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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大院出发一路走来

2009-05-22周树鑫

中关村 2009年5期
关键词:大院小人物院子

周树鑫

有一个四川人,梳理了一种生活状态,写了一本小说,取名为《大生活》。由华艺出版社出版。这个人就是作家乔瑜。2005年11月30日,在《大生活》出版不到一个月后,乔瑜因病与世长辞。几年后,我读乔瑜笔下人物柳东(小说主角)的大生活,竟然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大院生活。

小时候我在大院生活

小时候,我们的大院临街。一排错落有致的门面房,分列着饭馆、旅馆、理发馆、照相馆、修表店等多家门脸。一字排开的店铺,属于清一色的国营买卖。不同的店铺除了正经名字外,我们通常给它起些别的名字,例如大食堂、小旅社、副食店等,有一个杂货店叫“寡妇店”,大抵是店里有一两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我们就口语化的抓住店铺的特性,这样容易挂在嘴边叫。而在这些店铺的后身,就是一个大杂院了。说杂,那是因为住的人杂,不同行业的人,掌勺的、剃头的、照相的、修表的天南海北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都住在里面。大院里一排排统一建造的平房,每户都有一个自家的小院,有点像现在的连排别墅的布局,不过比别墅那就土多了。院子里虽说杂,却有规律可循,房子的排与排之间有路,又叫通道,有宽有窄。还有开阔一些的地方是公用空间。院与院之间除了有围墙,还有路有门,院子和院子之间随着岁月的变迁有些变成了胡同。在北京住久了,熟悉了二环路上的城门,过去都归九门提督管,每个门都流传着和皇帝家生活有关的故事。我们院子的门也很讲究,有走车的,有走职工的,还有专走家属的。现在想来,都是仿照遥远北京城建造的。小时候院前的大街,在我心目里相当于长安街。走在长安街上,现在还很容易找到一个院子挨着另一个院子的老式格局。一个院子其实就是一个单位,临街的房屋都是些门脸,而老百姓则居住在后面的院子里。这和我小时候住的大院一模一样。

大生活的记忆一触即发

大院有大院自己的特色。这是因为大院有大院的生活,大院有大千人物。正是这些人物,构成了大院的特色,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烙印。三十年后,当大院成了封存记忆的时候,四川籍作家乔瑜点了一根捻子,引爆了心灵深处回响,居然如此长久的飘荡着不愿散去。可以说,当柳东走出他们的修理厂,走出属于他们的大院的时候,属于柳东们的大生活其实已经开演。有人说人生就是大舞台。舞台上的戏自己个演主角儿,导演不是乔瑜,而是生活本身。问题在于这个舞台不是一个人的舞台,大千人物的不同角色相互影响,相互纠缠,于是就有了缤纷的世界。大生活就在是这时候,狠狠地给你打下了大院的烙印,无论将来你走到哪里都让你刻骨铭心。乔瑜的《大生活》就这样触动了尘封的闸门,涌现出许多往事记忆,并让我惊讶有关大院里的一切,自己并没有忘记。虽然小说的背景距离我的记忆有四十年的时差,生活的本质和体会却是如此的相通,甚至是一模一样的。生,容易。活,容易。而生活,却不容易。大生活呢?那是一个长眠不醒的梦。不知怎么的,乔瑜普普通通又地地道道的四川话无处不在,那样的微不足道却又深入人心。我和乔瑜没有任何瓜葛却那般的心灵相通,而且是如此精彩和按耐不住,尤其那种典型小人物式的,以深藏不露的抖机灵方式,梦想过上尊贵大生活的芸芸众生相,着实忽悠了自己的阅读,并且身心愉悦。即使悟出大生活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却还那样的痴心不改。

生活嘛,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一句简单而朴素的话,其实就是乔瑜诠释的大生活。四川方言原本就是一幅大生活画卷。在这幅生活画卷里我读出小时候大院的全部记忆。一个个小人物五味杂陈的生活,市井人物的琐碎日子,无时不在考验着草根阶层不同寻常的生存本领,能把平常日子演义成这般荡气回肠的大生活,这实在又不仅仅是作家的功力,更是来自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感悟所致,小人物的生活处处深藏着智慧的化身。把那种原始的猥琐,三下五除二弯绕成深刻的经典论述,像哲学家的哲理一样,让原本从骨头缝里散发着绝望现状,却在最绝望处感受到了顽固的诙谐力量,有种平地起惊雷的感觉,正应了那句最应景的话:“只比鬼火亮一点,就假装太阳照亮别人”。这到底描述了什么样的小人物心态呢?这正是大生活最不应景之处。小人物靠一点小聪明,就能令生活一步充满希望,而实际现状却一步走向失控,从生活的起点走向生活的终点,而所有的生命历程,或者生命历程的所有细节,却是如此的猥琐而深刻。这不正是小人物的大生活吗?

我们从大院出发一路走来

生活貌似层层叠叠层出不穷,本质上却是下一层紧挨着上一层,以至于我们老是在新鲜的遭遇中碰到过去的旧痕。一不留神当我们虽然已混在大都市,或漂泊或蜗居。我们貌似光鲜体面,其实不然。过去的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的现实中。尤其是遇到逆境的时候,心里的尺度永远是小时候的案例。小时候生活在大院里的那些伙伴们,如今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当中学有所成,大鹏展翅的是少数人,留在当地父辈生活的足迹里结婚生子,为了一份看似像模像样的生计,实际上为五斗米折腰,才是最真实的常态。尽管他们在不同的行当里奋斗,他们无一例外地一天天老去,或是为了买房、或是为了孩子考学、或是为了父母看病,不停地张罗着生计,操劳着日子。他们为自己,为父母,为他人,为家庭憧憬着未来,一个又一个大生活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留给他们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梦想破灭,以及很快又会填补上的另一个大生活的乐观。不同的是,他们不在是剃头的、照相的和玩手艺的职业,转而把自己的身份变成了工厂的工人,商场的服务员,或者机关的干部,法院的法官和茶园的老板。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交着自己的朋友,像丁爷(小说人物之一)那样,见面总是那句:“什么时候喝点?有日子没喝了”。抽点、喝点、摸几圈麻将,聚聚餐、谈论谈论女人。大致上也就这样了,这样打发掉自己的日子。其实无一例外地无论身处何方,我们每个从大院出发的人,都在沿着历史的车辙,朝着生活的尽头走去,除了一路不断发现自己的局限性,或者是一个意外接着另一个不确定性外,压根我们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因为大院里的那些岁月,早已注定了所有的一切。去年夏天,我专程回到阔别十六年,探寻小时候居住过的大院。我不无惊奇地发现,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一片模糊。大院已经变成了“物非人非”的景象了。于是,我知道,大院,只不过永久留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你是哪边的

很多时候,我们可以通过缩小的方式来放大价值,小的出奇就意味着巨大。乔瑜就是这样解读大生活的。大至区域文化如此,小至大院文化亦是如此。柳东走了,而柳东却始终是乐呵呵地走的,这是态度问题,虽然他是最底层的小人物,但是他却过着自己波澜壮阔的大生活。我在想,谁能够真正地“找一块空地坐下,面对旷野,一坐千年”呢?也许只有柳东这人可以做到。看过乔瑜的大生活,我终于明白,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无时不在地用小人物的智慧对待生活,这是生活逼迫的结果。柳东周围的大千人物,原本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亲朋好友、兄弟姐妹。这也许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命运,也许是谁也逃不掉的宿命。柳东其实就是一个善良人,一生最真实的写照。而乔瑜只是用轻松的方式,严肃地告诉了我们有关生活的原则。在我们的生活里,乔瑜的原则和我们恰好得到了共鸣。就这样,他已经带领我们走向了大生活。尽管我们有些差距,我们在努力走向他的那一边,并且早晚要走到他的那一边。大生活好比像一个食客,走南闯北遍访天下,吃尽了世界上所有的美食,吃到此处心里还想着一个叫“大生活”的东西,可谓是中原已无鹿可逐,那份志得意满的神态,唯有饕餮可以与之共语,这是一种生活态度。即便拥有这样的大生活,那又能怎样?小人物、大人物、大大人物,谁终究都是一辈子而已。有这样的心态,其实已经过上大生活了,这时候唯一要做的就是忘掉生活本身。

读罢《大生活》,我严重同意王朔的独家观点:做为读者如果你没有感觉身上有柳东的影子,那你就是那边的人,如果你觉得自己像柳东,恭喜了,你是我们这边的。我的理由是,我们都从大院出发,一路走来。末了,我们终会走向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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