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李连诚的传奇经历

李　虹　李　辉

我们的父亲李连城是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人物。在《佩剑将军》、《血战台儿庄》、《中原突围》、《淮海大战》、《大刀》等电影、电视剧中都能看到改编自他的身影。父亲是山东德平(现乐陵市)人，1934年在乐陵师范读书期间，在共产党员、体育教员钟益三的引导下开始接受马列主义，宣传抗日救亡，积极要求进步。1936年，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回老家山东乐陵招收学生兵。4月，征得钟益三的同意，父亲李连成和其他7位同学报名并考上了二十九军学兵队，后被分配到二十九军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教导大队当兵，一一〇旅旅长何基沣兼任大队长，驻守河北宛平县卢沟桥一带。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父亲参加了卢沟桥保卫战。9月，其所在的部队被改编成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七十七军一七九师，何基沣升任师长。1938年4月，部队又参加了“徐州会战”。之后，一七九师撤到河南潢川休整。一天，父亲的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季子俞来到部队驻地找他，说是钟益三让他来的。送来了油印的宣传品，要父亲好好学习革命理论。当时。派进七十七军的邱静山等共产党干部也经常给他上政治课，帮助他提高了思想觉悟，加深了对共产党的了解。1938年7月，由邱静山、季子俞介绍，父亲加入共产党，并开始在国民党七十七军一七九师做秘密工作。1939年11月，他经秘密党组织允许参加国民党。之后，他当过国民党一七九师搜索队队长。1942年，由于身份暴露，他在组织的安排下撤离，到了新四军五师，担任过五师警卫营营长。

抗战胜利后，父亲接到师长李先念的命令，要求他与升任国民党七十七军军长的何基沣取得联系。此时的何基沣已经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父亲拿着师部准备的证件，换上便衣，赶到湖北孝感，等待前去接受日军投降的七十七军的到来。但七十七军刚到孝感就又奉命开往徐州，他只得又换上国民党校官军服，赶往徐州。到达徐州时天已经黑了，街上乱哄哄的，他也不知道七十七军军部驻扎在那里，就准备叫辆黄包车。先找旅社住下。突然。他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好哇，这不是逃跑的共产党吗?”听到这话，父亲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刚到徐州就遇上麻烦了?但他马上又镇静下来，回过头打量着对方，只见那人正眯着双眼微微地笑呢!父亲愣了半天才认出对方原来是七十七军的老战友、中共秘密党员王世江!战友相逢分外高兴。第二天，两人一起到了九里山七十七军军部，见到了军长何基沣。何基沣十分激动：“我一直盼望着你们来，你又回来了，好啊!”两人一口气谈了3个多小时。何基沣说：“蒋介石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把杂牌军调到内战前线，想让我们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我正在秘密联络冯玉祥旧部，郝鹏举、张岚峰、孙良诚、吴化文等部，都驻扎在徐州附近，联系起来比较方便，已经开了个小会，准备成立个‘西北军大同盟。与老蒋对着干。”根据何基沣所谈的情况和要求，父亲立即返回宣化店向师长李先念作了汇报。

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军以围攻中原解放区为起点，向全国各解放区发起全面进攻。中原军区首长决定于6月26日开始行动，务必于7月1日前突过平汉铁路。

父亲当时在中原军区交际处工作，帮助招待中外客人和突围前的准备工作，同时负责伤病员及老弱妇孺的转移工作。根据国共达成的“汉口协议”，争取合法转移了伤病员800多人，化装转移了近千名干部，复员了近万名年老体弱的战士。他还化装成国民党军官，护送女同志到山东临沂解放区。

一天，父亲接到新四军军长陈毅的电报，再次调他去徐州做国民党七十七军的工作。中原军区司令员的李先念命令他和一纵一起突围，同时把一纵司令员兼政委王树声的爱人、此时已经怀孕的杨炬护送到山东临沂。

一纵于6月26日下午出发，27日拂晓到达禹王城。避免被敌人发觉，部队白天休息，夜间行军，准备在28日拂晓前突过平汉铁路。当时，天下起了大雨，影响了行军速度，也使得队伍前后失去了联系。等到出了山口离铁路十来里的地方，天已见亮，大家发现随纵队领导出来的只有警卫部队，却不见大部队的踪影。等大部队赶上来时天已大亮，靠近铁路，部队又多，不易隐蔽，看来只有白天过铁路了。司令员王树声果断地下达命令：二旅在左，三旅在右，纵队机关、警卫连和四十三团、四十四团在中间，三路平行，浩浩荡荡地冲向平汉铁路。尽管这时上有敌人飞机狂轰滥炸，下有敌人大炮、装甲车的轰击，部队还是杀开了一条血路。经过十多个昼夜的冲杀，终于冲出了包围。部队在薛坪一带休整一天，经王树声同意，父亲和杨炬、医务主任杨根3人化装离开了部队，去往山东临沂华中军区司令部。

父亲李连城将杨炬、杨根送到山东临沂解放区安排好后，1946年9月到临沂华中军区司令部报到。由于何基沣赴北平奔丧，等到1947年春何基沣回来，他方才和侦察班长张万友一道进了徐州。在贾汪何基沣的公馆里，两人再次见面。何基沣异常高兴地说：“来得正是时候，我总是盼望党能派人来和我一起工作。”他很快就给父亲补了个少校随从副官的头衔。有了这个头衔，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在第三绥靖区司令部出出进进，不但工作方便，而且了解的情况也更加真实可靠。

1948年2月，父亲从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官兼徐州城防司令、中共秘密党员张克侠那里弄到一张徐州城防要图，上面详细记载着徐州地区守备布置。这是我军急需的重要情报，必须赶快送出去。他连忙找了一个机会，秘密到了鲁中南军区，把徐州国民党军队的情况及需要请示解决的问题向陈毅一一作了汇报。陈毅指示说：“做这项工作，既要大胆，又要谨慎，不要认为周围都是敌人，工作就不敢做了。其实，在敌人内部有你这样的工作条件是十分难得的。目前，国民党离崩溃的日子不远了，他们中间的一部分人就更容易争取过来，但不能疏忽大意。一切事情都要深思熟虑，要和何基沣副司令官商量，和其他同志商量，重大问题要和我们联系。”为了父亲的安全，避免因经常出入敌占区，暴露了身份，坏了大事，组织上又挑选了一个在烟台当过武工队长的小吴给他当助手，并安排联络科长孙秉超与他们保持联系。

为了做好各级军官的思想工作，父亲回到贾汪后，就与何基沣一起研究，把七十七军、五十九军两个军的军官进行分类，有目标有重点地做工作：第一类多半是高级将领，具有政治见解，对于这些人需要加深他们对共产党的认识，尽快消除对国民党的留恋。他们的思想工作由何基沣、张克侠两位副司令官去做。第二类多半是中级军官，这些人需要提高他们的认识，指出正确的方向。第三类多半是下级军官，政治上基本是糊里糊涂，

认为当上官不容易，比较安分守己，服从上级。这两类人的思想工作就由父亲去做。另外，父亲还加紧对七十七军的情况进行了解、分析，并向何基沣作了汇报，同时还对军官家属的安置作了准备。

1948年10月，周恩来电告华东局，派人与何基沣、张克侠联系，组织起义。配合解放军作战。张克侠利用去贾汪视察的机会与何基沣交换了意见，张对何说：“在这个重要关头，要应付得细微稳妥。冯治安、刘振三、王长海各怀鬼胎，要利用其矛盾，又要提防他们的阴谋，孟绍濂诚朴热情，人很老实，缓急可以相依。七十七军的情况你清楚，一定有办法。”何同意张的看法，认为“最重要的是掌握时机，能在适当的时机和地点毅然起义，就会发生很大的影响”。在这个关键时刻，两个副司令官意见统一，想法一致，只等着党派人来联络和组织起义的行动了。

1948年11月1日。华东野战军又增派杨斯德、孙秉超到贾汪会见何基沣、张克侠，传达陈毅司令员的指示。详细介绍了当前全国解放战争的形势，何基沣则把与张克侠商定的起义计划作了详细汇报。杨斯德还单独向父亲交代行动的时间定在11月8日下午。并强调这个时间不能过早泄露。

11月4日，何基沣以视察前方为名，由父亲将杨斯德、孙秉超送出警戒线。11月5日，何基沣密令王世江的第三营留在运河以北，以便与解放军联系。

11月6日晚，七十七军一三二师师长、中共秘密党员过家芳到贾汪向何基沣汇报情况，正当两人交谈时，父亲跑进屋报告说：“组织已经决定于11月8日下午开始总攻，望我部坚决行动，协助解放军从运河突入。”何、过闻讯又惊又喜，喜的是盼望已久的时候到了，惊的是时间这么紧，怕有所疏忽，影响大局。3人经研究后表示，坚决按组织规定的时间行动，同时，还研究了行动方案，规定了我军识别记号为“翻穿棉衣”，口令“杨斯德”。诸事确定后，父亲即于次日从韩庄过河向解放军领导汇报准备情况。何基沣也用电话告知五十九军副军长孟绍濂，交代情况及联络信号，要孟做好准备工作。而此时，五十九军的上层军官对起义还没有统一认识，师长、团长有的犹豫不决，有的要求推迟起义时间。就在这时，传来解放军已经占领万年闸、有3个团已经渡过运河的消息，五十九军的师长、团长们终于同意起义。

11月7日上午。何基沣、过家芳、杨斯德和父亲等人一起研究一三二师如何应付可能发生的情况。杨斯德问过家芳：“你这一师能否及时掉转枪口向敌人进击?”过家芳说：“这是上级对我们的信任。希望能给几天时间进行准备。”会后，父亲李连城即前往一团，将情况通知团长张兆芙。并指导其行动。

11月8日早晨，张克侠摆脱第三绥靖区司令冯治安的监视，乘吉普车到了一三二师师部。过家芳将前方情况作了简要汇报后，张克侠立即赶到贾汪与何基沣会合，何说：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了，你赶快到五十九军去吧!于是，在第三绥靖区中共秘密党员的积极配合下，在何基沣、张克侠两位副司令官的率领下，七十七军的一三二师、三十七师的一团及五十九军的2个师共23000多人，在阵地上举行了震惊中外的贾汪起义，把运河防地交给了解放军。这次起义，打开了徐州的北大门，瓦解了敌人的士气，打乱了敌人的整个作战部署，使国民党军的运河防线出现了大缺口，为解放军的3个纵队渡过运河、切断黄伯韬兵团与徐州的联系赢得了时间，为包围歼灭黄伯韬兵团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11月28日，何基沣、张克侠、孟绍濂、过家芳、杨干三(五十九军三十八师师长)、崔振伦(五十九军一八0师师长)联名发表反蒋通电，宣布加入解放军。12月9日，毛泽东、朱德致电何基沣、张克侠，盛赞他们起义。12月中旬，部队在莒南大店休整期间，党组织派来了由陈同生、华诚一、杨斯德和父亲等组成的工作组，协助工作。通过学习教育，部队的精神面貌有了改进，情绪高涨。此时，华东局首长指示将部队分编为2个军，总的番号为“一一八起义部队”，原来“第三绥靖区”机关、直属队、干部训练班和七十七军的一三二师、三十七师的一团合编为七十七军，军长何基沣、副军长过家芳。原来的五十九军起义部队编成五十九军，军长张克侠、副军长孟绍濂。

1949年2月，一一八起义部队在安徽来安一带补充改编，第七十七军正式被命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四军，何基沣任军长，饶子建、过家芳任副军长，父亲任三十四军三。一团参谋长，过江后守备南京。第五十九军被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三军，军长张克侠，副军长孟绍濂，过江后守备上海。

1949年4月23日，父亲随部队在仪征、瓜州之间参加渡江战役。全国解放后，他被保送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留校任基本系副主任，后被分配到安徽省军区工作。1956年被授予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同年被调到阜南县人武部任部长。在阜南县工作十余年。1988年荣获中国人民解放军红星功勋荣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