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台湾“眷村文学第一人”
2009-06-04
本报驻台北特派记者 王 尧
朴素、内敛的朱天心被称为台湾“眷村文学第一人”,也是台湾文学史上不可忽视的重要作家之一。日前,《环球时报》记者在台北的一家咖啡馆专访了她。
是“张爱玲迷”
朱家姐妹早期的创作通常被归类为“闺秀文学”派,被认为颇有张爱玲之风。而朱家姐妹与张爱玲的前夫胡兰成也颇有渊源。1974年,旅居日本的胡兰成应台湾中国文化学院(现中国文化大学)之邀到了台湾。朱天心的父亲朱西宁当时正筹备撰写《张爱玲传》,遂邀请胡兰成移居朱家隔壁,教授女儿中国文学。朱家姐妹都是“张爱玲迷”,见到胡兰成也算是得偿所愿。朱天心表示,“因为爱屋及乌,见不到张爱玲,见见胡兰成也好。”
对于争议颇大的胡兰成,朱天心表示:“见到胡兰成时已是他的晚年,以小孩子的眼光,仍觉得他像大观园里的贾宝玉很有女人缘。我亲眼目睹一些知名的女作家争相取悦他,而取悦的方式就是大段背诵张爱玲的作品。而胡兰成的独到之处,是让每一个女人都觉得他对自己是最好的、唯一的。他最大的特点是真实,真实地暴露自己,无论失意还是得意。”朱天心还透露,是胡兰成提起了她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兴趣。她说:“当时台湾流行的是翻译的西方作品。中国历史、文化都是教科书上的东西,在小孩子眼中,是非常乏味的。而胡兰成用自己的方式,让我们对这些有了兴趣。”
对于有人称她模仿张爱玲,朱天心回答:“对于喜欢的人,当然会想去学习。我是想偷学而不能,是一个笨拙的模仿者。”对于偶像的“新作”《小团圆》,朱天心认为:“看完的感觉是炼金没炼成,打开炉子连烟和灰都出来了。她往日构建的七宝玲珑塔倒塌了,她的人肉炸弹把胡兰成炸了,也把自己炸了。当然更多是心疼的感觉,觉得这个神一样的人,怎么也会和一般人一样?”
李登辉打开了“族群问题”的潘多拉魔盒
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朱天心的写作风格和题材大幅转变,由少女情怀转为与时事、政治紧密结合。在台湾“本土化”的过程中,面对台湾外省族群所面临的庞大认同压力,朱天心把内心深切的不平、压力与焦虑,都反映到了作品中。这种转变的代表作就是1992年问世的《想我眷村的兄弟们》。
朱天心表示,“台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其实没有所谓的族群问题,是李登辉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说到这里,朱天心的语调由温婉转为犀利。她说,“当年外省人和本省人是有些差异,但这种差异并未妨害到人们的生活,外省人和本省人正常地交朋友、结婚、生活,并不像美国当年的种族问题一样壁垒分明。李登辉主政后,不断操弄族群议题,以族群为工具打击政敌、解决党内纷争”,“政治斗争本身并没有道德可言,但是这种操弄逐渐弥漫到社会上,让差异变成了鸿沟,弄假成真了。社会上逐渐有一种声音,把所有跟着国民党一起来的外省人,打成加害者、有权势的既得利益者,要求他们把得到的一切还回去。但真正在眷村生活的,是国民党的中下层军人,并非既得利益者,社会欠他们一个道歉。”
在族群认同的问题上,朱天心的心态也出现起伏。曾因害怕被贴上“外省人心向大陆”的标签,朱天心在父亲在世时只陪他回过大陆老家一次。她说,“明知父亲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需要人陪,我却只为了这样一个理由横下心来不陪他回去。1998年父亲不在了,每每想起,总为自己的决定感到难过”。2004年台湾“大选”前夕,朱天心曾和台湾文化界、社运界的朋友联合发起“族群平等行动联盟”(族盟),由著名电影导演侯孝贤担任名誉召集人,不定期地发表监督报告,批判政治人物撕裂族群的言论。
为保护流浪猫而奔走
在被质疑最甚时,朱天心也曾心灰意冷,通过为保护流浪动物奔走呼号,她把碎成片片的心一点点拾起来。朱天心到底多爱猫,在《猎人们》一书中可以找到答案。而和她一样爱猫、尤其是爱流浪猫的人们,被她称为“猫天使”。在台湾,流浪猫、狗被抓进动物之家后,七天没人认养就会处以安乐死。为了挽救那一条条小生命,朱天心尽其所能倡导“TNR”行动——Trap(捕捉)、Neuter(绝育)、Return(放回)。不过,这样的爱心工作也并非一帆风顺。“猫天使”们放置的水罐也常常被踩扁或踢翻,也有长辈觉得照顾小猫小狗是小题大做,说“当年枪林弹雨,死人都是平常事”。对此,朱天心耐心劝导:“正因为现在是不会打仗、不会死人的年代,可以多做一些这样的事情,社会的进步就是这样。”
常在咖啡馆写作
朱天心和丈夫唐诺都坚持这样的信条:“把生活的需要压得很低,才有自由。”她说:“写书的时候考虑市场,要迁就很多东西,这对我来说好累、好不自由。”为了全家人长远地过上这样自由的生活,简单生活是必要的”。朱天心说:“我们现在每天都在咖啡馆呆着”,“咖啡馆会给你很不错的早餐、两杯咖啡,帮你收拾东西、打开水、给你一个场地、给你空调,一个月才3900块新台币,非常便宜了。”
朱天心的小说中不乏对同性间朦胧感情的描摹,她在接受采访时也曾直言:“如果不是为了生孩子,可能会选择同性的感情。”对这个敏感话题,身为人母多年的朱天心侃侃而谈:“我觉得每个人可能都很难是单纯的阴性和阳性灵魂,最终哪一种跑到前面要看机缘。我碰到大部分女孩子时,都觉得自己是男生。遇到男生,还觉得自己是男生。只有在遇到两个人时,才有阴性灵魂的感觉:一个是我中学的好朋友雷倩,第二个是丈夫唐诺。遇到他们,我才有被照顾的感觉。如果没遇到唐诺,阴性灵魂没跑到前头,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