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后孤独

大　食

巴山蜀水，芙蓉锦官；“5•12”的刹那过后，全都化作了伤痛。

日历换了一本，板房建起一片；当然还有到处的残垣断壁、物是人非；有笑，亦有泪。所有现实或者乌有的标签都冰冷着脸让眼睛蒙尘。一场地动山摇给这里留下的，除却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就只有夕阳西下，以及追忆曾经万家灯火的那份孤独。纵使，新的房子开始矗立、新的家庭开始重组、新的生命开始降临，人们的眼神里依旧书写着迷惘。在棋盘式规整的板房区，相似的命运交融又挥发于封闭的空间里、暂停的时间中；寄望又失望于一张张相片里、一个个幻影中；忘却又记起于日间生活的琐碎里、夜晚孤枕的无眠中。

地震孤独，让震区的人们真正体验到什么叫作如今，什么叫作过往，什么叫作夹杂在如今与过往中的游离；灵魂出窍成为幸福。

一年随风飘散。北川的望乡台上，袅袅于废墟间的香火灰飞烟灭，恰似黑雪般降覆在大地的创口之上。黄菊花、白蝴蝶、红烛台，往事如昨、逝者如斯。祭拜者怔怔地立着，任凭弥漫着的悲凉与痛楚渗入自己的骨髓。在这一刻，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是孤独的、无助的，又别无他法。

阳光下，麻将声声照旧、茶酒绵绵仍然，这是川人的日子，千古不变。晚饭后，空旷的板房外，乐声悠扬，羌族男女翩翩起舞，老少其间，怡然自得；不远处，烧烤摊、水果铺前人来人往，享那泛光的红油、呛鼻的辣子、甜蜜的果实。人们希冀用这种常态的生活忘却过去、忘却孤独。

畏惧深夜，因为曲终人散、灯灭风来的时候，孤独的黑洞又将吞噬这里，叫人辗转反侧、无以安然。但愿长醉不愿醒。

真的，有人甚至在想，这场劫难过后，死亡并不是最坏的，活着反是一种痛苦；外表坚强，可只要掀开哪怕一点点，蘸满的都将是刻骨铭心的痛苦与悲凉。

以笑当哭。面对你，我永远微笑；笑完以后，就只有自己知道。不愿意向外人倾吐、更不愿意向镜头泣诉。其实最好的疗伤，就是不要再被人打扰，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善良。原来怎么样，还让我怎么样。岁月静好，我自好。

无论如何，都要生活下去。任何灾难，都不能削弱生存战胜死亡的优势。地动山摇过后，一切总归不再如此震颤，终将渐趋平淡。

地震，就是一个惨烈的故事。人们发现，在有关亲情、爱情、友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孤独，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