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里忘了你

洛　顺

一

顾尘寰跟苏延开始谈恋爱的时候，苏辛还只是个看《蜡笔小新》看得哈哈大笑的高中生。所以，苏延一点都不在意苏辛对顾尘寰表现出的过分热情。顾尘寰约苏延去看电影的时候，苏辛也吵着要去，顾尘寰轻轻捏捏她的脸：“等你长大了才能带你去。”

可是转眼之间，苏辛就长大了。她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苏辛总是兴高采烈地告诉家人她这样那样的变化。毕业后回家，果然头发长了，腰身细了，气质也淑女了，变得大家都认不出来了。

顾尘寰和苏延已经结婚了。苏辛晃晃脑袋，对阔别了四年的顾尘寰喊了声“姐夫”。

二

苏辛不高兴的时候，陈林也开心不起来。陈林说：“我们去看电影吧。”苏辛摇摇头。陈林说：“我们去吃越南菜吧。”苏辛还是摇摇头。陈林急了，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呀，我的姑奶奶?”苏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试过爱上一个你不该爱的人?”

陈林是苏辛大学时众多的追随者之一。毕业后跟随苏辛来到南方，进了同一家公司。

“苏辛，你爱上谁了?”陈林焦急地问。

苏辛没有说话，突然手机响了。苏辛一接电话，眼泪就扑扑地往下掉。“怎么了，怎么了?”陈林急了。苏辛“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姐夫从楼梯上掉下来，摔断腿了。”

三

苏辛看到顾尘寰的时候，顾尘寰正悠闲地躺在病床上看《广州日报》。那只骨折了的脚打了石膏，笨拙地吊在半空中。

苏辛心疼得眼泪直掉。转过头，却凶巴巴地埋怨已经手忙脚乱的苏延：“你是怎么照顾姐夫的!”苏延一脸无辜地望着苏辛，“他自己非要扛煤气罐下楼，我有什么办法。”

苏辛在苏延家住了半个多月，顾尘寰基本上能行动自如了。苏辛不只一天对苏延说：“明天姐夫好了我就走”。等到顾尘寰的腿真的拆石膏时，她又沉默了。

走的时候苏延加班还没回来，顾尘寰帮苏辛收拾东西。“苏辛，”顾尘寰满脸内疚地说：“让你操劳了那么久，真不好意思。”苏辛抿着嘴唇盯

着顾尘寰，“姐夫，我乐意照顾你，多久都可以。”

顾尘寰对苏辛的话向来不放在心上，照他的理解，现在的年轻女孩，最喜欢学电视里玩暧昧。但是仔细看看苏辛，好像不是在说笑，眼睛里闪烁着都要哭出来了。顾尘寰拍拍她的头，用长辈的口吻说：“你长大了，改天姐夫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苏辛忍着眼泪摇摇头，“我可不缺男朋友。”

四

苏延收拾杂物的时候居然发现了苏辛的旧课本，于是苏辛到苏延家取回旧物。课本是当年顾尘寰要应付单位业务考核时借走的，考完后忘了还，苏辛也忘了要回来。苏辛到家时苏延还没下班，顾尘寰在厨房里忙碌着，对苏辛说：“今天做你最爱吃的清蒸鲢鱼，特意为你做的。”苏辛高兴地说：“姐夫，你真好。”

看到当年的课本苏辛觉得很亲切，翻开闻到一股尘土味，感觉这就是时光的味道。书已经用得很破了，苏辛也不想细看，但是眼光落在敞开的页数，突然地心里一酸。没想到一整版的习题上，压了一层乌黑的笔迹，都是当年自己最爱写的三个字：“顾尘寰”。

“姐夫，”苏辛望着顾尘寰的背影，“我回家去了。”

顾尘寰没有回头，“鱼还没做好，你等会。”

“姐夫，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苏辛轻轻地说。

“知道什么?”顾尘寰的厨房一片狼籍，“鱼还没好。”

“姐夫，你真不好。”苏辛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五

陈林等了很久才等到苏辛的电话。

“苏辛，你现在在哪，你回来好吗?”

电话那头似乎非常喧闹，苏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陈林，等我忘了一切，我就回来。”

“苏辛，别傻了，如果你忘不了他，走到哪也忘不了他。”陈林着急地对着电话里的苏辛喊，可是电话那头已经一片沉默。

苏辛在海南岛，想在这个叫天涯海角的地方把她伤感的爱隋埋葬。可是苏辛知道陈林的话没错，她读了四年大学也没把他忘了，她难道要在这小岛上呆个十年八年吗?

“陈林，对不起，”苏辛冲着挂断的电话喊，“我为什么这么傻呀，我为什么要爱上他。”

六

苏辛在海南岛一呆又是三年，苏延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来，问她过得好不好。“姐，”苏辛说话的语气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顾尘寰也打过电话来，是在苏辛生日那天。苏辛握着话筒，小声啜泣，生怕被顾尘寰听见。“苏辛，是姐夫对不起你吗?”顾尘寰内疚地说，“也许我早该跟你谈谈，可是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种小孩子的傻气。”苏辛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姐夫，是我自己不好，你别多想，你要跟姐姐好好过。”

是从什么时候起那种孩子般的依恋变为爱情的?苏辛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经过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了，一个男人绝对不能跟一个女人靠得太近，也不要让那个女人觉得你对她太好。

七

三年不算一段太短的光阴，连那个傻傻的陈林都把她忘了。苏辛想家，想爸爸妈妈，可她不敢面对爱了许多年的顾尘寰。苏辛到了另一个城市工作，过年的时候，妈妈哭着打电话求她，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回了一趟家。

生活了十多年的家还是保持着熟悉的味道，只是妈妈变得比以前唠叨了。苏延还是那么漂亮，一点都没变老，大概是幸福的生活抵挡了岁月的冲击。苏延快乐地在厨房里忙碌着，苏辛晃晃脑袋，对阔别了三年的顾尘寰喊了声“姐夫”。

苏辛知道自己没办法面对顾尘寰。苏辛觉得自己从来没聪明过，对爱情的把握总是那么苍白无力。顾尘寰问苏辛能不能赏脸喝杯咖啡，苏辛默然地点点头。

顾尘寰说：“苏辛，你别难过，姐夫不是你想象中能爱一辈子的人。”苏辛摇摇头，“可我还是爱上你了。”顾尘寰无奈地说：“我是你姐夫。”苏辛说：“我知道，所以我要把你忘了。”

第二天，苏辛就走了。跟上次一样，走得匆忙且决绝。苏辛知道她这辈子都不能忘掉顾尘寰，也许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火车开动的时候，苏辛把脸贴在车窗上呜呜地哭，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她还要费尽多少心思才能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