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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书评》:如何成就一个城市的“海派”阅读气质

2009-05-22朱洁树

新闻爱好者 2009年3期
关键词:书评上海

朱洁树

不少文化人都赞同:有什么样的报纸副刊,就有什么样的社会文化,而书评恰是报纸副刊凸显文化品质的重要部分。2008年7月6日,《东方早报》在创刊5周年之际推出了《上海书评》,这并不算是这个每周日随报发行16个专版的副刊出现的最好时机。在当前的出版业。相对于各类畅销书的风生水起,较为严谨的书评则不那么受到重视,甚至于沦为图书营销的手段之一。而全球经济不景气也影响了媒体的经营。停止“不赚钱”的书评板块常常成为媒体减少亏损的手段之一。就在《上海书评》创刊的当月,美国西海岸第一大报《洛杉矶时报》取消了周日专刊中独立的书评板块,而出版人的重要指南英国《出版新闻》也在7月底停刊。较之于国际各大书评刊物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国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台北《中国时报》发表了《(上海书评)创刊掷地有声不畏寒》的新闻报道,白海峡的另一岸声援《上海书评》,并称其“给了文化界颇大刺激”。《上海书评》的创刊虽然是报人又一次理想的达成,然而要生机盎然地在三五年后依然挺立不倒。甚而长期“刺激”到文化界的神经,离不开对已有的成功范例的借鉴。及在具体环境条件下的不断摸索和创新。

一、《上海书评》的自我定位

从《纽约书评》到《上海书评》。在豆瓣的《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小组有这样一句话:纽约有《纽约书评》,伦敦有《伦敦书评》,上海怎能没有《上海书评》。这句上海书评的编辑们自己拟出来的广告词。正反映了《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对自己的定位和野心。

《纽约书评》杂志诞生于1963年,当时纽约的文化界人士对《纽约时报书评》的商业化心存不满,认为其书评质量不高。乘着出版界罢工、各大报纸停刊的时机,一群高级知识分子出版了他们心目中的书评刊物《纽约书评》,杂志首刊文章的作者包括汉娜·阿伦特、苏珊·桑塔格、索尔·贝娄等。当时“在美国知识分子中引起的几乎是人们奔走相告的狂热反应”。如今,《纽约书评》和《纽约时报书评》被认为是当今书评报刊的两大范例。和《纽约时报书评》坚持“书也是新闻”的办刊方针不同,《纽约书评》认为“对重要书籍的讨论本身就是不可或缺的文学活动”,因此,在介绍评论书籍之余,常常还会阐发自己的思想。其撰稿人常常是高级知识分子、学者、文化人,每期评论文章的数量虽不多,但每篇都是大部头。

目前,和《东方早报·上海书评》相类似的都市报书评专刊,在北京有《新京报·书评周刊》,广州有《南方都市报·阅读周刊》。《书评周刊》和《阅读周刊》相对而言更像是《纽约时报书评》。书评文章相对短小,作者通常是记者或者专栏作家。每期推荐的图书比较多,易读性强。而《上海书评》每期16版。有5-8篇书评,每篇3500字左右。而且除头版的彩色漫画之外。图片和照片较少,14个版都是黑白印刷。从外观上看,俨然一副《纽约书评》的派头。

有深度的都市报专刊。《上海书评》的作者大多是大学教授、学者或作家。书评人站在专业的角度对涉及自己专业的大众化书籍进行品评,并发表自己的意见。比如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教授葛剑雄《对“全球变暖”说的质疑》,北京工商大学教授梁小民就《美元大崩溃》的评论《预言家为什么失败》等。由这些专业人士对书籍作出深入浅出而又专业权威的评价。并阐述自己的意见和想法。相信对于一般读者的阅读有指导和借鉴的意义。除了这些术业有专攻的学者。更多的评书人是中文系、外文系教授或作家和文化人——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和文字打交道,因此也可以在一个更广阔的范围内介绍书籍,阐发思想。比如复旦大学英文系的陆谷孙教授常常喜欢和大家分享他读书的发现和感想,对于《菲伯丛书——纵论抽烟》的书评《怯怯地问一声:“禁烟派人士一读,如何?”》便是此类分享阅读趣味的典范。译文出版社的编辑小白喜欢收集与性有关的书籍,就《牛津艺术史·色情艺术》的评论《色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一例。由这些例证可见,《上海书评》不再仅仅是图书介绍的版面,同时也是阐发思考、分享兴趣的园地。它关注的不仅仅是将读者和架上的图书互相介绍认识,更重要的是沉淀思想。

比杂志更具时效性。《上海书评》的顾问陆灏先生曾编过《文汇读书周报》和《万象》杂志,以其人脉和能约到的稿源来看,其内容与深度并不逊于一般的书评类杂志。然而和一般的书评类月刊或者双月刊相比,《上海书评》充分发挥了报纸副刊的优点,周期短、时效性强,而且它非常关注正在发生的各种社会事件。比如2008年8月24日的《上海书评》发表了两篇和经济危机相关的图书评论。而10月12日又发表了两篇关于“食品安全”的书评。除了常规性的书评之外,编辑还会就当时的热点问题专门向有关专家约稿。比如8月3日的特稿是《欧洲杯:借来的破壶》,8月31日是《奥巴马的“继续革命”》,9月14日是《双年展主题以及思想资源的匮乏》。11月16日是《慈禧逝世百年祭》。由以上罗列可见,编辑的视野不仅注重当下的热门事件,也追溯久远的历史故事,且涵盖文学、历史、政治、体育、艺术等各领域。编辑宽广的视野不仅反映了专刊的水平,也更容易为读者所接受。

比专业期刊更大众化。萧乾曾经说过:“‘流行的书是‘流行的书评家的领域。但支配着大众思想的却正是这些流行书。”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蒋原伦也曾就书评提出两个重要论点:其一是“书评是当代人接受文化的一种方式”。其二是“书评反映时尚”。

综合类报纸书评专刊和专业期刊相比,面对着更大更广阔的读者群。即便编辑的眼界高远而开阔,他也必然不能忘记和最广大读者最密切相关的书籍——畅销书。《求医不如求己》在当当网的畅销书排行榜上长时间占据着非虚构类前几位,《上海书评》的记者便适时对其作者中里巴人进行了访谈。而书评的内容则是侦探小说、童话故事、科幻小说、历史小说甚至漫画、经济类书籍无所不包。《上海书评》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特色板块。叫做“海上书房”,每期介绍上海的一间书房,书房的主人不仅有学者、文化人,也有金融从业人员。

陆灏曾说:“追求小趣味、看不到大问题的读书方式。虽然在正宗的历史学家看来,只是文人们地地道道的浅见薄识,但对我这样读书只求趣味不为写论文的人来说,几乎就是全部的兴趣所在。”这番话恰好与《伦教书评》的主编维尔穆斯不谋而合,一次她在接受访谈被问及市场问题时说:“我们不怎么想到市场,反正看见什么有趣就摘点儿什么。”抛弃知识的势利,追求“有趣”的精神,或者就是《上海书评》立志于通吃“文人雅士”和“弄间俗人”的基础所在了吧。

二、资源丰雷的撰稿人团队

曾有文化人说过,陆灏家的客厅,招待过上海大半个文化圈。而陆灏本人也喜

欢把操作一个刊物比作“主持自己家的客厅”。因此,《上海书评》也有浓重的圈子化倾向,专栏随笔中的一些文章经常会写到圈内朋友一起吃饭之类的闲事。据说这是海派文人一以传承的习惯,对此人们褒贬不一,兴致盎然积极投入者有之,热心打听头头是道者有之。更多的人只是在一边观望。然而,即便有圈子化的倾向,《上海书评》从未产生过任何一种强势的话语;主人家的客厅常常会见到几张熟面孔,但好客的主人总是能将更多的人请到自己家中畅谈。

在《上海书评》试刊出刊之前,编辑就列出了特约撰稿人的百人名单。一份刊物要在初期引人注目,名人的参与会有很大影响。而《上海书评》正是凭借这百人名单一炮打响,名单中囊括了两岸三地很多重量级作家、知名学者和活跃的文化界人士。从第一期试刊开始,每期16版,名单上总有10位左右的人物会登场亮相撰写书评或者随笔。至今已出版几十期。名单上一大半的人物都已悉数登场,而这个名单也正在不断扩充,新的名家撰稿人正在不断地加入进来。

除了构建庞大的特约撰稿人团队外。编辑也十分注重与读者的互动交流,还特别开辟了“读者会所”版面。在这个版面里,编辑策划了各种富有特色而又新鲜有趣的小栏目,包括“书评探案”、“博客点将”、“读者征文”等。起初读者的来信只是表达一些对于刊物的意见以及对于书评的简单反馈,随着编读往来的渐入佳境,读者开始踊跃投稿介绍自己读过的一本书、常逛的一家书店。甚至与书评作者进行商榷,也有被评论的书的作者发文与评论者进行讨论……逐渐形成了众说如林、争鸣不止的局面。

我想,这也是编辑愿意看到的状况。因为“没有批评家能作出最后的判断”。团结和开放的心态也正是《上海书评》能够不断进步、成长和完善的动力。

三、保持书评刊物的独立性

萧乾曾经感叹:“不幸在中国许多书评都是好友执笔的,不是为帮助读者选择而写的。”中国图书评论学会会长伍杰也曾犀利地指陈了当代中国书评的弊端,认为“人情稿太多”、“隔山(买牛)式书评太多”、“推销式书评、广告式书评太多”、“职称书评太多”和“缺乏对书评本身的监督”等,是制约中国书评发展水平的5个主要原因。

为尽量保持独立与客观,《上海书评》的撰稿人不能为好友写书评,编辑部也不接受出版社赠书,甚至不刊登图书广告。因为“几万元的广告谈起来很麻烦”。《上海书评》并不以市场的逻辑去操作(书评的选书和观点),而是站在一个爱书人的立场去关注图书市场,设了一个图书市场的专版。关注书店、旧书、出版人、出版界大事。

如今中国没有所谓的职业书评人,也很难以行业规定来制约书评人的写作。名家作为撰稿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书评的质量。而书评刊出之后的反响,也可作为一种制约。批评的不顾情面和一针见血自然能让读者拍手称快(2008年9月28日迈克《朋友的书》评论8月3日小宝《老而不死是为贼》),评论过于武断也许会收到作者的回书商榷(严耀中《令人困惑的坐标——答高山杉先生》,9月21日),而溢美之词用得过分了或许还会遭到读者的质疑(吴义乌《也谈(二钱诗学之研究>》,9月28日)。正反意见一并登如,展现了客观立场,也表达了编辑对于遏制关系稿的决心。

四、成就上海的“海派”阅读气质

按照本尼迫克特·安德森的理论。在一个有效的时空范围内,虽然人们未曾谋面,但某种共同体的“休戚与共”感却可以通过媒介——特别是想象性的如“小说”与“报纸”这样的“文艺”方式构建出来。通过《上海书评》,一大批有着相同文化品位的读者看到了彼此,也找到了知音。《上海书评》不仅为爱书人构筑了一个交流共同兴趣的平台,也通过这一媒介不断塑造着都市的文化。

近代以来,上海的都市文化一直都是丰富发展而又富有特色的。也形成了自己的阅读传统。从上世纪30年代萧乾在上海编辑的《大公报》副刊,到国内第一份专业书评类报纸《文汇读书周报》,至如今《上海书评》的横空出世,书评刊物一路承载着城市的文化,也成就了“海派”的阅读气质。

萧乾曾经热情展望“二十年甚至五十年后的”中国报刊上的书评:“当了若干世纪文盲的大众将睁开眼:一本应时的书动辄销到数十万:报纸成为忙碌人的必读物,供给着百万读者以一切必要的知识。那时,必有一些嗜书的青年坐在报馆里。写着每周新书评论。机轮飞似的旋转着、旋转着,等着排印这些青年的书评稿。”然而萧乾从未想到,现在的大部分读者不读书只读图。就算读书也常常只是快餐式地阅读。如果大家都吃麦当劳。那是不需要美食评论的。书评必须以差异化阅读为基础,必须以阅读作为精神分享的平台为基础,以及以精致的精神诉求为基础。才有发展壮大的空间。

从这个方面来讲,不拥抱“市场”的《上海书评》可谓逆时而动。而正是因了这样的逆时而动,使得《上海书评》在创刊伊始就获得了很多文化人和爱书人的注目。我们但愿《东方早报》的这份书评版面在未来三五年之后还依然生机盎然甚至于获得更大的影响,我们更希望《上海书评》所映射的广袤田地能够成为更加丰盈与充实的阅读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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