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高世荣

“老伴儿，我的头疼病又犯了！”夜幕降临了。在一座豪华的别墅里，老高偎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双手捧头，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很是痛苦。

老伴儿赶紧从卧室里跑来，悄悄地说：“高局长，这是一条香烟，不成敬意，请笑纳！”

高局长像被打了一针镇痛剂，立即正襟危坐，端了个养眼的造型：“来看我就得了，干吗还要破费啊，请坐！”

“还疼吗？”老伴儿坐下，关切地问。

“不疼了，你去吧。”老高一脸的神采，又恢复了过去的“局长相”。

怪！老高干过十年的局长，在县里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过去，每当夜幕降临，那些求他办事的人，纷纷提着烟酒前来，踏破地皮，门庭若市。习惯成自然。一到这个时候，他就有了盼人送礼的渴望。

今年，他调到县政协里当办公室主任，家里一下子冷落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得了头疼病。奇怪的是，这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旦犯病，甭看医生，只要老伴儿像刚才那样说一声，话到病除。

日子在春风秋雨中过着，也没啥大事。一天，政协鲁主席要带他到省城去开会，他推也推不掉，家里像油锅里丢了个冷豆子，一下子炸开了。不去不行，去，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怎么办？既然问题初一、十五总要面对，不如想个两全之策。最后，家里经过实验并敲定的办法是：一旦犯病，电话解决。

会期是三天。白天自然无话。前两个晚上，人在清静的宾馆里，一到犯病，通通电话，也没出纰漏。末晚，会议安排有文艺晚会，适逢难得一见的众多大腕明星出场，一高兴，竟没有把病的问题往深处想，老高就跟鲁主席进了剧场。

晚会开始，美仑美奂的灯光，流光溢彩的布景，珠光宝气的艺人，波涛相涌的掌声，每每把节目推向高潮。眼看晚会到了尾声，可就在这不上不下的时候，老高的头疼病又发作了。他迅速拨通了电话，可人声鼎沸，电话哪里听得见？听不见，就没有效果，痛就往心里钻，他一下子歪倒了。

老高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省城一家高级医院里。医生告诉他，他病的很蹊跷，查无缘由，正在观察。鲁主席忙个不停，见没有好转，正在外面往他家里打电话。他果然听到鲁主席那“喂喂”的叫声，就把鲁主席请了进来，示意自己来打电话。可是，他刚连上线，人又疼昏过去了。鲁主席拾起电话一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高局长，这是一条香烟，不成敬意，请笑纳！”鲁主席哪见过这种阵势，生怕自己听错了，就大声地喊：“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鲁主席把电话紧紧地摁在耳朵上，边听边大声重复：“哦，高局长！这是一条香烟！不成敬意！请笑纳！”

谁知，老高一听到这话，像鱼得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摆了个当年的招牌表情：“来看我就得了，干吗还要破费呀，请坐！”说完，他红光满面，跟没事人一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