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咏梅诗词的探索与研究
2009-06-10李宗坡
李宗坡
梅花是我国特有的花卉,风姿苍劲,铁骨铮铮,花形绚丽,暗香浮动。尤其难得的是她于隆冬季节雪压冰封之时,傲然挺立,喷红吐妍,向人们报道着早春的信息。在《群芳谱》中,位列“花魁”,备受历代文人的推崇和赞誉。在我国古代的诗歌史上梅花成为了一个重要的文学意象,被历代的文人骚客们传写和吟诵着,咏梅也成为我国咏物诗体永恒的主体,在我国的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本人对我国咏梅诗词的形成及发展予以以下的探讨与研究。
我国咏梅诗词的重要价值源自于中国古典诗歌的兴寄传统。从《诗经》中大量咏物诗的比兴手法始,我国的古典诗歌就具备了兴寄的特征。到了战国时期屈原在楚辞里“其志洁,故其称物芳”,诗歌的兴寄特征再次被发扬光大。汉代的古诗和乐府诗中亦不乏兴寄的名作,到初唐陈子昂等诗人将咏物诗的兴寄提升到文学理论的高度,使得兴寄成为我国古典咏物诗的一种传统而传承至今。因为有了兴寄,使得历代咏物诗作的内容远远超出了就事论事的范畴。因为有了兴寄,就使得咏物诗有了丰富的思想和深刻的内涵。我国古典的咏梅诗就是这样,这些诗词中的梅花意象寄寓着中国文人复杂的情愫和我国传统文化丰富的内涵。这也正是我国古典咏梅诗词的意义和价值之所在。
梅花作为中国古典诗歌中一个重要的花意象,蕴藉着我们民族丰厚的审美意趣和文化内涵。本人认为我国咏梅诗歌的产生和发展以及审美情趣和文化内涵的积淀经历了一个长期的发展过程,就其内容而言,古典咏梅诗歌大体经过了以下几个重要的阶段:
一、借助梅花兴寄抒怀的阶段。
这一阶段大体包括从南北朝到北宋初年。
我国古典诗歌中吟咏梅花的历史并不久远。《诗经》中涉及到大量花卉,但其中唯独没有梅花。《楚辞》中遍撷群芳,亦无梅花之踪。汉代的《乐府诗》和《古诗十九首》亦不见对梅花的吟咏。可见当时梅花尚未受到重视,一般文人是很少吟咏梅花的。大体从魏晋到南北朝时期,吟咏梅花的诗篇才渐次出现,但为数不多。起初的诗人们只是将梅花作为一种美好的寄托,他们的梅花诗只是借梅花作起兴,来引起自己情怀的抒发,或随手拈来作为某种情感的寄托。
如南朝宋代陆凯的《赠苑哗诗》:
“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北周庾信的《咏梅》:
“梅含今春树。还临先目池。人怀前岁忆,花发故年枝。”
这里陆凯的《赠苑哗诗》是在借一枝梅花寄托对远方故人的思念之情,庾信的《咏梅》是在借助于往年曾经观赏过的一株梅树表现一种怀旧的情怀。这一时期的咏梅诗内容比较单纯,意蕴并不丰富,是梅花诗词的开端。
到了隋唐,吟咏梅花的诗词才逐渐多起来,水平也渐入佳境。
唐人的诗词内容丰腴而外向,唐代的咏梅诗更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内容和美不胜收的风格,咏梅诗的内容涉及到了人生情感的各个方面。由于初唐诗人陈子昂兴寄理论的影响,兴寄成为唐代咏梅诗的突出特征。
1、寄托乡思与客愁:
王维的《杂诗》: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杜甫的《江梅》:
“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绝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雪树元同色。江风亦自波。故园不可见。巫岫郁嵯峨。”
王维的《杂诗》是随手拈来借对故乡梅花的关注抒发浓重的思乡之情,而杜甫的《江梅》则是在借助梅花作起兴来抒发心中无奈的客愁。
2、寄托闺怨与离愁:
刘方平的《梅花落》:
“新岁芳梅树,繁花四面同。春风吹渐落,一夜几枝空。少妇今如此,长城恨不穷。莫将辽海雪,来比后庭中。”
杨炯的《梅花落》:
“窗外一株梅,寒花五出开。影随朝日远。香逐便风来。泣对铜钩障,愁看玉镜台。行人断消息,春恨几裴回。”
这两首诗都是借闺中怨妇的眼来看梅花。前者少妇看到随风飘落的梅花。想到的是远在“辽海”风雪中戍边的亲人,“莫将辽海雪,来比后庭中”,心中的怨恨,尽见于此。后者描写了闺妇在观赏梅花时一系列的动作行为,“泣对”、“愁看”、“裴回”,形象真切地表现了对“断消息”的“行人”的牵挂与思念,抒发的是挥之不去的离愁。
3、寄托怀才不遇的落寞与惆怅:
张九龄的《庭梅咏》
“芳意何能早。孤荣亦自危。更怜花蒂弱。不受岁寒移。朝雪那相妒?阳风已屡吹。馨香虽尚尔。飘荡复谁知?”
李群玉的《山驿梅花》:
“生在幽崖独无主,溪萝涧鸟为俦侣。行人陌上不留情,愁香空谢深山雨。”
这两首诗所表达的都是一种孤芳自赏的心理,前一首的“馨香虽尚尔,飘荡复谁知”和后一首中的“愁香空谢深山雨”都表现了文人们在怀才不遇时内心所特有的落寞和惆怅。
4、寄托生不逢时的无奈和感伤:
李商隐的《与薛肇明弈棋赌梅花诗输一首》: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王初的《梅花》:
“应为阳春信耒传,固将青艳属残年。东君欲待寻佳约,剩寄衣香与粉绵。迎春雪艳飘零极,度夕蟾华掩映多。欲托清香传远信。一枝无计奈愁何。”
这两首诗都在写梅花不遇其时,一生都与阳春无缘,这是梅花最大的无奈和遗憾。字里行间寄托着诗人们对自己生不逢时的遗恨和无奈。
5、寄寓才美遭妒刚直罹祸的怨愤:
来鹄的《梅花》:
“枝枝倚槛照池冰,粉薄香残恨不胜。占得早芳何所利,与他霜雪助威凌。”
孟浩然的《早梅》:
“园中有早梅,年例犯颜开。少妇曾攀枝,将归插镜台。犹言看不足。更欲剪刀裁。”
前一首诗写由于梅花“占得早芳”,而惨遭霜雪威凌;后一首写由于早梅“犯颜开”,不屈从阿附上意,故而惨遭攀折刀裁。诗中所寄寓的是美而遭妒直而罹祸的怨愤之情。
6、寄寓一种凛然的精神和贞美的气节:
韩僵的《梅花》:
“梅花不肯傍春光,自向深冬著艳阳。龙笛远吹胡地月,燕钗初试汉宫妆。风虽强暴翻添思,雪欲侵凌更助香。应笑暂时桃李树,盗天和气作年芳。”
陆希声的《阳羡杂咏十九首梅花坞》:
“冻蕊凝香色艳新,小山深坞伴幽人。知君有意凌寒色,羞共千花一样春。”
这两首诗都表现了梅花傲霜斗寒的凛然精神,“风虽强暴翻添思,雪欲侵凌更助香”,表现的是一种面对强暴势力的不屈精神;“知君有意凌寒色,羞共千花一样春”表现的是一种贞美的气节。
在这些诗里虽然都出现了梅花意象,但由于兴寄的特征,这里的梅花大多不是他们真正的吟咏对象和抒情主题。因此唐代咏梅诗里的梅花基本上只是他们借以抒情的一个道具,诗人们只是借助于梅花来抒发自己的情怀,换句话说,这里的梅花只是他们借题发挥的一个凭借罢了。
二、表现梅花本身自然美的阶段。
这一阶段大体包括两宋时期。
两宋时期,诗人们从借梅花兴寄抒怀转入到关注梅花本身的自然之美,产生了不少纯粹写梅花的优秀作品。
以梅花为吟咏主题而赞颂梅花自然之美的诗篇,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出现,如南朝宋代鲍照的《梅花落》,南朝梁代何逊的《扬州法曹梅花盛开》等诗篇,还有一些名字不见经传的诗人创作的梅花诗,但大都过于粗糙,水平较低,很难称作是真正意义上的梅花诗。到了唐代的中后期咏梅诗词逐渐繁盛,直到两宋期间才出现了较高水准的纯粹赞颂梅花自然之美的咏梅诗词。
1、表现梅花美好的风姿:
如北宋欧阳修的《对和雪忆梅花》:
“穷冬万木立枯死,玉艳独发凌清寒,鲜妍皎如镜里面,绰约对若风中仙。”
王安石的《西江月-红梅》:
“梅好惟嫌淡件,天教薄与胭脂。真妃初出华清池。酒入琼瑶半醉。北人浑作杏花疑。惟有青枝不似。”
苏轼的《红梅》:
“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
在这些作品中,诗人们往往着眼于梅花色、形、态的描述,借助于视觉感官,形象逼真地表现梅花的自然之美。
2、表现梅花美好的神韵:
梅花之美,在其精神风韵。故咏梅之作,刻画形象者为下,传神写意者为上。这种类型的咏梅诗不注重于对梅花色、形、态的描述,而是重在描摹梅花的神韵。
如王安石的《沟上梅花》:
“亭台背暖临沟处,脉脉含芳映雪时。莫恨夜来无伴侣,月明明还见影参差。”
毛滂的《惜分飞·秀亭观梅》:
“相见江南情不少,尔许多时。怪得无消耗。淡日暖云色引到。阑干寂寞怜春小。官面可恢匀画了,粉瘦酥寒,一段天真好。唤起玉儿娇睡觉,半山残月南枝小”
王安石《沟上梅花》的诗句中我们仿佛看到梅花在白雪明月映衬下的参差花影,再仔细品味毛滂“唤起玉儿娇睡觉,半山残月南枝小”诗句的意境,我们不难感受到这里梅花意象绝妙的风致与韵味。
将梅花的神韵写得出神入化的当属林逋《山园小梅》中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两句历来被人们推崇为咏梅的千古名句,妙就妙在传神的写出了梅花那醉人的神韵和高雅的意趣。水月映照,朦胧柔和,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于烟水迷离之中呈现出梅姿之劲峭和花香之清幽。真是风情万种,神韵醉人。这位“梅妻鹤子”的先生把梅花与水、与月、与夜所蕴涵的清灵高雅的意趣描摹得出神入化,既体现了梅花的暗香又描摹了梅枝的造型。展示梅花清瘦孤寒、峭劲疏爽的风韵,使梅花具有文人墨客雅逸闲静、高格奇崛的意趣。
3、表现梅花美好的品性:
凌雪开放不畏严寒是梅花的自然属性,花形艳丽幽香四溢亦是梅花的生物特征,但人宋以后文人们将梅花的这些自然生性视为一种凛然骨气,一种不屈的精神,一种高贵的品性。在梅花的自然美中赋予了人的理解和意趣。这一类的咏梅作品多借助于寒雪的映衬,体现梅花凌雪开放的凛然精神,借助于对梅花馨香的描摹来礼赞其高贵的品性。
如王安石的《梅》: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陆游的《梅花绝句》: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王安石这首小诗写梅花凌雪开放,暗香四溢,前两句突出表现了梅花孤傲的风骨,后两句突出表现了梅花高尚的品性,对梅花坚贞崇高的本性予以礼赞。陆游的《梅花绝句》表现了梅花在“层冰积雪”之时傲然开放的“高标逸韵”,重点表现梅花在严酷的生存状态中的高坚气节。他们所发掘的都是梅花的品性之美,是一种坚贞之美和崇高之美。
4、表现梅花高雅的意趣:
梅花在宋代尤其是南宋时期。成为文人们的一种雅致所在,赏梅赋诗更是文人间的雅趣和时尚。有些诗人并非因有所兴寄才吟咏梅花,他们对梅花的喜爱完全是为了表现自己高雅脱俗的意趣。
如家铉翁的《墨梅》:
“非香之香,非色之色。伴我孤吟,风清月白。”
卢梅坡的《雪梅二首》: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杜耒的《寒夜》: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沸汤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家铉翁的《墨梅》中写梅花的“香”乃“非香之香”,“色”是“非色之色”,这里的梅花简直高雅脱俗到了玄学的境界,但读了后两句“伴我孤吟,风清月白”,才发现其实是在表现自己的高雅与脱俗。卢梅坡《雪梅二首》的意旨是一样的,仍是在表现梅花高雅脱俗的意趣。杜耒的《寒夜》说得更直截了当:“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在这些人眼里,梅花可以使人脱俗,使人高雅,可以使司空见惯的常态变得不同寻常,这真是梅花奇妙之处。追逐风雅是历代文人共同的癖好,但这里有人是真正的风雅,有人明显是在附庸风雅。
三、文人们以梅花自喻的阶段。
这一阶段大体始于南宋初期,并逐渐将这一特征推向高峰,而元明清乃至现代的咏梅诗词为其余韵。
到南宋时期,文人们对梅花的审美意趣逐渐上升到与高尚的道德品格相融合的地位,人为地赋予梅花一种独特的崇高美,梅花成为文人们所追求的崇高的道德人格的象征,梅花身上体现出来的是一种高洁的品性和坚贞的气节。在这里,日益兴盛的程朱理学的品性气节观念也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这个阶段的咏梅诗词中诗人们往往以梅花自喻,梅花成为了自己精神和人生的象征。这一时期梅花的意蕴最为丰富,在不同性情的诗人笔下梅花具备着不同的身份和人格:烈士以梅喻其壮烈,高士以梅喻其隐逸,道学先生以梅喻其高节,连才女们也以梅喻其贞美,等等情形不一而足。
如陆游的《梅花绝句》:
“闻道梅花坼晓凤,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陆游的《梅花绝句》前一首把自己与开放在雪野群山寒冷晓风中的一树梅花化为一体,表现的是诗人骨气铮然的气节。第二首表现梅花在“雪虐风号”的强暴势力面前凛然不屈,宁其飘零也决不向“东君”低头,象征着诗人不媚于时宁折不弯的刚烈之性。这里的梅花是烈士的象征。
王琪的《梅花》:
“不受尘埃半点浸,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
王琪的这首诗所表现的是一种平淡恬静与世无争的人生态度,体现了老庄式的虚静淡泊、怡
然自得的隐士情怀,更包含着这些世外高人们对世俗功利的摒弃,对个人志节操守的珍重以及对自己精神自由的维护。这里的梅花是隐士的象征。
朱熹的《墨梅》: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妆。”
朱熹是南宋时期道学的集大成者,他笔下的梅花清正贞香,黑白分明,明显打上了道学思想的烙印。这里的墨梅分明是道学理念中正气凛然、气节高坚的正人君子的化身。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这里词人以梅花自喻,“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娇艳的梅花就是词人娇艳的生命状态。“雪里已知春信至”,“玉人浴出新妆洗”,寒梅凌雪开放冰洁玉清,正是这位才女高洁孤傲的品性象征。“此花不与群花比”既是对梅花品性的热情赞美,又是对自我品性的赞誉。这里的梅花分明是一位高洁孤傲的娇艳少女。
以梅花自喻象征的作品,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要数陆游的《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首词上片既是写梅花被冷落的遭遇,也是在写诗人被排挤的人生遭遇;下片写梅花的品格更是在写自己的品格:宁愿坚守自己贞美的情操至死而不渝。这种孤傲与清高,使我们联想到屈原《离骚》中“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的傲岸精神。这里的梅花的意象与诗人自己的品性以至于人生都是融为一体的,达到梅亦人,人亦梅,物我一体的境界。
这一时期的咏梅诗词,从形式到内容都臻于完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四、元明清乃至于现代的咏梅诗词。
元明清乃至于现代的咏梅诗词,继承的仍是唐宋时期兴寄和隐喻的传统,虽为咏梅诗词的余韵。但时有佳作传世。
如元代书画大家王冕的两首咏梅诗:
《墨梅》: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明代刘基的《题墨梅》:
“夭桃能紫杏能红,满面尘埃怯晚风。争似罗浮山涧底,一枝清冷月明中。”
陶宗仪的《题画墨梅》:
“明月孤山处士家,湖光寒浸玉横斜。似将篆籀纵横笔,铁线圈成个个花。”
清代郑燮的《山中雪后》: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睛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这些作品都称得上是咏梅的上乘之作,但从情感上都没有能够冲破南宋时期咏梅诗词所形成的传统藩篱:那就是孤傲和自赏。这些诗词要么是在表现诗人们在特定的境遇中的清孤傲岸的气节,要么是在表现他们孤芳自赏的情怀。没有更为丰富的思想和更为高远的境界。
直到现代毛泽东主席的《卜算子·咏梅》,为我国的咏梅诗词树起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标: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诗人把凛然不屈的梅花意象放置在严酷险恶的世界政治斗争背景中,用来象征中国共产党人凛然不屈的斗争精神和英雄气概。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首词大气磅礴,雄浑豪迈,极大地开拓和升华了咏梅诗词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境界,把近两千年的咏梅诗歌推向了极致。
咏梅诗词作为我们民族独特的一种文学形式,成为我国宝贵的文化遗产。我国咏梅诗词的产生和发展以及审美情趣和文化积淀大体上经历了以下几个重要的阶段:从南北朝到隋唐是借助梅花兴寄抒怀的阶段,北宋为重点表现梅花本身自然美的阶段,从南宋到元明清为文人们以梅花自喻的阶段。南北朝到隋唐为咏梅诗词的兴起与发展时期,两宋时期为咏梅诗词的全盛时期。元明清为咏梅诗词的余韵。
梅花作为中国古典诗歌中一个重要的花意象,蕴藉着我们民族丰厚的审美意趣和文化内涵。我国古典梅花诗词所形成的博大丰厚的梅花文化熏陶着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的精神、气质、性格和情操,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有着深远的影响。这一份宝贵的文化遗产有待我们进行认真地探索与研究、传承与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