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律师
2009-06-10泠风
泠 风
和傅志人律师长谈几次之后,我确信,他的资历在新中国律师史上鲜能有人与之比拟。
他是新中国为数寥寥的第一批律师之一。
他是中国第一民事大案——赵碧琰涉外财产案的主办律师。这起案件无论从涉案时间、涉及的财产标的和在国际社会的影响诸方面来看,至今都不失为民事案件之最。
他入选中国第一刑事大案——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审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辩护律师团队,并成为陈伯达的辩护律师。
他司法生涯的最后一个职位是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1992年他从这个职位上离休。
在过去很多年中,我曾采访过几百位各界知名人物,但是,像傅志人律师那样简洁且清贫的家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住在京西一幢老式高层楼里,两间不大的居室里仅有几件漆色斑驳的旧家具。这房子显然只在刚搬进来时简单装修过。墙上,看不出原有花色的壁纸正在成片裂开;地上,几块磨出岁月印痕的老瓷砖不安分地拱起……除了一台29寸彩电和静静摆在房角的小健身车,在这套房子里几乎找不出带有21世纪标志的任何用品,所有的一切都会令来客不自觉地陷入对上个世纪生活的回忆。
这套到处都显得相当陈旧的老房子的另一个特色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这要得益于照顾傅大律师的中年保姆。自从几年前老伴去世之后,傅志人一直独居。他腿脚不大便利,电话和电视成了年近八旬的老人与外界沟通的最重要设备。
一个经历丰富又不事张扬的资深大律师;一个看透世事却甘享清贫的离休老干部;一个思维敏捷而目光犀利的智慧型师长;一个性格开朗且说话风趣的邻家老伯伯——这便是我对傅志人大律师的印象总括。
他烟抽得很厉害,至少是一天一包。茶也添得很勤,一个大号玻璃瓶子不离手边。伴着腾腾烟气与缈缈茶香汇成的独特味道,梳理历史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没有渲染,没有义愤,在平铺直叙与坦言实答中我陪着傅志人大律师把镜头摇向半个多世纪前的北京。
留在北平,成为新中国第一批律师
1948年,北平师生反迫害争民主的活动一浪高过一浪。6月9日,北平学生举行反对美国扶植日本的示威游行,随后朱自清等88位高校教授声明拒领美国援助的面粉。这些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激起了全国人民的爱国热情,7月5日,5000名东北学生到北平请愿遭到镇压,在历史上留下了“七五惨案”这个血写的名词。
北平,对于东北的学生多了一层挂念和神秘感,来自沈阳的学生傅志人决定从此留在这座城市,他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成为“民联”的成员。这一年,他18岁,高中还没有毕业。
11月29日,平津战役打响,12月13日,随着北京郊区各县陆续得到解放,中共中央决定成立北平市委员会。月余之后,北平和平解放,市政府开始招收优秀青年学生。傅志人就是在这一时期正式参加工作的,他于1949年2月被分配到北平市第八区政府,在秘书科干了一段时间即被调到调解科,由此迈开了司法职业生涯的第一步。
1949年4月,中共北平市委决定对前国民党政府遗留下的积案进行突击审理,傅志人被调从事该项工作。经过一年多的实际工作磨炼,1950年10月,刚满20岁的傅志人成为新中国人民法院的第一批审判员。1954年9月20日,刚刚获得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被告人有权获得辩护,”这为律师制度在新中国的建立提供了法律依据。就在这一年,傅志人走进中国政法学院干部进修班。毕业之后恰逢国家在北京、上海等城市试行律师制度,傅志人开始偏重于律师知识的研修,多次成为法院指定的辩护律师。
1956年1月,国务院正式批准《司法部关于建立律师工作的报告》,详细规定了律师的性质、任务、条件以及组织机构,随即傅志人被选调到全国第一个成立的北京市律师协会,成为新中国第一批专业律师。当时,加上国民党时代遗留的旧律师,北京市的资格律师也不过几十人,像傅志人这样完全是新中国培养的律师更属凤毛麟角。但是这个年轻人很快用自己的勤奋和专业知识获得了认可,他当上了律协的团支书,并成为一家公私合营汽车运输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
然而,政治的变数使傅志人的律师之路充满坎坷,还没等他完全展开拳脚,反右派运动开始了。傅志人没有想到,这一年他最重要的辩护居然给了自己。
那年,根据组织部署,身为团支书的傅志人要带头给党组织提意见。傅志人是党培养的青年干部,他听党的话,当然要按组织的要求做了。谁想到,按照“引蛇出洞”的逻辑,开完会后单位里有人要把他划入右派。这下傅志人不干了,他是律师,当然要从法律的角度为自己据理力争。他找到给自己布置任务的领导:“当右派也要有证据,这任务是你布置的,我不完成行吗?要是划右派也是先划你,你大我小……”他的律师知识与辩护才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充分的实践,辩护的结果让他免除了当右派的命运。
坎坷岁月,用微笑化解受过的苦难
与右派分子擦肩而过让傅志人“吓出了一身毛”,从此他办事把法律当成了唯一准则。1957年年底,尚处于筹备阶段的律师制度被彻底否定,律师机构和律师的执业活动被全部取消,傅志人也被下放到郊区去植树造林。
从1958年末到1962年,傅志人的大部分时光是在北京房山和昌平的两个偏僻山村度过的,前者叫拴马庄,后者名清凉洞,都是属于公安系统的绿化基地,被发配至此的有很多曾经是法官或律师的大小右派。
在劳动中,他学会了不少技能,他也在房山和昌平交了许多朋友。
现在,傅志人把那些被石块掀掉手指甲盖儿之类的痛苦和身上捆着150支雷管徒步赶60里山路的危险当做“故事”讲给我听,但是每每提到那些或生或死一同下放的同伴,他的眼神中就会流露出深深的思念。
“还真想他们呀!”傅志人吐出一口烟幽幽地说。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轻轻荡漾的白云间,似乎是想通过飘浮的云朵向他那些共过患难的老朋友们捎去一声问候。
“三进三出”,是傅志人对自己从法官到律师,又从律师回归到法官职业轨迹的简单总结,他的每一次进与出,都可以牵出一页中国局势重大变革的历史,还有一长串苦辣酸甜不尽相同的故事。
1962年底,改造了整整5年的傅志人第二次回到法院。因为有律师头衔,傅志人那几年做过很多刑事案件的辩护人,他还兼做公证员和信访工作,反正在没有规矩的年代,只要是司法内容的工作法院都可以一棍子揽过去。他以“记不清了”来回避那一阶段的案件,对于许多“逗”事却记忆犹新。
“出庭是件严肃的事,可是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挣得少也置办不起。所以就借。有个女同志的丈夫在外贸单位上班,我就老朝她借西服穿。”一次傅志人讲起他最早时穿过的西装都是借的,那是只有在尴尬年代里才会发生的尴尬事情,可是当时却觉得理所当然,心安得很。
和大多数从动乱年代走过来的中国人一样,“文化大革命”在傅志人的心中也留下一块伤痕,虽然40年之后他的口吻很轻松,但我们都知道如今这轻松的背后却是当时的身心惧痛,还有一个民族沉甸甸的苦难。
“法院原来在司法部街,后来8341部队给占了,我们搬到贡院西街。我是在贡院西街被揪出来的,关在一个单间里……”说到这里,傅志人停了下来,他一支接一支地点燃香烟,仿佛要把那段最无助日子留下的回忆通通烧得精光。
隔离期间,他被告知自己经手的一个法籍华人公证的财产卷宗不见了。听到这消息,他恼,他急,他心里的气血抑制不住地往上涌。终于,大口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渗透了地上青灰色的老砖。可是,卫生所的医生并不在意一个“囚徒”的死活,一句“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老实点!”喝得他心底酸楚,再也不想说一个字。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冷冰冰的房间里。后来还是一个善良的法警偷偷用三轮车把他拉到协和医院,“这是高级法院的人,一定要治好。”法警告诉医生,他没说这人是被关押的——这个关键性的隐瞒把傅志人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8个月的奔波有了结果,傅志人刚刚大喘一口气,就接到了来自司法部的集结令。
这次集结意味着傅志人律师生涯的另一个辉煌点,他即将接手的是中国刑事第一特大案件——审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的辩护工作。
不辱使命,步入特别法庭为
陈伯达辩护
1980年10月11日,傅志人和从全国各地选调的17名律师一起到国务院第二招待所报到。他们是经过有关部门多方面物色,最后确定为审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以下简称两案)辩护的律师,司法部对这些律师的要求是:政治上高素质,有良好的职业道德;业务上高素质,特别熟悉刑事法律的《刑法》理论,并具有辩论才能。
为两案主犯辩护,是一件时间紧、任务急、要求高、影响大的艰巨任务,但这并不意味着律师在某种意义上成为第二公诉人。11月12日,“两案办”公布了首批律师分工名单,傅志人与中国人民大学甘雨沛副教授一组,担任陈伯达的辩护律师。
11月13日下午,傅志人同甘雨沛律师一起来到复兴医院的一座三层小楼,这里是秦城监狱重案犯的治疗点。两位律师和陈伯达谈了近一个小时,了解到陈伯达最害怕因为冀东冤案而判处自己死刑——1967年,陈伯达在唐山曾讲过一段煽动性很强的话,结果在该地区引起严重后果,8万多人受到诬陷,2955人被迫害致死。
回到集结地正在继续琢磨为陈伯达辩护的切入点,傅志人又接到一个没想到的任务——因为江青提出调换律师,他被临时调到为江青辩护的一组。又是通宵达旦地审阅资料,两天后,傅志人和律师朱华荣结伴,来到北京昌平五云山下的秦城监狱。
进入电网密布的高耸围墙,在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傅志人第一次见到江青。她身着可体的黑色服装,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白皙的皮肤和黑亮的头发都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66岁且已身陷囹圄数年的老妪,傅志人据此相信江青在监狱里的待遇不错。谁都没有想到,面带微笑的江青进门落座后的第一件事是先给傅志人和他的同伴各倒了一杯水,然后边听朱华荣律师的介绍边打量着傅志人。此前傅志人他们已经听说,这两天江青每日都要催促好几次要见律师,看来她对这次会见寄予很大期望。
然而两个多小时的会见并没有达到江青所预期的结果,因为她提出不是以犯人身份而是以个人身份聘请律师,而且一味强调起诉书中有关她的内容都是“捏造”。谈来谈去,江青表明了一点:希望律师作为她的法庭代言人,并且最好按她的文字材料发言。这一要求遭到傅志人律师的断然拒绝,他告诉江青:“向你提起的是指控你有罪的刑事诉讼,你让我们以民事代理的方式进行刑事辩护,是你对法律的误解,也是我们无法做到的,更是法律所不允许的。”傅志人的话使江青十分失望,“那就没有办法了。”她双手一摊,耸耸肩膀说:“这样子,我就不麻烦你们了。”
江青拒绝了辩护律师,傅志人又继续承担为陈伯达辩护的工作。经过和陈伯达的多次谈话,他从陈伯达在反革命集团中的地位和作用、冀东事件的多种因素以及认罪态度三个方面着手写出了一份实事求是的辩护词,获得了律师小组的认同。谈及对陈伯达的印象,傅志人很干脆:“他就一个窝窝囊囊的小老头,特别贪生怕死。”
1980年11月19日,在正式开庭审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主犯的前一天,新华社播发了出庭执行辩护职务的10 名律师名单,傅志人即在其中。这是间断20年的律师制度恢复之后中国律师首次公开亮相,由于即将展开的庭审在中国史无前例,他们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
特别法庭第一审判庭设在北京正义路一号的公安部大礼堂,1980年11月28日,继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江青之后,对陈伯达的初审开始。傅志人以辩护律师的身份出席了对陈伯达的每一次庭审,忠实履行了一个专业律师的辩护职责。庭审之后,傅志人曾经和甘雨沛律师一起听取陈伯达对辩护的意见,陈伯达由衷地说:“你们的辩护为我减轻了罪责,我很感谢。”
1981年1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以反革命集团罪等四项罪名判处陈伯达有期徒刑18年。若干年后,他获得保释提前出狱,但傅志人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走向胜诉,拉下中国第一民事
大案帷幕
中国第一刑事大案落幕了,但傅志人却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此间,他代理的中国民事第一大案正处于白热化阶段,为了夺取赵碧琰留在东京的巨额财产,由日本人冈崎升三授意的一场国际大骗局正在积极行动。
就在傅志人忙于为陈伯达辩护的这几个月,一个名为李岳的香港男子收买了河南省鲁山县的一些人员,相继开出了“赵碧琰死亡证书”、“赵欣伯家庭成员户籍书”等一系列假证明。李岳自称是赵碧琰女儿赵丽华的丈夫,婚后8个月与妻子失散,但是手中有赵丽华签名的授权文件。按李岳的说法,现在赵欣伯死了,赵碧琰也死了,他这个女婿就成了赵氏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因此要求公安机关为其出具证明以便到日本确认身份继承财产。
还好,河南省公安机关及时发现李岳手中的证明文件有假,他被羁押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傅志人陪同81岁高龄的赵碧琰赶往河南许昌,老人在法庭上证实自己从来没有过女儿,又会从哪里冒出个女婿?李岳被判刑了,但形势却不容乐观。据李岳交代,当时想方设法谋取赵氏财产的骗子大约有20个,他只不过是其中的半个而已。
证据成为认定赵碧琰身份的最重要一环,时间成为阻止骗子行径的关键。从河南回到北京,傅志人整理好他千辛万苦收集的证据飞往东京,他必须争分夺秒抢在所有骗子的前面。
把证据呈交给东京的家裁所之后,傅志人亦没有停下工作的节奏。他一次次与日本律师商谈,一遍遍说服赵家后代签署相关协议,写报告恳请国内有关部门督促,还努力帮助赵碧琰申请到一套独居楼房,他把想要谋财的骗子诸个登记,然后找出破绽发起猛烈回击……三年的执著与辛苦换来了让人欣慰的信息,1984年3月,东京家庭裁判所决定重新开庭审理赵碧琰财产案,要求赵碧琰出庭。但此时的赵碧琰年过八旬,根本经不起长途颠簸。无奈,傅志人亲自带领赵碧琰的儿子赵宗阳飞赴日本。此行,他采取的是一个迂回战术,即希望通过日本法庭对赵宗阳的确认反过来证实他母亲赵碧琰的身份。
这是接手此案以来傅志人第三次前往东京,对这一案件的胜诉他充满信心。在任何一个法治国家,证据都是第一位的,傅志人相信他历经一年多奔波收集到的那些证据无懈可击。
1984年5月到7月,东京家庭裁判所就此案一共开庭6次。中方提交的30多件证据,加上赵宗阳侃侃而谈他儿时在东京生活的所见所闻,令法官对他是赵欣伯儿子的身份不再怀疑。儿子当然不会随便认妈,赵宗阳拿出他和母亲在北京的合影,告诉法庭只有居住在北京的赵碧琰才是他的母亲。
庭审结束了,日本法官突然提出一个建议,他问,能否请此案的中国律师见见面?按照日本的法庭制度,庭审时外国律师不得到场,因此6次开庭傅志人一直都在法庭外的一间房子里看录像,然后指导赵宗阳的庭审发言。此时,日本法官破例请中国律师到场,无疑,他是在用一种特殊方式表达对这位中国律师的敬意。傅志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东京家庭裁判所的法庭,他的微笑,他的彬彬有礼,他的诚挚请求和极为自信的神态都给日本法官留下很深印象,涉讼21年的赵碧琰财产案即将画上句号。
傅志人满怀信心地回到北京,第二天台湾《中央时报》即发表消息,认为正是赵宗阳的出现,使整个案件趋于明朗,来自香港、新加坡、台湾的20余名财产争夺者无人能像中国公民赵碧琰一样拿出强有力的身份证明文件。与此同时,东京各报纸则以显著地位对这次庭审进行综合报道,他们预言,那笔留在东京半个世纪的巨额财产将会回归到北京市民赵碧琰的手中。
9月,从东京回到北京不过50天,傅志人得到消息,东京家庭裁判所认定北京的赵碧琰为巨额财产的主人,取消由日本律师作为赵氏财产管理人的决定,同意赵碧琰亲自管理自己的财产。日本各大报刊在第一时间报道了北京赵碧琰在日财产案胜诉的新闻,这场被称为近30 年来世界上最大的财产争夺战终于落下帷幕。无可否认,中国律师傅志人是拉上这块沉重帷幕的操作者。
官司胜了,一笔遗在他乡多年的巨额财产回归中国,赵碧琰和她的后代也获得了数百万元的国家奖励。此刻,完成了律师使命的傅志人默默退到幕后,他没有收受赵家一分钱的馈赠,也不再和赵氏后代有任何联系。作为这场跨国第一民事大案胜诉的纪念,他用属于自己的800元奖金买了一台小小的冰箱——因为这次历史性的胜诉,国家有关部门奖励傅志人所在的北京市律师协会10万元人民币,这其中属于傅志人的仅有800元。
两大案件结案之后,傅志人被调回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担任副院长。翻过留在中国律师史册上标志性的两页,他在新的岗位上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才干。
随着岁月的流逝,傅志人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他把亲身参与的中国第一刑事大案和中国第一民事大案的卷宗轻轻掩上,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过起了最普通的生活。如今,在那套简陋的两居室里,24年前的那台老式冰箱依然静静地占据着门厅的一角,它和一只表面布满灰尘的蓝色旧公文包一起,成为傅志人律师生涯中两起最重要案件的历史见证。
79岁的傅志人律师没有专著,也没有教授、导师一类的头衔,但历史记述得很清楚,由他组织发起的北京市律师资格考试吹响了中国司法考试制度的前奏,使之形成中国司法领域的一道风景。傅志人律师用自己的经历和生活现状证明,他是中国最元老、最清贫且被人们遗忘的真正大律师,他属于极少数,但晚年过得却很踏实——因为他一辈子都恪守职业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