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情 中国心
2009-06-08尚书
尚 书
1. 楔子
从七月十五号开始到八月十三号结束的旅程,满载的是我一直一直不敢去相信的记忆。年幼时家里的那个硕大的地球仪,被定点在如同一只雄鸡的版块上,每每外婆会拉着我的手在那块版图上寻找她的故乡和我们现在所在的那片美丽的土地。然而当时光不断消失,在一天一天长大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想要再去看看那被尘埃绚烂的角落里的地球仪,却不知为何站错了方向。映入眼球的是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大陆,连接着硕大的蔚蓝的海洋。那时才明白,在我们的正对面,穿越过最长的地心,也有着如此神奇的世界。那里的人们有着深蓝色的如同大海的瞳仁,在太阳升起时愉快地工作着,在月亮浮上时安详地微笑着进入梦乡。他们有着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民族,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爱,他们努力地日复一日地生活着,经久不息。
所以当我从踏上那块叫做美国的土地到重新又回到祖国的时候,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去相信这一切美好的回忆是我曾经拥有过的经历过的。而现在,在这里,我不断地回想那些令人难忘的事情,把一个一个碎掉的脚步拼起来,为你讲述这个断断续续的撒落在那一边的星辉。
有人说,我不希望我眼里的黑色世界在其他所有人的眼里都成了蓝色。我不喜欢这样的话,太过偏激。我想,如果你有机会,请一定要静静地去感受一下,看看我们从未变过的黑色世界,是怎样被诠释,是怎样被绚烂成大海般皎洁如泪的蓝色。
2. 启程
如果说整个旅程中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刻,那便是启程了。先是坐2小时车到成都的机场,然后8小时的飞机到香港,最后14小时机程飞往纽约。
纽约时间晚上十一点。出机场的那一瞬间我看着高楼万丈的碎成斑斓的灯光和遥远的看不见尽头的公路,脑海里所有的疲倦和昏沉全部都消失了。我穿着愚蠢的黄色的写着“Study English Summer Camp”的短袖站在旅游团的人群中,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呼吸。看见黑暗的笼罩下明亮的灯光中,来来回回穿梭的拥有蓝色瞳仁的人群。或胖或瘦,有金发和亚麻色卷发,彼此仍安详地笑着,或是严肃繁忙的表情,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他们仍是主角,而我只是过客。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这便是纽约。当美国其他地方在黑暗中安然入睡时,它,这个美国的中心,灯火明亮,川流不息。
突然听到旁边有同学说,在美国说四川话别有一番风味。刚想喷饭,却突然发现自己无饭可喷——饿了。我身在纽约的午夜,而此时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却正在躁热的太阳下开着空调或是电扇准备吃一顿丰盛的午餐。然而我们亲爱的导游是非常理解我们的,他丢下一句“时差好调,胃差需要慢慢磨练”就带我们直奔一家中国餐馆。由于在飞机上吃了过多过腻的食品,以至于当我们看到一碗番茄蛋汤上桌的时候,就直接捧起一碗白饭以汤洗面了。
将近午夜一点。坐了一个小时的车从纽约到新泽西。我们去了一家叫Comfort Inn的酒店,因太过疲劳,便匆匆洗漱睡下了。
3. 游荡
之所以取“游荡”这个题目是因为前6天的旅程太拥挤了。去了数不尽的地方,坐了很久的车,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累得只觉得自己在游荡。
我们去了纽约、波士顿、华盛顿等等地方,因为距离甚远,所以我们一天24小时中几乎有6小时是荒废在车上的。但其实说荒废也不算荒废,我们走的那一段高速公路真的是非常的漂亮。两边的树木和草地的那种淡淡的绿色,在澄碧如洗的天空下,散发出一种温柔的气息,我真的真的,只能用“温柔”来形容。还有那些湖水,我想,即使让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来到这里,看到这些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湖畔,内心也会有小小的震撼吧。因为它们明亮得,把一点点罪恶就衬托得黑暗无边。
在车上,导游曾经问我们,来美国这么久的感受是什么。我们全车的人都说:发达。导游笑起来。他又说,那你们又没有发现美国有什么东西没有中国发达?我们都鸦雀无声。顿了顿,导游说,那么你们仔细观察美国的电线杆。我们都很惊奇地向车窗外看,发现美国的电线杆都是木头的,而且相隔很近就有一根。导游说,美国的电线杆技术可能比中国晚了几十年。当时的我很高兴,想着美国的技术居然有比中国晚了几十年的。想着想着我又为自己的高兴而感到莫名的悲伤。
记得在纽约的第五大道上购物时,因为导游只给了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大家都很努力地尽量争取时间去选购,而我却因为买一个巧克力和售货员说了足足有四十分钟。因为那个巧克力店搞活动,所以买了45美元就可以免费得一个小巧克力。我和同学一共买了48美元,那位售货员就想给我们解释,但说了有三十分钟我们才听懂。不过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非常地感谢他,对于第一次和美国人对话,充满了陌生和些许的害怕的我们,他是这样的和蔼可亲,本可以不用告诉我们这个事情,却不顾其他客人,固执地花三十分钟去为我们解释一句话,满脸笑容。后来又因为我们才刚到美国,没有一分钱的硬币的时候,他笑着半眯着他深蓝色的眼睛,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两枚放进收款机,帮我们付了。所以当我手上握着巧克力店赠送的小巧克力,走出这家我度过了奇妙的四十分钟的店时,我的心里是无比的温暖,截然不同于刚来纽约时那种“我只是过客”的感觉。我知道我只是过客,然而一个过客,也是会留下他的足迹,会留下他的痕迹,会留下他的呼吸留下他的心情留下他的爱……
当然,美国除了景点,其他出名的还有学校。我们去参观了哈佛、麻省理工、耶鲁、波士顿大学等等。这些大学的共同点都是有很大很大的草地,还有一座华丽的用花色玻璃装饰的神圣的教堂。我时常看到那些名校的学生坐在那块草地上,有画画的,吃饭的,聊天的,一个人静静休息的,还有直接躺在草地上睡着的。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手里拿着与学习相关的东西,他们的眼中,也没有任何像“努力”、“勤奋”、“拼搏”这样的字眼。他们每个人的嘴角都是甜蜜的微笑,是对生活的满意与赞叹,是对未来的希望。这就是所谓的真正的“名校”吧,而在中国人眼里,他们在忍着所有泪水与悲痛,忘记生命般地去学习去努力去拼搏了三年高中以后,终于来到了这享誉世界的“名校”,却依然没有出现在这温暖的日光下的草地上,而是跑到阴暗的图书馆,一滴不剩地榨取着自己最后的青春。
我突然想起一个哥哥曾经对我说,当他在美国读大学,考试时,那堂数学测验的时间是一百分钟,而他二十分钟就全部做完并且觉得题极其地幼稚。当他一摇一摆地把试卷交上去的时候,他看见所有正在测验的人,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是急出的汗水。他们每个人的眼里都是赞叹,却未曾有过一点点的羡慕。那种本来拥有的强烈的兴奋,在他一个人走出考室的时候,瞬间消失,浑身冰凉。
所以当我努力地想在这片惬意的偌大的草地上想找到一个黑发色黑瞳仁的少年时,想看到他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就像东边升起的太阳时,想看到他的笑容中凝结着中国人的骄傲时,却每每失望而归。当同学提议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中国人可以交流的时候,我拒绝了。我想,如果只有那个灰暗的阳光被一格一格地挡住的地方能找到我亲爱的同伴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去。因为我绝对不想看,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下,他们仍是如何的痛苦与挣扎。
曾经很多次坐在车上遇到红灯停下来的时候,看着路上那些匆忙的行人,都很想和他们打声招呼。还没来之前就听说美国人十分热情,可是每每有想打招呼的冲动时却因为陌生和害怕而又压制下去。然而,记得在华盛顿参观完联合国,我们坐上车,看着窗外。车子刚刚启动的时候,一群美国学生结队走过,可能也是旅行团。我看见其中一个女孩,有着好看的金黄色的长发,看到我们坐在车上的时候,灿烂地笑着使劲挥动着手臂给我们打招呼。我们顿时心中充满了温暖,都轻轻地给她挥手。我看见她激动得抱着她身旁的朋友,一个劲地跳着,还再次转过头来和我们挥手。车子开远了,可我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因为我们一个简单的回复,当她激动得跳着抱着她的朋友时,我一瞬间有些想哭。那时我们的心里面,真的是那种在异乡的土地上的,不可言喻的温情。
4. 学校
6天的游荡结束。我们从华盛顿飞到洛杉矶,其间发生了一件让我吐血的事情。因为华盛顿和洛杉矶有三个小时的时差,我们从华盛顿的早上九点坐飞机,坐五个小时,下午两点到。按理来说飞机应该无偿为我们提供午餐,可是当飞机已经到洛杉矶的时候,我依然没有看见我亲爱的午餐的踪影。我忍着一肚子的饥饿去找我们的导游,只听见导游长叹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是洛杉矶的上午11点,还没到午餐时间。现在经济危机,航空公司才不会为你提供午餐。”我当时就愣在那里说不出话。然而,就在我还有一点点力气站稳的时候,导游说了一句让我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话:“同学们,快点上车了,我们开车开三小时到圣塔巴巴拉!”幸好,导游看着即将昏厥的我们,在途中让我们去吃了麦当劳。
在车上,导游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他和麦当劳的故事。他说,曾经他在高速公路的一个休息站吃了一顿麦当劳,把包忘在了那里,开了很多个小时的车后才发现。他犹豫要不要回去,毕竟包里还是有一笔可观数目的钱,但他又怕浪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和精力回去找,又没有找到。最后他还是去了。刚刚推开麦当劳的那一瞬间,站在门旁边的服务生无比激动地冲上去拥抱他,把包还给了他。原来他们知道他忘了包,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开车走了,所以他们一直一直都在等他回来拿包。当时我们的导游很感动,拿出一笔钱要给感谢他们,店长走过来微笑着拒绝了他,说:“你只要记住,这就是麦当劳。”
当时我坐在车上听完这个事情就非常想笑,心里想着“这是多么一个烂俗的故事啊”,想着想着心里还是觉得很感动,特别是一想到那个服务生看到导游回来找包时那个激动的拥抱。我知道,这样的故事,不管是在书上、电视上都看到太多太多,可是不知为何又觉得“终于是个真实的故事”而感到释然与开心。
到了圣塔巴巴拉后EF学校来了人接我们。这所学校貌似是我们这次美国行夏令营的主办方。接下来的三周我们会在这个学校每天上半天的课程,也要寄宿在美国家庭里。
我曾经说过,我们刚来纽约时,穿的那件衣服上面写着“Study English Summer Camp”,意思是“学习英语夏令营”。我们有同学说,这十分的愚蠢,就像是在中国,有一群老外来旅游,他们的衣服上都是用汉字写的“学习中文夏令营”一样,还活泼乱跳的以为自己很专业。记得我们旅行团有一个女孩的英文名叫:Kitty。而在进EF学校的教室之前,有个同学跟我说:“你想想,别人外国的儿童动画里面的主角就叫Kitty,就像中国的葫芦娃一样。如果一会那个女孩给别人说‘Hello,My name is Kitty.就好像一个老外对你说‘你好,我叫葫芦娃。”当时我就笑喷了,本来有一种想给那个女孩建议换英文名的冲动,却最终忍了下来。
后来自我介绍的时候,到了那个女孩。她站起来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都在下面偷笑,我突然觉得很难受。我想外国人会怎么觉得我们中国人呢,取一个名字竟然取Kitty这样俗气的。然而当那个女孩说完“Hello,My name is Kitty”的时候,我看见那位有着亚麻色卷发,笑容满面,气质非凡的老师,用最温柔的笑容向她回礼。丝毫没有任何不自然。那一瞬间我真的想骂我自己。如果一个老外,像这个女孩一样,抱着对中国无比的好感,非常认真地做着介绍,介绍自己费了很多心思而取的名字,对大家说“你好,我叫葫芦娃”的时候,会有多少人笑翻在地,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轻而易举地践踏了别人的自尊心和对中国的崇敬?又会有多少人,如同这位老师一样,用无比温柔的笑容诠释了自己所有的热情与欢迎。
5. 家庭
当天晚上,在学校报完道后,就准备坐着学校安排的计程车去寄宿家庭。那时的大家都很紧张,因为要住在一个陌生的家庭,要说着陌生的语言去交流,还要与同伴分别。我们事先拿到了关于自己被分到的家庭的简介表。我惊奇地发现我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的名字和我的英文名一样:Shirley。接我的出租车来了。我坐在出租车上,还是很紧张地想着到了家里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想起去美国前我们的老师把我们组织起来,对我们说,记得去了家庭以后,要叫男主人Daddy,叫女主人Mommy。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叫法,太过西式化,对于我来说没有一点亲切感。结果当我怀着无比紧张地心情到了我的寄宿家庭,进了门说了句“Hello”后,那个女主人有着黑色泛白的头发和慈祥的笑容,她说:“You can call us Mama and Papa(你可以叫我们妈妈爸爸)。”后来聊天才知道原来这家人本来是日本人,但在美国出生,Mama知道一点点的日语,而Papa却一点也不懂。我想Mama和Papa可能来自于日语的发音吧,近似于中文的妈妈爸爸。
他们可能五十岁左右,非常热情。Papa是一个牙科医生,近乎退休,而Mama是他的助手。当我告诉Mama我的名字也叫Shirley的时候,她说了一句“Really?(真的吗)”就激动得拥抱我。我们聊天聊了一晚上,我那时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了。他们还在床边给我放了一个很大的玻璃罐子,罐子里面全部装的是巧克力。每当我看见那个罐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温馨,觉得Mama和Papa是一直想着我的。
第二天早上Papa开车送我到了学校上课。我遇见了我们旅游团的负责老师,她问我寄宿家庭怎么样。我说:“Great!(很好)”她说:“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great的。”后来问了同学,才知道我的确比他们幸运一些,因为在我说了我昨天和他们聊天聊了一晚上后,他们每个人都惊讶地张开嘴保持“啊”的口型愣在那里。
我每一天回家都会给Mama和Papa讲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会给他们讲第一天学校给我们开“Welcome Party(欢迎派对)”的时候,我们每个人只有一小块披萨,并且吃完了老师不让我们走,我们就坐在公园坐了一下午,无聊透顶。Mama和Papa就不停地笑,边笑边说“Thats terrible!You must be hungry!(那太糟糕了,你一定饿了)”,然后给我准备一顿丰富的晚餐。
我会给他们讲上课时老师给我们讲课文,但我们有很多很多单词不懂。老师又给我们解释这些单词是什么意思,但老师只会说英语,于是她又用英语去解释,我们又有单词不懂……就这样一直循环下去,下课的时候老师和我们都近乎崩溃了。后来我听同学说,下课后老师去了校长办公室。讲到这里,Mama和Papa又笑的前仰后合。
我还给他们讲,有一次上课,老师说了一些东西我们没有听懂,然后她给了我们很多时间准备。于是我和我们小组开始聊天。后来老师点我们小组上去表演,我上台的时候就用中文问我们团的人:“干什么啊?”我们团的人说:“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是演讲吧。”于是我非常高兴地走上讲台,做了一篇关于寄宿家庭的演讲,台下每个同学都在为我鼓掌。我非常自豪,并看看老师,结果发现老师的表情有些奇怪。后来有个同学告诉我说,老师让我们排练一个话剧,内容是一个人想去看电影,而另一个人不想去,后来那个人说服了另外一个人。而我,却做了一篇演讲!!!当时Mama听完笑得停不下来,过一会她去给Papa讲这个事情,讲完他们俩一起笑。那天他儿子回来吃饭,她又给她儿子讲……
每当我看见他们笑的时候,我就非常的开心,我觉得,至少我来到这里,给他们带来了快乐。曾经老是有人说什么别人快乐自己才快乐,现在算是懂了一点吧。
Mama和Papa对我真的非常好,我喜欢吃香蕉,他们便买很多香蕉。每当我桃子要吃完的时候,我总会发现他们又买了新桃子。他们带我去许多餐馆吃饭,还有有近百年历史的小木屋。他们开很久的车带我去一个像极了丹麦的小镇。他们带我去一个农庄看很小很小的马。他们专程带我去一家很大的商城,里面全是价格低廉的名牌货。他们带我去海边,半夜有一年只来几天的小鱼在沙滩上产卵。他们教我自己做饼干,我用形态各异的模子做出了各式各样的饼干。他们知道我喜欢吃冰激凌,在家里面买了很多,还经常带我出去吃很贵的意大利冰激凌……
记得有一次,我只是无意中说我喜欢星巴克的咖啡。他们说,哪天看到了给我买一些回来。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在中国,我们也经常说这种客套话。像“哪天请你吃饭哈”、“哪天过来玩哈”这样的话语,大家说出来都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我根本没有在意。谁知到第二天他们就买了一件星巴克咖啡回来给我喝。我当时真的被震撼了,我在想,希望曾经没有过一个中国人,对着那样认真的外国人,说过那些无法被实现的所谓的客套话。这就是美国人,说什么就一定做到,是他们喜爱的作风。
还有一次,Mama和Papa带我去中国餐馆吃饭。我点了辣子鸡。上菜的时候,那个服务员说:“Be careful! Very spicy!(小心!非常辣!)”我非常激动的吃了一个,发现是甜的……我看见Papa吃了一个,边用手扇着风边叫着:“Spicy! Spicy!(好辣,好辣)”。我和Mama一直在笑他。后来我看Papa吃了一份虾,就什么都没吃。我问Mama怎么回事,Mama告诉我Papa吃不来中国菜,以前他们带那些中国的寄宿孩子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也只吃一份虾。我看着Papa,他看见我吃的那么香,非常开心地笑着。他的笑容是从心底发出的,温暖而真实的笑容。那一瞬间我真的感动了。
6. 交通
我想美国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的方面应该有它的交通。
美国有一些路口没有红绿灯,因为人烟稀少。那些路口都有一个红色的标志,上面写着“STOP(停)”。因为没有红绿灯的原因,所以每辆车只要看到这个标志都停一下,看看其他路口有没有车子出来,再走。这种标志有时候过几秒就一个,实在是很烦人,因为那些地方的确是标准的人烟稀少。可是,那次我坐Papa的车去吃早餐的时候,Papa走一路停一路。说真的,我都要吐了,可是看着Papa一停一起,我真的很感动,甚至眼眶湿了。
还记得有一次,也是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我看见远处有一辆车子驶来,于是习惯性地站在原地没有过街想等着它先过去。可是当那辆车快到我面前的时候就停下来了,我看见司机微笑着给我比划着手势,让我先过去。我深深地震撼了,说了句“Thanks”便过了街。我想起那次陪Mama去医院看朋友,坐Mama的车时,远处有一辆车驶过来。两辆车都停下来,打着手势让对方先过。最后犹豫了很久Mama才先过去。我看见他们两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我想,这样多好。在中国这样一个川流不息的国家,要是每一个地方,每一条街道,都像这样,人人都挂着笑容,该多好。
在美国,红绿灯和人行道的灯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因为在中国,我们从未重视过人行道的灯,所以有一次和同学,在灯还是红的的时候,就直接走了过去,因为那时两边并没有车。走到一半,发现不对,才想起现在不能过马路,又慌忙退回去,感觉很丢脸。后来我总是看见,街道上空得连一辆车都没有的时候,那些美国人,依然微笑着,聊着属于自己的事情,站在原地,等待着过很久才会变绿的红灯。
7. 中国心
我们班一共有两个老师,其中有一个我们很讨厌老师总共只给我们上过四节课,但按我们同学的说法就是那是非常使人惊讶的四节课。第一节课,电脑坏了一节课,她修了一节课。第二节课,她让我们画了一节课的画。第三节课,她让我们给我们的画上色。第四节课,她和我们吵了整整一节课。的确是非常使人惊讶的四节课,尤其是第四节课。
其实是这样的,那节课我们不知为什么扯到了台湾。
我问那个老师:“Do you think Taiwan is a country?(你认为台湾是个国家吗?)”
老师说:“Yeah, of course Taiwan is a independent country!(是的,台湾当然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我们非常气愤,说:“No! Taiwan belongs to China!(不!台湾是中国的!)”
老师说:“Why? China is big enough! You dont need Taiwan!(为什么?中国足够大了!你们不需要台湾!)”
我说:“We want Taiwan to come back is not for the land or money, just because we are family!(我们想要台湾回归,不是为了土地或是钱,只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老师说:“OK, OK, but Taiwan people dont want wars any more. There are enough wars in the world.(好吧好吧,但是台湾的人不想再发生任何战争了。这个世界上有足够的战争了。)”
一个同学说了一番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话:“Why you always think about wars? We wont cause any wars. Do you know why Taiwan havent come back? Because of America! Because you dont want Taiwan to come back to China. Any war has something to do with America!(为什么你总是想到战争?我们不需要战争。你知道为什么台湾一直没有回归吗?因为美国!因为你们不想让台湾回归中国。每一个战争都和美国多多少少有着关系!)”
老师说:“Which one is?(哪一个战争是?)”
那个同学说:“Which one is not?(哪一个战争不是?)”
后来我们就一直吵下去,不管怎样,那个老师就是坚持她的看法。她说,她到死都不会改变她的看法。她说我们应该尊重她……下课的时候我们对老师说了一句:“Taiwan will come back to China in a few years! Believe me!(台湾过不了几年就会回归中国的,相信我!)”那一次我真的看到,当我们说“相信我”的时候,那个老师的眼神晃了一下。
后来隔壁班的中国小朋友们听说了这件事情,把那个老师上课用的铃铛给拆了,挂在墙角的最高处。虽然这种不尊重老师的行为是不允许发生的,但我并没有反对。我想,有时候,爱国的情感,想泛滥就让它尽情泛滥吧。
在学校里,我们在教室上课时桌上都放着一个姓名牌,上面是我们自己的名字,方便老师点名。我看见我们班的一些同学,在他们的姓名牌上都用英语写着:“I love China(我爱中国)”。我想起那次,我们画的画,被贴在学校的墙上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拿着笔,挤着在上面用英语写下“中国很美”、“我们爱中国”这样字眼。我想,即使我们每个人有份美国情,我们也依然有颗中国心吧。
8. 离别
分别那天,那个讨人厌的老师没有出现,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是那个最初的,有着亚麻色卷发的老师。我非常喜欢她。我们每个人与她合影。她用黑色的笔在我们的名字牌后面留言,签名。走的时候,我去向她说再见。她抱着我说:“Shirley, you are a special student!(Shirley,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学生。)”我听见她轻微的哭泣声。那声音是那么的小,却分明承载了莫大的悲伤。我抱着老师久久没有放开。
晚上回到寄宿家庭。Mama给我做了我第一天来到家里面吃的鸡。非常非常的好吃。从我第一天来这里吃了那个鸡,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还能再吃。没想到竟然是离别的前夕。吃完饭,我们最后一次去了意大利冰激凌店,最后一次吃了意大利冰激凌。回来后Mama教我做饼干。Mama有很多模子,可以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她很耐心地教我,可我每每刻一只兔子,耳朵就断了,刻一个小人,头就断了。我和Mama一直笑,笑得停不下来。半夜我们一起去海边,头上戴着探照灯抓鱼,抓了又放回大海。我的一只拖鞋被海水冲走,我一直单脚从海边跳到车上,边跳边笑。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充实,丝毫不像第二天就要分别的样子。
早上起来,Mama给我做了一锅粥。她说,她老听我说中国人早上吃粥。她不会做,但是今天她决定给我做。Mama是用鸡汤熬出来的粥,非常非常的好吃。我们互相交换了离别卡,她和Papa开着车把我送到学校,准备离开圣塔巴巴拉。
到了学校,我见到了同学和我们旅行团的负责老师。Mama和Papa与我说再见。Mama抱着我,哭了出来。那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记得以前看《吸血鬼男孩》,当男主角准备对他的朋友承认他是吸血鬼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他眼眶湿润地对那个男孩说,我们知道,你是天使吧。
而如今,曾经以为“美国人依然是主角,我只是个过客”的我,在看到Mama流泪的时候,才真正明白,我早已不是过客,而是已融入一个家庭,融入一份温馨,融入一股爱,融入那块叫做美国的土地的人。
Mama给我的离别卡上写着:It is time to say see you later, never goodbye(是时候说晚点再相见了,绝不说再见)。我也这样认为。
不管Mama也好,Papa也好,学校也好,所有热情的人也好,美国也好,我都不会与你们说再见,因为这只是短暂的离别。因为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在某一天,我会再次踏上这个土地,正如我偶然地站在了地球仪的另一边一样,我相信这是缘分。因为,我会再来寻找,我昔日撒落在那一边的温情,撒落在那一边的欢笑,撒落在那一边无穷无尽的爱。
(尚书,女,四川绵阳市东辰国际学校高一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