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学生活
2009-06-10佚名
佚 名
五月的夏天,只有记忆是潮湿的。我们不是植物,不能在这块土地上生生不息。青春在窗外的风中飘逝了。玻璃做的风筝摔下来,发出最后短暂的呼救声。谁来救我们呢?水瓶躺在墙角,布满灰尘。快要走了,没人那样勤奋,跑到水房去打水,宁可渴着。床头那个明星帅哥的笑容已经苍白,像一朵枯萎的忘忧草。房间里还是那首令人心烦意乱的老歌,劣质的声音,快要唱不动的样子。
毕业论文上的字,像蚂蚁,各自爬回自己的家。我们或留下或离开,这座城市,我们呆了四年,尚未熟悉。
某某人上班了,某某人签合同了,某某人找到了一个肥得冒油的工作,某某人被“遣返”到偏远的家乡。一切以平静的语气诉说。一切都不能引发一点激动。大四的最后几个月是一潭死水。
一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研究生的朋友诚恳地对我说:“没意思。”她拿到那张梦寐以求的通知书后,静静地端着一盆衣服,洗去了。洗手间哗哗的流水,总有好心的舍友去关上。而时间是关不上的,虽然我们谁也不说。
蝉还没有鸣,我们的心已经开始鸣了,毕竟我们还年轻。
深夜,哗啦啦地响,打扫楼道的阿姨开始拖地了。楼上传来几声遥远的咒骂声,却像是上帝在说话。翻个身,又迷迷糊糊地睡去。把愤怒留给新生们,把倦怠留给自己。
大家都慵懒地窝在床上,不再去教室了,不再去听课,即使讲课的是妙语连珠的教授。也不去图书馆,尽管图书馆里有30万册藏书。躺在床上是自由的,看不下去的时候,便随手把武侠和爱情扔到床下。
这是一座宽敞而狭小的校园。
校园是不能缩到鞋底带走的。被单已经洗得发白。老师的批评和表扬都忘记了。因为我们将生活放在彼处。
昆德拉说,聚会是为了告别。
毕业前夕的小饭馆里挤满了毕业生,大声嚷嚷着劝酒的,默默地一杯杯喝光的。其实,也只有在这毕业前的醉酒中,大家才会显露一回真实的自己。
第一次喝醉酒。原来醉酒的滋味这么难受,睡又睡不着,站又站不稳,大脑是停止转动的风车。
老板娘说,每年五六月,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她已习以为常。而对毕业生来说,这是最后的狂欢。
有人提议焚烧教科书,主要是考研的人,可没有多少人响应。更多的人把书搬到宿舍楼前,廉价卖出,一元一本,两元一本。其实他们不指望这些或者像新书一样的旧书或者翻得稀烂的书籍能卖得多少收入,他们更想体验学弟学妹那羡慕的、崇拜的目光,似乎毕业很幸福很伟大似的。
毕业生不再给家里写信。每次在电话里,懒洋洋地应付几句。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不爱父亲和母亲了,他们只是找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毕业生比新生更爱母亲。新生最爱的是女朋友或男朋友,而经历过酸甜苦辣的毕业生们明白,最可爱的还是母亲。
故乡的小屋和校园的宿舍,两张照片重叠在一起。
哪里才是真正的家?
哪里才有家的感觉?
一生何求,这是陈百强的歌。
一生何求,这是毕业生的歌。
那么多的哲学著作,还是没有解答这个问题。两点一线间匆忙的日子里,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考试分数、名次、奖学金,这是一部分人的生活。及格、无所谓、糊弄过关,这是另外一部分人的生活。
两种生活都是一样的。嘲弄对方不如嘲讽自己。试卷就像枯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回想起绞尽脑汁向老师套题时的情景来,每个毕业生都想笑。
怎么就到大四了?能够标识大四的,是蚊帐上的眼眼,是饭盒上坑坑洼洼的摔掉瓷的地方。而我们自己,失去了什么呢?可惜我们不是蚊帐,也不是饭盒,镜子里还是那张并不漂亮的脸,只是眼神暗淡了些。
再看一眼校园,才发现校园陌生得像大观园。原来认为熟悉的地方其实好多没去过,这最后一次走过才发现有好多风景好多秘密。
照不照一张穿学士袍、戴学士帽的照片?表情和动作是庄重多一点还是滑稽多一些?
翻开那些读过的书,密密麻麻的批语是自己写的吗?怎么自己也读不懂了?
(非凡摘自“jlackzxv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