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要跟高人在一起

【一、为什么不直接叫帅哥】

“你好,我叫沈俊弟。”抬头一看,说这话的是个一米八几的帅哥。

我憋红了脸,努力做到表里不一:“你为什么不直接叫帅哥?”

“不叫帅哥,难道就看不出来了吗?”那家伙一本正经地说。

这下我再也憋不住了,趴在课桌上笑得死去活来。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班主任安排他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比同班同学晚报到了几天,一直独霸一桌,如今他又比我晚报到几天,于是这位名叫“俊弟”的帅哥,注定了要跟我这个才一米六出头的人同桌。

可以想象,我长久处在这种对比悬殊的环境中,心理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

【二、以后要当我的陪练】

不久,我和沈俊弟之间就有了第一次戏剧性的冲突。那是在一节自修课上,我津津有味地看着韩寒的《长安乱》,冷不丁就笑出声来。沈俊弟也不客气,一把抢了过去。

我抢了几次都没抢回来,灵机一动,突然说:“班主任好。”沈俊弟一听,条件反射地把书丢给我,想逃脱责罚。我拿了书就跑,跑下教学楼,跑向操场尽头那片宁静的草地。

沈俊弟发觉上当后直追下来,我们一前一后在操场上跑了八九圈,第二圈时还很惊险地被他摸到我的衣角,后来就越来越远了。

我跑得都快没气了,回头看见沈俊弟双手按着膝盖站在不远处直喘。我明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上去把书递给他。他说:“看在你跑这么快的份上,就让你先看吧。不过,以后要当我的篮球陪练。”我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想我一个矮个子容易吗?为了提防被人欺负,从小就拼命练习逃跑技术。听说打篮球能长个也偷偷练了很久,一直苦于找不到高人指点。我见过沈俊弟打球的气势,能当他的陪练当然求之不得。

【三、放水也需要专业精神】

从那以后,整个北苑中学的人都能看到一个大个子带着一个小矮人下午放学时在篮球场上练球,有时也会玩“一对一”斗牛,其实我明白,那更像耍猴。

刚开始我有点放不开,可是为了将来也能成为大个子,我只能好好利用今天,哪怕遭受再多的白眼。

其实我也有绝招,虽然投球不力,但抛球奇准。初中时我偷偷练过打篮球,发现每次投篮都是手劲不足,连篮板都碰不到,只好自作聪明地改练抛球,练到最后常能一“抛”中的。在领教了我的独门绝技后,沈俊弟还编了段顺口溜:一对一斗牛,抛物线进球;抛物线斗牛,一对一赢球。可见,我抛球还是有两下子的。

沈俊弟是个很善良的人,每次当我输得不能再输时,他就会假装反应迟钝,通过放水来挽救我濒临崩溃的斗志。只是他的放水缺乏水准,连旁边路过的女生都看得出来,捂着嘴笑得花枝颤动。我暗地里一直提醒他,放水也需要专业精神,不要这么敷衍了事,后来他果然越来越专业地放水了,到了最后,连我都难辨真假。

【四、恨不能一天拉长一公分】

高中篮球联赛是以班为单位的,沈俊弟自然当仁不让地成为我们高一(5)班篮球队队长。念文科的男生即便有高度,也常常没力度,要凑齐一支球队还真不容易,他几次想把我吸纳进球队,可是连班上那群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拉拉队队员都反对,还说出“影响班容班貌”之类的话来抗议,他也只好作罢。

比赛时间一步步逼近,沈俊弟带着队员们每天加紧练习,我不具备参加他们训练的资格,只具备参观他们训练的资格:在一旁呐喊助威,端茶递水。沈俊弟看我的眼神真是爱恨交加,有次还发狠地把我整个人提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真恨不能把你一天拉长一公分。”我报以苦笑:“别,过几天我就成长颈鹿了。”顿时笑倒一大片。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有英明神武的沈俊弟在,别的球队都对我们“斗牛队”无可奈何。在付出三位队员受伤的巨大代价下,我们艰难地挺进决赛。对手是上届冠军,如今的高三(1)班“独孤队”。

决赛现场,沈俊弟的眉头深锁。手下只剩四个队友,如果幸运,没出现意外受伤,那也要人人打满全场。这对几个文弱书生来说,简直是要命。而且体能分配也是个大问题:一开始注意保存体力的话,可能立马就溃不成军;而一开始就放手去拼,又怕后面力不从心。

这比赛,怎么打呀?

【五、败也要败在冲锋的路上】

沈俊弟最担心的状况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位队员不小心跟“独孤队”队长撞在一起,起来后再也不能比赛了。没有替补了,另一个队员沮丧地说:“要不弃权吧!”

沈俊弟坚决不答应:“现在只能让李翔顶替,胜负先放在一旁,一定要打完比赛,我们绝不放弃。”

当我穿着过于宽大的队服走上赛场时,对方队员脸上都提前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场外更是一片混乱,说什么的都有,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百家争鸣,五雷轰顶”。

我使劲给自己打气:这是竞技,一定要尽力而为。李云龙告诉我们,什么是“亮剑精神”——“明知是个死,也要宝剑出鞘,这叫亮剑,没这个勇气你就别当剑客。倒在对手剑下算不上丢脸,那叫虽败犹荣。”如果不能胜得漂亮,也一定要败得光荣,败也要败在冲锋的路上。

【六、两队的比分是54比56】

比赛艰难地继续着,经历短暂的慌乱后,我和队友都冷静下来。这时候我才发现,沈俊弟有不少话是对的,很多事动真格了才知道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他以前一直安慰我:个子矮不要紧,矮个子的重心比较低,转身很灵活,“刹车”也比较快。果然,对方队员的反应还真的不快,我抢断好像也不是太难,我撒开脚丫跑时没人追得上……我越打越顺手,越打越兴奋。因为我的表现,全队士气大振,一连追了好几个球,当我们的教练(我们班的体育老师)叫暂停时,两队的比分是54比56。

我们落后两分,而时间只剩20秒,好在是我们拿球。教练把我们集中在一起,统一思想:一定要把球传给队长,因为沈俊弟是得分王牌,最有把握反败为胜。

【七、想起初次袭击沈俊弟的情形】

一声哨响,继续比赛。球好不容易传到沈俊弟手上,他一路运球,直逼对方腹地,对方一见不妙,本来防守我的那个队员头也不回地扑向沈俊弟,跟他们的中锋形成夹击之势。沈俊弟的空间已经被封死,夹缝中的他万般无奈之下,把球赏给了外围无人防守的我。

我拿到球后真不知道要传给谁,而那个本来防守我的队员已经冲过来了。突然,沈俊弟吼了一句“一对一斗牛”。我眼睛一亮,想起初次袭击沈俊弟的情形。

我立马往回跑,对方看我不进反退,稍微愣了一下,他一愣,我的机会就来了。我往回跑就为这一刻。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后,我立定,瞄准,抛球——这就是当初“惊俊弟泣鬼神”的抛物线进球。

这是我有生以来抛出的最引人注目又最吊人胃口的一个怪球,球划过一道怪异的弧线后撞在篮板上,先落到篮筐左边,又弹到篮筐右边,来回弹跳了好几次,终于慢慢地落入了篮网。此刻终场哨声也正好响起,全场顿时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我被队友当球一样抛上去,落下来后又抛上去……

【八、原来我是一次性资源】

从此以后,我跟沈俊弟更是出双入对,成为校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我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畅想今后我们双剑合璧称霸球场的美好未来。他开始只是一笑置之,后来听我说得多了,只好据实相告:“别做梦了,你是一次性资源,只能利用一次,这叫出奇制胜。一旦对方有准备,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我一听大失所望,但仔细一想好像也对。善良的沈俊弟又开始安慰我了:“除非你天天跑步跳绳打篮球,全速长个,到时说不定我们还能并肩作战,傲视群雄。”我又振奋起来了,情不自禁地唱起沈俊弟填词作曲的“斗牛队”队歌:一对一斗牛,抛物线进球;抛物线斗牛,一对一赢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