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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蒿香

2009-05-29叶倾城/文陈晓龙/评

中学语文(学生版) 2009年4期
关键词:贵贱艾蒿铁门

叶倾城/文 陈晓龙/评

六月回乡,一进楼门,就看到了艾蒿,长长的一束斜插在人家的铁门上,暗绿的叶子微卷,露出银白叶背。一层一层上楼,各家的铁门贵贱各异,可是大半都插了艾蒿。满楼都是微辛的艾蒿香,有人曾形容那是睡着了的花,屏住气息的嫩叶,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像是谁忘记把篝火熄灭了。

我家也插了,妈妈说:楼下小菜场就有卖的,五毛钱一把——是快端午了。

在北京没见着艾蒿卖,当然这只说明我孤陋寡闻,而北京是迷宫之城,博尔赫斯小说一样深不见底。报上倒说过老北京端午风情,也与艾蒿有关,但那只是应时吧。

楚地五月初夏,蚊蝇渐渐猖獗。花前月下的两个人,一边说“大堤女子不要钱”,一边相帮着拍打蚊子,是为甜蜜言语下脚注。若有俏婢儿,在她脚侧点一束艾蒿,腾腾烟雾里,两人都成了神仙人物。

艾蒿不是什么罕物儿,能放很久,叶秆越来越硬而脆,扑簌簌。美女向来招蜂引蝶,我却不幸地招蚊子,打之不尽,赶之还有,没多久就咬一身包,我乱抓一气。我妈一看到就制止:“会抓破的。”去厨房,我知道她是去煮艾蒿水了,渐渐闻到中药香。

常常在上网、看书、打电话,总要她千呼万唤才冲到卫生间,浴缸里,艾蒿汤影影的绿,我大白鲸一般浸进去,简直有春寒赐浴华清池的志得意满。真能止痒祛湿吗?难说。或许不过如小黄瓜贴脸或者何首乌洗发,象征意义高过实用。

有一年去周庄,吃人家的青团,很爱那初物的绿及淡香,不冒失不过分,问是什么。有人答是野菜,有人说是野草,到底有老婆婆给出标准答案:艾蒿。

艾蒿也就是草。艾特托玛夫曾形容他的祖国是一片长满牛蒡草、艾蒿和车前子的荒原;安房直子写过孩子们上山采艾蒿,被变成了兔子;张爱玲笔下的薄命小女佣叫做小艾,日子的确是野生野长。不过小艾是蒌蒿,倒不是艾蒿。

前几年我膝盖受过伤,也懒得打理,现在它却像痴心不改的初恋情人,时时跳出来骚扰,拍片子又说一切正常,武汉正是梅雨天气,膝盖又适时地疼起来,妈妈就给我几根艾条。我一惊,呀,艾蒿香是我永远不会陌生的。夏夜里,一天家务后,妈妈常常斜偎在躺椅上,膝弯手腕处,淡淡点一根艾条,炙她六十年劳顿的关节。现在轮到我了——原来时序的沧桑不是诗不是文,只是一把燃着的艾条。

[简评]这是一篇咏物抒情的散文佳作。作者笔下的艾蒿是一种极为普通的植物,无论贫富贵贱,家家都买得起、用得着;它的叶子有香气,可以入药,可以食用,又可以用来灼炙等;艾蒿还和端午节的家乡民俗联系在一起,被人们赋予象征意义。作者以艾蒿喻人生,平凡的人生自有意义,平平淡淡、快快乐乐地生活才是人生的常态。另外,其中也隐含着对故乡多年不变的风俗的眷恋和对艾蒿品行的喜爱。

[作者单位:广东顺德伦教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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