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篇（六首）

蓝　蓝

1

我愿为爱而死，爱却让我活得长久；

2

给我悔恨。给我痛哭。

给一朵百合花黎明时爱情的颤抖。

给我长久的绝望和最终

落在餐桌旁黄昏的宁静。

3

我不知道到底爱上谁更早：

土炕，木窗外北方的大熊星；

夏夜有露水的石凳；和

你微笑的眼睛——它们

刚刚哭过。

4

但请相信，由你我爱上了陌生人。

修自行车的。种菜的，

5

我把你冰凉的脚抱在怀中，当它走过

我身体的道路；

6

大地睡去。你是我沉沉的呼吸。

你的肩胛里保存了一座不会毁灭的城市。

神啊，让我关掉灯吧!

7

在一场旋风的被单里躺下，山谷

你双腿深处的风暴呼啸着

穿越城镇的楼群。

黑夜列车驰过时铁轨的震颤。

半月在我凹陷的双乳间

你俊美而疲惫的头埋下来；

8

你嘴唇上的火。

你小腹中燃烧着静静的灯。

9

你插进我。不断地

像干渴挖掘自身的泉水。

勇敢。光荣。

以孤独的献身穿越一个女人，加入

草木、黎明、溪水以及

万物江河的奔涌。

10

我抱紧真理，忍不住快乐尖叫

——被神对幸福的理解所允许。

11

这是晚点的车站在追赶灵魂的列车；

是个人神话的复活来自

一个信仰同土地的结合。而

你是一个星球；

12

我胸口的首都。

我爱它。

街道。村庄。贫困的放牛人。争吵。

廉价的装饰。牢骚。冲突。每天的

炊烟。石磨里的耐心。夜晚。白天。

突然涌出的热泪。

13

你，我的麦穗。我的田亩。

一个宇宙在你血管的茫茫深处。

哦，海浪!让我的世界

呼吸，靠近有风的瓶口；

我攥紧你的手，在慢慢死去的星球那

无知无觉的变凉中；

14

只有受苦的爱那泪水的光芒是热的

仿策兰

你的婴儿不是最后一个

喝它的黑色的人。“黑色的牛奶你们喝”

从它红色印章的圆孔里你们喝

你们喝它雪白的黑色

在你婴儿的肾脏里有一场黑色狙击满足着

急迫的渴——你们喝浓烈的蛋白质

你们的父亲喝它滚滚的黑色淮河

免检的权力大师来自这片甜蜜土地

你咯咯笑着的婴儿含着乳头

温柔的母亲喝黄金的添加剂

当这一切被允许通过她们悲惨的养育

灭绝一个种族

黑色牛奶在仔细地查找婴儿的眼珠

黑色褐色的眼珠，发青的眼珠

它们因对世界完全的信赖而被镊子夹紧

吱吱掉进瓷盘冰冷的洁白里

黄土店

需要多长时间我才能爱上窗口里的燕山

当它从下颌的淡蓝醒来?

一个陌生人——希望我成为她

在建材东路的三岔口拐进黄昏

分开暮色的两丛蒿草，直到

在她头脑里中原的丘陵起伏

黑暗把她变成一道星河

需要多长时间我才能真正围拢两个眼眶?

光芒不够，它经过的垂死也不够

一只驴子独自走过沙峪口

背着口袋，蹄子踏起尘土

震惊

仇恨是酸的，腐蚀自己的独腿

恶是地狱，装着恶的身躯。

眼珠在黑自中转动

犹如人在善恶里运行：

——我用它看见枝头的白霜

美在低处慢慢结冰

居然。

一切击打都能将其摧毁

这样的命运属于必然

这样的心灵就是水晶：

坚硬、脆弱、透明

一切击打都能将其摧毁

我就是那最脆弱的

一串浆果亲近着毁灭它的手

并把它当作通往大地之路

你来吧——又一次

我是如此渴望着

破碎于完整的生死之中

有所思

观念在反对艺术，一根木头

在反对一棵树。在这里

娱乐和晚会反对呻吟

正如一包方便面解除了众多的愤怒。

而艺术在他们中间，并非意味着

他们就是艺术。何其相似

每一张面孔在暴政下就是一张面孔

这一切取决于权利和黄金大盘的

走向图

为此可以再多一些小便盆

印刷的蒙娜丽莎比卢浮宫更真实

他们无需因为没认出一条裂缝而羞愧

他们，他们

波德莱尔为何要把他们打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