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粹京剧与现代交响的奏鸣

钱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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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多媒体京剧音乐剧场《白娘子·爱情四季》首演

经过近两年的创作与制作，在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的支持下，由上海音乐学院、上海工程技术大学、上海京剧院携手打造，两岸三地音乐艺术界高手合作奉献的多媒体京剧音乐剧场《白娘子·爱情四季》，于在2009年3月6日晚于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歌剧厅首演。一个中国人家喻户晓的古老爱情传奇，在京剧咏叹的曲折回肠、现代交响的热情激荡、多媒体空间的声色盎然里，因着时空转换、多元奏鸣，被全新地渲染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晚上。

尽管在西文文献中“音乐剧场”和“音乐戏剧”仍是同一个词——music theater，且都以歌舞演绎故事为核心本质，但近年来蓬勃发展的音乐剧场已远远突破既往音乐戏剧的内容和形式而无法再被涵盖了。所以，我们无需期待音乐剧场总有一天也会像音乐剧那样从music comedy中“壮大”、“独立”、“明确”为musical一样获得独立的专有概念，因为多媒体京剧音乐剧场《白娘子·爱情四季》已为我们呈现了综合与升华的艺术感染力。它集京剧、交响乐、舞台美术、多媒体现代科技多种艺术元素于一体，致力于突破各种艺术界域，探求传统戏曲与现代作曲、现代科技与传统艺术相结合的美学价值。

需要强调指出的是，《白娘子·爱情四季》既不是“文革”时的“交响音乐某某某”，也不是交响乐队伴奏的京剧；既不是时尚如歌的音乐剧，更不是正襟危坐的古典歌剧。这是一个新型的艺术作品——多媒体京剧音乐剧场。

《白娘子·爱情四季》的戏剧内容并没有拘泥于故事的具体细节，而是根据音乐结构来选择与编排了几个重点的篇章。精炼的情境和诗意的唱词，将这个古老的传奇妥帖地概括并融入到 “春”、“夏”、“秋”、“冬” 四个“乐章”之中。

《白娘子·爱情四季》是一个现代的作品，其音乐的源泉与灵魂是国粹京剧，结构则借用西方歌剧及交响乐的表现形式，尤其是采用了德国瓦格纳时代的“主导动机”概念——让每个角色有一段专属的核心旋律，如白娘子是mi-la-so三个音，许仙则是la-so-do-mi。法海、小青也有属于他们的动机，而这些动机显然又都是从京剧音乐中提炼出来的。这样具有广泛联系——即原创音乐各部分之间的联系，特别是原创音乐整体与京剧唱腔整体之间联系的“主题性”处理手法，既使这部作品在音乐创作方面分工协作、多人合作成为可能，也使原创音乐部分与传统京剧唱腔的有机结合成为可能，更使音乐剧场整体结构的严密与整体风格统一获得了有力的支持。

而三维剧场的时空转换，则有效地营造出绚烂的爱情空间。随着世界现代数字媒体科技的飞速发展，数字技术正以其在视听领域中的新形式、新感觉、新体验日益融入舞台表演艺术体系之中。上海音乐学院创作“多媒体京剧音乐剧场”不仅符合这一国际潮流，更让传统国粹与现代交响音乐随着时代脚步显现出不同的面貌。这部作品借用“音乐剧场”的概念，突破传统京剧的舞台布景，运用现代科技支持下的舞台技术，渲染和强化视听感觉，通过与新媒体、新技术的融合，吸引年轻人来关注京剧。要知道，国粹京剧与现代交响这两大音乐剧场所包含的最重要因素，在当下的中国都属于需要大力引导与努力推广，才有可能引起人们关注的！

在《白娘子·爱情四季》的舞台上，60多人的乐队与20多位京剧演员同台演出，既要展现神话般的视觉幻象，又要提供表演者足够的空间，这几乎成为了舞美设计的高难度挑战。视觉总监林克华与设计团队以一座可移动的断桥与层层叠叠的升降纱幕，透过影像在纱幕之上的投射与游移创造出了丰富多丽的西湖四季。据介绍，为表现神话中的山川峻岭，设计团队曾赴长白山、泰山及西湖多次取景，演员也进摄影棚内录制舞蹈及飞天特效。所有的影像最后均由电脑后制合成，成为剧场里如幻似真的虚拟实境。为完成《白娘子·爱情四季》的视觉美学效果，制作单位还特别采用了2008年2月才问世的最新数字化投影灯光设备HES DL.3。这种结合了俗称摇头灯（moving head）的移动数字电脑灯与高清强光投影机于一体的新设备，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时才首度引进国内，李宁点火仪式就运用了这一设备来展现绚丽的视觉效果的。

不过，关于多媒体京剧音乐剧场《白娘子·爱情四季》，我以为仍有如下几个地方值得讨论与改进：

其一，关于多媒体。相对一年多前的多媒体打击乐剧场《司岗里的呼唤——本真与前卫的对话》，上海音乐学院东方数字媒体艺术研发中心的这次制作无论是技术还是艺术上都更上了一层楼。即使在最外在的屏幕使用上，也比上一次丰富得多。除大屏幕以外，还有三个小屏幕间或介入，使画面错落有致，时空呼应对位。不过，我觉得在整出戏中，小屏幕的第一次运用有些唐突——在序曲的那个情境中，小屏幕没有必要着急地降下来，我发现它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仅仅只是降了下来并让观众分散了注意力。我认为，在多媒体音乐剧场中，画面的发展空间，尤其是它与情境之间的关系仍是一个需要长期讨论研究的问题。

其二，关于幕间转换与连接。根据舞台换景的要求，每个乐章之间几乎都有停顿。就现场观看的感觉，我认为若能一气呵成则更好。事实上，制作方为了作品整体尽可能地流畅，已让乐队分组坐在了可移动的舞台上了；那为什么不更进一步作些微调，让各部分更为紧凑呢？另外，整个音乐剧场是否可以再适当压缩规模，并进而取消中场休息呢？

其三，关于剧情。由于《白蛇传》的剧情家喻户晓，所以主创人员确实可将其抽象为“春”、“夏”、“秋”、“冬”，无需拘泥于更为琐碎的细节。因此我认为，以“洞房花烛夜”为主体的第二乐章——“夏”的最后混声合唱部分无需明确地提前唱出“棒打鸳鸯”之类的“剧情”，使人有唐突之感。是的，法海和天兵就要来了，京胡和木鱼的骤然进入已足够暗示人间美眷的即将被打破，更何况第三乐章“秋”还有足够的空间和篇幅让它被打破啊。

???其四，关于音乐。该作的京剧唱腔设计部分美轮美奂，自不必说；交响音乐创作部分也各有千秋。灵动的“春”的合唱，激越的“秋”的打击乐与其他乐章相互对照、相得益彰。在配器风格上，就我个人感觉而言，各位作曲家的手法、“重量”以及风格还不够统一与协调。

多媒体京剧音乐剧场《白娘子·爱情四季》确是一阕传唱千古的爱情经典，一篇视觉化的音乐华章，一台科技与艺术融合的戏剧演绎，一曲国粹京剧与现代交响的奏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