Ｆ１紧急“救市”

王舸生

车队相继退出，众赛道扬言停办赛事，就在F1危机重重之时，唯一的好消息是老车王舒马赫的复出的确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连一个螺丝帽都要1000欧元的F1赛车如今陷入了为钱所困、举步维艰的尴尬境地。

一个月前，先是日本富士赛道突然宣布明年起停办F1赛事，这也是继加拿大、法国赛道后又一个宣布退出的承办方。更让F1难堪的是，目前还有消息称历史悠久的英国银石赛道经营方也开始考虑是否应该继续下去；2010年合同到期的上海赛道正在犹豫是否续约。即便如此，F1的“恶梦”还远没有结束——两周前，继本田车队宣布退出了F1之后，曾经财大气粗的宝马车队竟然也突然宣布退出F1……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局面下，为了拯救F1，管理者开始了紧急救市行动——退役三载、步入不惑之年的车王舒马赫竟然重披战袍、高调复出。可是，光凭一个老车王能让这个满身疮痍的F1走出困境吗？

宝马退出，F1措手不及

金融危机对F1带来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也许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回答得清楚。这不，去年底本田从F1撤退后，F1很快稳住了阵脚，2009年前半个赛季也算是风平浪静，可就在很多人认为F1将会渡过难关时，宝马车队又令F1车队联盟(FOTA)与国际汽联(FIA)有些措手不及。有专家预测，宝马的退出极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同样处境艰难的雷諾和丰田，也许难免步其后尘，F1崩盘的危险不能忽视。

尽管F1管理公司总裁伯尼一再淡化“钱”的因素，并称宝马之所以退出主要是因为成绩不理想，车队在本赛季目标是让库比卡成为车手冠军的有力争夺者，而不是只得到8个积分。宝马方面也表示退出F1属于“战略性调整”。但是业内人士都心知肚明，宝马退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可以说，宝马的退出，再次为经济危机造成汽车销量大幅下滑、制造商面临减支压力提供了佐证。据汽车分析师估计，宝马每年投入F1的资金约2.8亿美元，而今年5月宝马发布的数据显示，公司仅今年一季度就亏损1.5亿欧元，去年四季度，旗下拥有宝马、迷你、劳斯莱斯等品牌的宝马集团亏损高达近10亿欧元。显然，继续在F1大把烧钱已违背公司利益，更何况F1对公司的战略作用并不大。

去年9月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全世界汽车销售市场受到巨大打击，所有汽车制造商都面临亏损、减产、裁员的窘境，萧条的经济环境决定了很难在短期内提高收入，所以削减成本是唯一现实可行的办法。在现实生活中，早就有理财专家建议:如果你打算省钱，首先应该放弃的肯定是价格昂贵的非生活必需品。F1对于汽车制造商来说就是如此。宝马退出对FOTA的雄心壮志是个讽刺:厂商车队声嘶力竭地表达着对F1的投入和热爱，F1大老板伯尼与国际汽联主席莫斯利正在为今后几年的规则讨价还价，然而他们身后的大老板——汽车厂商却正在制定退出F1方案。这真是一出黑色幽默剧。

长期以来，F1都只是汽车制造商们市场计划的一部分，是它们树立品牌形象的宣传活动，投入巨资组建F1车队，实际上与花钱在报纸、电视上做广告没什么不同，它们关心的是回报。当然，在经济景气、收入丰厚的日子里，F1车队也是汽车制造商装点门面的炫耀品，它们可以不计代价地投入，宝马看到奔驰有车队所以自己也要有，丰田看到本田有车队所以自己也要有，不仅要有，还要比别人花钱更多。这种攀比如同贵妇们在舞会上比拼谁戒指上的钻石更大。不要忘了历史，宝马不是第一次组建F1车队，也不是第一次退出，奔驰、雷诺、本田同样如此。F1对它们有吸引力，但绝对不是必需品。

F1运动是在私人车队的竞争中发展成熟起来的，汽车制造商大举进军F1只有几年时间，然而这几年却是F1车队开支的暴涨期。以宝马为例，当年索伯车队的年度预算在7000万美元左右，但现在宝马车队的开支约为3.5亿美元，4年翻了5倍。厂商车队花钱如流水，试图用钱砸出赛场上的胜利，他们建造两个风洞每天24小时不间断运行，购进最先进的电脑模拟系统，同时派出两支测试车队去不同赛道完成不同的计划，2000年以前一支大车队的员工在三四百人左右，现在已经超过了1000人。这是F1的泡沫经济，与股市楼市有一拼，汽车制造商坚持说他们促进了F1的发展，正如炒房客说他们促进了楼市的繁荣。私人车队被泡沫掩埋了，曾经是F1中流砥柱的老牌私人车队，现在只有倔强的威廉姆斯爵士仍在坚持着。

据了解，为了筹集建造风洞的经费，威廉姆斯卖掉了他的私人飞机，你能想象汽车制造商为了F1车队卖掉一间工厂吗？对私人车队老板来说，F1是他的全部事业，对于汽车制造商来说，F1只是一件装饰品。宝马和本田都把成绩不佳列为退出F1的理由，这个理由等于告诉大家，它们进F1是打算炒短线的。威廉姆斯车队组建于1969年，第一次获得分站冠军是1979年，相比之下宝马的F1之路已经很顺利了，可是如今的本田和宝马却再也不愿意在此F1中充当“大头鬼”的角色了。

本田车队去年年底宣布退出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当时，本田公司CEO福井威夫表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导致车价下降，也令汽车销售遭遇寒冬，于是公司决定不再投资F1车队，以节省每年5亿美元的财政预算。毋庸置疑，本田这个1964年就进入F1，曾染指车队和车手总冠军荣耀，曾作为引擎提供商与迈凯轮合作，让塞纳和普罗斯特双雄出尽风头的汽车制造商的退出，足以令F1车坛震惊和震动。可当时，伯尼面对本田车队的“突然罢玩”装着一点儿也不慌张的样子，振振有词地说:“目前，已经有好几家公司打来电话，表示有兴趣接手。”

可以说，本田的退出是金融危机在风口浪尖时对F1的第一次正面冲击。作为过去几年中曾经最繁荣并迅速扩张的日本汽车业的代表，本田因为这场资金链的收紧危机而不得不“自救”，其实，几大日本厂商分别宣布退出WRC都可谓是与此相同的本能反应。尤其是布朗接手“本田F1”车队之后，赛季中期被曝出神奇的BGP001赛车几乎耗费了近5亿美元资金打造时，也许更可以理解本田曾经在2008年出现的惊人赤字。如今，半年后，现实又给了伯尼一记响亮的耳光:宝马车队也宣布退出！这一事件清楚地表明，伯尼声称的F1复苏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翩然而至，相反F1的严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众赛道停办，F1前景不妙

在车队退出的同时，众多赛道也相继做出了停办F1赛事的决定。先是去年加拿大和法国赛道先后决定退出，今年7月初，丰田旗下的富士赛道正式宣布从明年开始停办F1日本站赛事。差钱的丰田公司如果继续亏损，F1丰田车队也可能步上本田的后尘，出现在F1历史纪念册上。

两年前，富士赛道在离开了F1赛事30年之后重返这个大家庭，与铃鹿赛道轮流主办F1日本分站的比赛，铃鹿是本田的主场，而富士则是丰田的主场，按照惯例，今年的F1日本站将由完成修改工程的铃鹿赛道承办，而明年比赛将转至富士赛道举行。富士国际赛道的主席富田勉对于丰田公司2010年再举办F1日本站的无奈举措表达了失望，他在一份声明中称:“对于未能达到人们的预期，我感到深深的歉意。”

自去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直到年底丰田公司这家日本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首次出现了巨额的亏损，2009年1月至3月，丰田的净利润亏损达到7658亿日元，约合76亿美元，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通用第一季度60亿美元的亏损。而丰田对F1车队的投入也相当惊人，虽然没有披露具体数字，但其F1车队运营费用远远超过了法拉利、威廉姆斯等车队。这使丰田公司旗下的F1面临严峻考验。其实早有传闻说丰田要退出F1，不过迫于伯尼的压力和顾及日本汽车的颜面，丰田暂时只好勉强支撑，但还是不得不做出富士赛道停办比赛的决定。两个月前，丰田车队甚至屈尊开始通过网站出售各类赛车零件，令人汗颜不已。如果丰田公司继续亏损下去，丰田车队迟早成为第二个本田。

无独有偶，在本赛季首站的澳大利亚站比赛中，赛道承办方就开始抱怨说，每年承办F1比赛都会出现数千万美元的赤字，F1并未能为他们带来任何的收入，而加拿大站、法国站其实都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而退出。据了解，去年能够通过F1分站赛获取利润的赛道并不多，历史悠久的英国银石赛道经营方也开始出现动摇。或许，伴着闪电般的飞车在阿尔伯特公园赛道的轰鸣声，承办者正躲在房间里暗下决心:告别F1！

据了解，赛道方承办F1比赛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包括申办、赛道维护、宣传等费用都是天文数字。有数据显示，赛道的申办费用占F1总收入的1/3。以前F1红火时，赞助商将大把的钞票投向分站比赛的赛道，希望借F1的转播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宣传，一些赛道因此也包赚不亏。然而今非昔比，随着金融风暴席卷全球，F1也陷入经济危机。

除了日本的富士赛道和铃鹿赛道之外，目前亚洲还有4个国家有F1赛道，承办过F1:马来西亚雪邦赛道、巴林萨基尔赛道(2008年)、新加坡街道赛道(2008年)和中国上海国际赛车场(2004年)。今年，刚刚建成的阿联酋阿布扎比赛道将举办2009年F1收官站，而韩国的F1赛道正在建设中，计划2010年举办F1大奖赛。可是，目前亚洲地区就只有“石油王国”阿联酋和巴林还对F1充满了兴致。说实话，也许在亚洲只有他们才有钱玩这游戏。

据记者了解，上海国际赛车场跟FIA的合同只剩下了一年，2010年就要到期。在过去6年中，上海成为了中国的“世界级精品赛事之城”。这个国际大都市因为同时拥有网球大师杯赛、F1中国大奖赛、世界摩托车锦标赛、上海国际田径黄金大奖赛等国际顶级体育比赛而变得更加光彩夺目。不过，网球大师杯2009年挥别上海，去了伦敦；摩托车世锦赛分站赛也不再在上海举办。那么，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威胁下，F1中国大奖赛在上海的前途究竟会怎样呢？至少从最近两个赛季的情况看，F1在上海并不如意:2008年F1的上座率明显不如以前，而2009年中国站由每年的“十一黄金周”移到了4月中旬，尴尬的时间让上海站更是门可罗雀。更为致命的是赞助商似乎对F1失去了兴趣，中石化在结束了5年的赞助合同之后，无意续约，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加快了中国离F1远去的步伐。

提起续约谈判，F1管理公司总裁伯尼依然“嘴硬”，一方面，他强调目前有多个城市特别是亚洲的城市向往着拥有一站F1大奖赛，而另一方面，他还在不断夸大F1的商业影响力:“我不知道上海方面的期待究竟是什么？由于F1中国大奖赛，上海的曝光率大增，奥运会影响力是很大，但我们的赛事更是每年都有啊。”

影响归影响，可是归根到底决定续约的因素是F1分站赛的承办费用。据悉，当年为了获得F1中国大奖赛的举办权，上海有关方面此前每年要向F1管理公司缴纳3000万美元。在目前全球糟糕的经济状况下，如此天价上赛场自然也很难接受。可以想见，一年后合约到期，如果伯尼不能做出降价的让步，相信上赛场也会选择放弃。

老车王复出，救市有望？

车队相继退出，众赛道扬言停办赛事，就在F1危机重重之时，F1管理公司开始紧急救市:他们利用一个适当的时机，以充分的理由让40岁的老车王舒马赫在隐退3年后突然复出，隐约让人感到F1的春天要回来了。

表面上看，舒马赫复出是因为马萨在比赛中意外受伤。7月25日，在F1匈牙利站比赛中，法拉利当家车手马萨被布朗车队的老车手巴里切罗的赛车尾部飞出的弹簧击中头部，受了重伤。马萨的事故被认为是继1994年巴西车王塞纳魂归伊莫拉赛道以来，F1发生的最严重事故，马萨甚至有可能因此告别F1赛场。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舒马赫顺理成章地复出了。很多人认为，老车王是在报恩，而且还要感谢车王的妻子能把丈夫再次借给F1赛场。然而，实际上，舒马赫复出，F1酝酿已久，只不过是借助了马萨受伤事件的时机而已。

就在舒马赫正式宣布复出后，法拉利车队主席蒙特泽莫罗在接受采访时语出惊人:“舒马赫复出并非完全因为马萨受伤需要有人替补，其实早在马萨受伤之前，他就已经计划将舒马赫重新请回赛道，而舒米本人也有复出再战江湖的意思。”

蒙特泽莫罗的话点醒了人们，即使马萨不受伤，国际汽联与法拉利车队也会创造条件让舒米复出，以拯救处于低迷、乱世的F1车坛。因为，随着宝马等制造商的退出，下赛季允许一支车队三辆赛车参赛的可能性逐步增大，因此即使马萨痊愈复出，舒米也照样复出F1。值得一提的是，法拉利的另一位车手莱科宁离开F1转投WRC(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所以就算马萨不受伤，莱科宁今后留下的空位同样需要舒米这样的大腕来顶替。更有意思的是，当年因自己的崛起逼迫舒米退役的前F1冠军、西班牙著名车手阿隆索，也很可能转投法拉利车队，因此舒米与老冤家阿隆索成为队友、在赛道上竞争，将成为车迷倍感兴趣的焦点。

有人深刻地剖析了车王复出的真正动机:当一个从来不看、或者在舒马赫退役后就再也不看F1的人在此刻阅读本文，或者确定在下一站欧洲大奖赛时锁定F1电视信号时，“舒马赫救市F1”的论断就找到了最有力证据。在这样一个经济危机席卷全球的年代，舒马赫的回归给了F1总裁伯尼说服赞助商再次一掷千金的理由。没有人会看不到“舒马赫＋F1”的商机。

的确，现在的F1太需要看点了。3年前随着车王舒马赫的退役，F1车坛也陷入缺乏王者与偶像的真空时期，并且严重削弱了F1对车迷的吸引力与影响力。而近两三年来，F1可谓是非不断。闹得沸沸扬扬的法拉利间谍丑闻、国际汽联主席莫斯利的召妓丑闻，令F1赛车运动建立起来的形象、声誉与影响力严重下降。此外，从去年起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加上此前烟草赞助商退出F1，使得F1举步维艰，开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乱世F1遭遇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使得每个分站赛的上座率与电视收视率都受到明显的影响，不少赞助商也因此退出，F1赛车运动陷入空前的低谷，车迷对F1比赛的兴趣也是日益锐减。在这样的情况下，国际汽联、法拉利车队当然需要舒马赫在此时复出。一来是依靠他这块金字招牌的巨大影响力与魅力，将车迷与赞助商重新吸引过来；二来，舒米在赛场外较为正面积极的形象，也能帮助是非不断的F1改观形象，重塑美誉度和影响力。

我们惊喜地发现，车王的复出的确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车手们为了与传奇车王同場竞技而雀跃，F1的料峭寒冬好像瞬间出现一片生机。当汉密尔顿2007年3月第一次在F1亮相时，这位当今最年轻的世界冠军说他的一个遗憾就是从来没有在比赛中与舒马赫交锋，现在他的愿望将成真。而一直被舒马赫钦点为接班人的维特尔则表示，“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相当大的惊喜，很多车迷会非常高兴地看到迈克尔回归F1。”

作为舒马赫的伯乐，埃迪·乔丹称赞了车王的决定，“法拉利能让这一切发生是好样的，舒马赫更是好样的，因为对他来说不会从中获得什么他所没有的，却有很多可以失去。”他还认为舒马赫的回归将为同队队友莱科宁敲响警钟，芬兰人在2007年赢得世界冠军后似乎陷入了沉睡，现在40岁的车王将驾驶着与他一样的F60为法拉利而战，“这会唤醒莱科宁，我们将看到新的芬兰冰人，因为他不会想在迈克尔·舒马赫的面前丢人。”

全世界车迷都在欢呼，他们已经把8月23日车王复出后的首演看做了一场F1车手们的全明星比赛，并呼吁国际汽联尽快给阿隆索解禁(因轮胎事故而被禁赛)，因为舒马赫、阿隆索、莱科宁和汉密尔顿，可以想见4个世界冠军之间的比赛将让欧洲大奖赛的票房一路飘红。

可是，我们在被车王吊足胃口、在为F1管理者的“高明”而感慨的同时，也清醒地意识到，只靠一个老车王是很难让F1春意常驻的。F1要想度过危机，保持强大的生命力还需要更多的变革，需要平息更多的纷争，而不是一味的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