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者，清而必智

毛志成

古代的少数君主，之所以能被称为明君，除了他有某些较好的德行之外，也必须有较高的本领。古代的某些官吏，之所以能被称之为清官，除了他有基本的爱民意识之外，也必须有相应的智慧。现代、当代的官员或领导干部，光有各种美德是不够的，必须有一定的智能。当年的日本首相田中角荣有一句名言：“对领导人来说，智能上的不足备是致命的。”

无论本领、才干、智能，都离不开对策略的正确掌握和有效使用。

毛泽东主席的诗词中有两句：“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这两句话中虽有重今轻古之意，但也包括对古人的相对尊重。后来他在另外的诗词中还写过直接赞美秦始皇的句子，如“劝君少骂秦始皇”、“祖龙虽死魂犹在”等。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大策略家，而且功劳很大。他在夺取政权的时候，确立了“远交近攻”的外交策略和军事策略，这一点就高人一筹。取得了政权之后，废除了分封制，实行郡县制，这也是很高明的策略。

汉武帝的策略意识也很强。当他的祖辈、父辈在国力仍不强大、仍被匈奴等少数民族侵扰时，只好无可奈何地采取“和亲政策”，将王室的公主送到匈奴，还要不断送礼，这也是当时的相应策略。到了国力逐渐强大的汉武帝时代，断然停止了“和亲政策”，果断使用了勇敢抗敌的战争手段，这也是卓越的策略。

唐太宗創立了“大唐盛世”，使国家的疆土扩大，政权也稳固了。他的有效策略中除了重视人才之外，就是对法制的强化。唐朝是编修《唐律》、完善《唐律》使用时间最长的朝代，直到武则天时代才最后完成。什么是最大的策略？法制健全便是其一。说到武则天，她也是大策略家之一。身为女人，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她居然当了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余下的都是皇后），没有本领怎么成！不懂策略怎么成！她的主要策略便是“民生第一”和任人唯贤，加之强化法制。她明白：虽然性别（如她不是男人）很重要，虽然身世等级也重要，但老百姓最看重的不是这些而是民生状态的好坏，这是政权能否立住、立稳的根本。另如在用人上，她看重的是能干、肯干的人才而不看重出身贵贱。例如历史上很有名的狄仁杰，原是出身平平的小官，但武则天却将他提升为重臣。

宋太祖赵匡胤当了皇帝之后，最有名的策略之一是“杯酒释兵权”，就是把有功老臣的官职、权力削去，多赏财富令其回老家。此后另选新官，而且官兵常常异地换防。这个策略就是失败的策略，直接导致国家军事力量的涣散。

古可以为鉴。我们读古典小说尤其是读《三国演义》，就会发现：策略几乎成了全书的主要内容。诸葛亮为刘备定的主要策略有二：一、曹操已经占了天时，孙权据有地利，蜀国在这两点上都不占优势，于是蜀国必须取得自己的优势即“人和”。二、外交的基本方针是“联孙抗曹”。由于策略的正确，使刘备的小小根据地变成了西蜀大国。也只因为后来刘备否定了联孙抗曹的基本策略，致使亡身亡国。

在《三国演义》中，曹操对大军阀袁绍的评价是“色厉胆薄，好谋无断”，意思是说袁绍喜欢摆架子，说大话，貌似主意很多但没有固定的基本策略。到头来，败得也很惨，乃至身亡。在《三国演义》的“舌战群儒”一章中，诸葛亮讥讽某些平庸文人（包括平庸文官）的话是：“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看来，懂不懂策略对一切领导者和普通人都是十分重要的。

“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是当年毛泽东主席的至嘱，他本人也曾是表率。当年在夺取政权时，他的策略之一是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在具体的军事方针上，他定的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这都是很英明的策略。直至1949年解放初期，他在论述中国当时的革命性质时，也确定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带有资产阶级性质的民主革命”，连国旗上的五颗星也有民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代表，并没有学习苏联那种绝对化的做法。至于后来他将此策略用之于政治运动，如“反右”时的“引蛇出洞”之类，这样的策略就有严重失误了。

中国历史上清廉而多智（即精通策略）的官，被后人广泛流传而且被写成戏剧的人物也很多。有的戏甚而成了“系列戏”，如狄公戏、包公戏、海瑞戏、于成龙戏等等。还有一出专门歌颂况钟的戏，叫《十五贯》。这些戏歌颂的人物，除了有正直、仁爱的品格之外，都很懂得策略。审案时不凭一时义愤，而靠智慧含量很高的策略。六七十年前有一出在当时看来很新的戏《刘巧儿》，戏中“马专员”的原名叫马锡武，在延安时代的“边区”就很有名，人称“马青天”。解放后，他也担任过司法部门的重要领导职务。总之，凡是能被人民群众由衷称为“青天”的人，一定有很强的策略意识，光靠简单粗暴是不成的。

懂策略是十分重要的领导能力，这种能力包括观察事物的视角新、视野大、视线远，处理问题的巧妙性、艺术性，语言表述的含蓄性、睿智性。希望能有学者写出几本书供领导干部阅读，这样的书其一便是《领导策略》。

今天的各级领导干部，必须有较强的策略意识。什么是真正的和正确的策略？从根本意义上说，就是将主观性的良好愿望变成实际的客观可行性。这其中就包括灵活性和应变能力，以及在处理事情时对先后、轻重、缓急的确定。当年中国很贫穷，国民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改革开放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大纲，是十分正确的。到了经济好转，并且有了较强的综合国力时，又进一步提出“三个代表”、“科学发展、社会和谐”的更高要求，也是英明的策略。总之，我们必须深入地理解策略的真谛：策略是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也是一种生动活泼的思想。策略既是一种本领，也是一种艺术。不懂策略的人，特别是领导干部，常犯的错误往往有三种：一、习惯于“一言堂”，以我为中心，听不进别人的话；二、用僵死式的命令代替领导能力；三、看问题绝对化、僵硬化、简单化，不承认任何事物都是发展的，都是变化的。这样执政或办事，实际上是效果很低的，而且频多失误。即使在处理普普通通的具体事务上，也应讲求策略。例如：无论是对待各式犯罪分子还是对待善良百姓，也无论是处理实际工作还是处理思想工作，都需要策略。比方说，警官对贪污腐败分子以及其他刑事犯罪分子的侦破，不讲求策略，流于简单化、粗陋化，绝对不能把案子办好。行政干部即使真正关心群众或下级，尤其是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又特别是批评对方的时候，出言生硬，没有一点艺术性，好心办成坏事的情况也不少。因此，万事都必须讲求策略。

但是又应当懂得：真正的策略必须具有光明磊落的基本属性，与阴谋诡计或阴险狡诈具有本质的区别。无论是凭借不正当的权术坑国害民，还是使用小人行径去欺世害人，都不能称之为策略，而只能称之为鬼心思，为清官或廉洁干部所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