科　席志刚

范福春從中国证监会副主席任上退下来不到两个月，他在国泰君安证券（香港）有限公司投行部担任执行董事的儿子范晓微被香港廉政公署发现涉嫌收受贿赂，随后转交内地有关部门。

案件的影响面迅速超出了范晓微个人，有关部门也显示出异常的谨慎。

香港廉政公署向《凤凰周刊》回复表示，廉署已做完有关信息通联工作，目前此事不属廉署管辖，因此亦不会评论未在香港法庭审讯的案件。

范晓微“事故”成谜

今年30岁的范晓微在国内完成大学学业后赴国外攻读MBA，之后在汇丰银行短暂工作，2005年进入国泰君安香港公司，直至案发前。

案发后，范晓微所属公司国泰君安三缄其口。其香港公司法律监察部发言人表示，公司并不确切范晓微是何故“出事”，目前尚未接到大陆部门的通知，现阶段无法作出回应。

同样，香港汇丰银行对汇丰A股上市与范晓微在中国证监会有深厚背景相关联的传闻不予置评。

敏感人士发现。范晓微家族中出事的不只范晓微一个。在6月2日范晓微被带走前，ST沪科2009年4月18日公告称，根据公安部门2009年4月16日下发给ST沪科子公司上海汉丰房地产公司有关调取证据通知书的内容，相关部门正在就肖义南职务侵占案进行侦查。而肖义南正是范晓微的姑父。

据财经网引述消息人士说法称，范晓微事发是由不久前被逮捕的银河证券总裁肖时庆牵出，而肖时庆被调查是由原证监会副主席王益案引起。但记者询问多位券商，他们都表示未发现肖时庆与范晓微之间的案件关联。

至于因何犯事，大陆媒体指称范晓微涉嫌私立账户，遥控指挥国内庄家，涉嫌通过不公平手段，获取上市公司和金融市场信息，进而对股市交易进行非法操纵。

但这个坊问版本，一直没有具体事件佐证。

之后，又有消息将范晓微与晨鸣纸业的香港上市联系了起来。2008年6月，范一手督办了晨鸣纸业H股的发行上市。展鸣纸业分别于1997年和2000年成功发行B股和A股，去年6月在H股上市，是内地首家也是惟一同时发行A+B+H股的上市公司。国泰君安香港公司集晨鸣纸业的独家全球协调人、独家保荐人和联席账簿管理人身份干一身。

对于其中可能存在的“猫腻”，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赵锡军向记者分析：“A股、B股、H股是有着三种很不同的上市规范要求，一般公司很难同时发行A+B+H股。”

而本港媒体6月10日却披露，同期曝光的深圳市长许宗衡案与范晓微亦有关联。据称，范晓微本月2日被内地部门带走调查后，交代曾向许宗衡行贿。

截至记者发稿时，内地相关部门皆未对范晓微案的情况及其牵涉面有任何信息披露。但显然，范晓微的能量和脚印不只局限在国安证券。

2009年2月4日，范晓微和孔鹏各出资100万元在北京市工商局注册了北京易泰日圣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易泰日圣在北京市工商局的工商登记资料报告显示，范晓微，男，1978年10月30日生人，北京人，户口在东城区。

据承德信息产业创业园网站信息显示，2009年5月10日，北京易泰日圣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负责人，在河北省信息产业投资有限公司驻北京办事处唐强同陪同下考察承德信息产业创业园。唐强同向本刊证实，易泰日圣的范晓微就是目前正在被调查的范晓微，但他表示对该公司背景并不清楚，考察也未达成任何协议。

5月底，易泰日圣从富华大厦搬走，不知去向。

范福春曾遭“举报”

国泰君安证券有限公司的主管部门是中国证监会。范晓微案被披露后，国内媒体最为慎重的处理，即是未具名指出范晓微的父亲是某位证监会前负责人。但《联合早报》率先报道称，范晓微之父正是刚刚离任的前证监会副主席范福春，范福春据传已被限制离京。

一位接近范的人士称，范晓微出事后，相关方面大为紧张，已口头向国内证券类媒体要求不做报道和深究。该人士还表示，关于范晓微此前已有一些事件发生，并显示出了延伸性迹象。但相关媒体后来不得不中止调查。

范晓微案发后，记者从网上发现，关于科龙公司前董事长顾雏军举报范福春的文章链接突然猛增至5000多篇。

2005年，科龙董事长顾雏军因虚报注册资本罪、提供虚假财会报告罪、挪用资金罪和职务侵占罪4项罪名被警方拘捕，震动整个证券业。

随后顾雏军及其家属四处散发举报信，称证监会查处科龙电器一案存在违法违规动作，并在佛山中院法庭上，当庭辩称遭范福春等陷害。而他们给出的证据是，2006年6月有一封落款为“证监会（坐落于北京西城区金融街19号富凯大厦二层，作者注）一作人员”的信曾塞进位于同一座大厦12层的北京德恒律师事务所，要求德恒律师事务所律师、顾雏军的辩护律师李贵方转给顾雏军的父亲。信中称科龙电器被证券会立案调查，完全没有经过证券会的内部程序。而且申请对科龙电器立案调查的资料，仅仅只是范福春一人签字，然后就以会里名义，上报国务院。

近日记者就此向北京德恒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李贵方求证，李贵方表示拒绝回应。

2006年12月，针对顾雏军举报信中对证监会查处过程的指责，证监会新闻发言人进行了澄清与声明。

2008年3月，范福春在全国“两会”上称，想追究顾雏军对他的诬告陷害罪，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进行下去，并称：“作为监管部门人员，在履行监管责任时受到诬陷，想维护自己的权利都很难，何况一般老百姓。”范福春彼时感叹“机关也好，老百姓也好，何时打官司不要现在这么难，就是法制社会形成之时，就是全面建立小康社会，达到要求之时，希望这一天早日来到！”

范福春的多重角色

2009年4月，范福春正式卸任证监会，曾令业内人士一度深感突然。但是，作为国务院直属正部级事业单位的“二把手”，范福春当时已届61岁，按规定，副部级干部一般不超过60周岁。

公開资料显示，范福春1948年6月出生，河北人，是从北京轻工业系统起家。自1968年起在14年时间中，一直在北京工具厂工作，历任宣传科副科长、政治处副主任、经营管理办公室主任。1987年，调至中国康华发展总公司业务部担任一处主任经理，两年后转任中华全国工商联经济部处长、副部长。

1992年10月，经国务院授权，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成立。次年范福春即调到证监会，身居十分重要的职位——上市公司部主任。4年后即升任，1997年任中国证监会副主席、党组成员，2002年起，在一年多时间里，一度兼任证监会纪委书记。

2003年11月，范福春升任党委副书记、副主席，成为排名第一的副主席，仅次于主席尚福林。不过，在证监会工作时间上，范福春资格最老，长达整整16个年头。

退休前，范福春分管上市、稽查和研发系统三项业务工作。之后，三项业务被分拆为不同人管辖。

在负责稽查业务期间，范福春被认为措施强力，体现在监管部门的稽查办案周期大大缩短。如杭萧钢构案仅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查清结案，北京首放老总，股市名嘴汪建中非法咨询案的查处也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而涉嫌黄光裕的中关村股价操纵案、ST金泰股价异动案也只用两三个月时间就已结案。业内人士称，这在过去都是不可想象的。

在上市公司的监管上，范福春在2008、2000年两次全国“两会”上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

在2008年3月，面对当时股市的下跌，范福春表示，“股市不是什么人都能炒的。不可能天天向上”。同时强调监管者不支持“政策市”，中国证监会不会承担“救市”角色。对于当时最为影响股市的中国平安再融资问题，范福春强硬回应：“如果投资者对一件事情看法不一，可以用脚投票，市场本身有自身的平衡机制，而不应该对一个公司有意见。”

而在今年3月，卸任在即的范福春言语大幅转身，不仅引用“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48元满仓中石油”的段子表示中石油的开盘价很荒唐，而且还建议完善投资者保护机制，将违法违规罚款和没收非法所得返还给投资者：同时呼吁成立专门证券法庭，提高对资本市场违法犯罪案件审判的水平，保护投资者利益。此外，针对市场上要求券商降低交易佣金的呼声，范福春还向投资者支招：券商佣金高，投资者可用脚投票，哪家券商服务好、收钱少就上哪家开户去。

股市再整顿

2009年4月份至今，中国股市市场逐渐走向相对高位。随着中国股市从去年的低点大幅反弹，证监会联手上交所和深交所采取措施，清理过去市场上的欺诈分子，打击股票操纵、公司侵占、内幕交易和老鼠仓等非法行为，

但市场和股民对证券市场并未消除疑虑。近期相继被调查的银河证券老总肖时庆、国金证券董事长雷波，宏源证券原副董事长李克军、国安证券范晓微，都与证监会有着或明或隐的联系。

肖时庆、雷波都曾在证监会担任要职；去年案发的太平洋证券违规上市事件中的两位关键人物——涂建、王超，也都曾是证监会官员。

有人士曾统计，目前国内60家基金公司中，近20家基金公司的高管曾在证监会、上证所、深交所担任过要职。

在现行体制下，证监会掌握交易所，券商及基金等行业内主要机构的生杀大权。包括对业内证券机构事无巨细的机构编制权、资格审查权和人事任命权、资金扩容审批权，管理规范把关权和监管权。在这些权力网控下，无论是交易所还是券商、基金，都如同证监会的行政下属组织。

正是这种独特的官商不分体制，使得很多人多年来可以在证监会与其监管的证券公司之间顺利地进行官商身份转换，从而埋下了纠缠不清的利益纠葛。官商不分的机制进而也使得证监会官员极易陷入案中。

到目前为止，包括证监会原发行部发审委工作处副处长王小石、原上市部副处长钟志伟、原上市部副主任鲁晓龙以及原发行部副主任刘明等人在内，至少8名证监会官员已被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