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集群网络的创新源泉及其机理分析
2009-05-11陈勇江
内容提要 经济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共同构成了集群的网络本质。经济网络分别从集群的产业关联及专业分工对创新源泉的持续支撑及人力资源支撑、竞合氛围对创新的“挤压”效应,确立了创新源泉的外在维度。社会关系网络则以信任关系对集群学习的营造、非正式社会关系为隐性知识搭建衍生平台,规定着创新源泉的内在维度。
关键词 集群网络 创新源泉 机理
〔中图分类号〕F06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09)02-0078-04
集群企业、科研院所、政府部门、中介组织等构成了集群的核心节点,不仅形成了以特定地域为空间框架、以产业链为纽带、以专业化为基础的集群网络,而且更是成为了集群网络的创新源泉。因此,基于集群网络及其节点,依据集群的经济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集群就不断产生着因各结点互动而促发的知识流动、知识转化的过程,为集群创新提供着不竭的源泉,尤其是随着集群网络分工与专业化的深入发展,集群创新将不断持续,并呈现出不断的扩张状态。
一、集群及网络本质
集群活动不仅仅是一种纯粹专业化的经济活动过程,它所包含的结点及其网络,都深深地嵌入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之中,有着强烈的社会植根性(嵌入性),蕴含着丰富的、不可替代的社会资本,从而为集群的集聚、结网、扎根提供了深厚的社会关系基础与肥沃的文化土壤。毫无疑问,集群网络的构建,必然与依托经济活动的经济网络、依托人际互动的社会关系网络密不可分,两者共同构成了集群的网络本质。
1.经济网络与关系嵌入
在集群上下游各环节实现价值的过程中,每个网络结点都通过产业的前向、后向和水平联系方式与其他结点建立长期的稳定关系,形成以经济网络为特征的集群网络本质。例如,通过合资、分包、战略联盟等结成市场交易网络、供应商网络、分包商网络、研发网络,企业与大学及研发机构结成研发合作网络,企业与中介组织结成的教育、培训、公共政策扶持服务网络等。
需要强调的是,在浙江,无论是在初始构建还是在功效发挥上,集群的经济网络都呈现关系嵌入的强烈痕迹,集群的经济网络及其集群活动始终制约于、嵌入于社会强关系,而且,强关系将使集群网络更加紧密,使经济关系更加稳定。对浙江集群企业的调查表明,78.2%的企业家认为亲朋好友所起的作用比社会正式组织更大、更直接,有68.4%的亲朋好友给予了资金与情感的支持,有17.0%的创业资金来自企业内部员工,37.6%的技术创新直接来自于员工对外部企业知识及技术的模仿与改造(陈勇江、张玉春,2008)。这说明,正是依托血缘、亲缘与地缘等情感联系建立起来的强关系,集群的经济活动才有了基本的保证,整个集群网络才可能具体化为以专业化分工与协作为核心的生产网络。
2.社会关系网络与结构嵌入
经济网络及其经济活动的实现,最终将取决于企业家、企业管理者、内部职工、科研人员、政府官员等共同努力,尤其是通过他们所形成的人际关系及其社会关系网络才能真正实现集群的经济网络功能。从这种意义上讲,社会关系网络比起经济网络更内在、更本质,更能嵌入于特定的社会结构与社会文化,并以其显著的地方本土化特征直接决定集群网络的发展。因此,就知识创新而言,虽然集群的经济网络也包含信息交流与技术传递,但社会关系特别是非正式关系,由于立足于相似的社会文化背景,注重非正式交流,不仅有利于集群结点形成更广泛的交流与协同,促进集群内部新知识、新思想的不断迸发与扩散,而且更利于形成知识的共享氛围,保证集群企业获得集群外企业所没有的外部经济性。据笔者调查发现,浙江集群的企业家有79.88%是本地人,92.36%的员工来自本省,其中,本省本地的占69.84%,本省外地占22.52%,而且,本地集群企业能保持经常联系的占60.35%,有时联系的占27.99%,这样就保证集群社会关系网络始终处于既稳定又相对开放的状态,使集群的发展与创新始终立足于相互模仿、相互学习的文化背景之中。
二、经济网络对创新源泉的外部性保障
集群及其网络的地理接近性及产业关联性,直接缔结了集群的经济网络,以关系嵌入与社会结构嵌入为核心的集群文化认同,客观上确保了网络节点实现创新的外部性,表现为集群及其创新对中间投入品共享、劳动力共享与知识溢出(前两者后来被称为货币外部性,后者则称为技术外部性)。这不仅有利于克服单个节点创新能力的局限性,而且有利于形成更持久的创新动力。正如Bell指出的,集群创新的动力就是直接来自于集群的外部性及其“外溢”效应(Bell,2005),因为正是依靠集群经济网络的外部性,集群企业比外部孤立的企业可共享更多的专业化服务和基础设施,为集群网络的创新提供更多的外部性保障。
1.集群的关联性及专业分工对创新源泉的持续支撑
集群的产业关联性,必然要求上下游企业以及集群外企业之间发生聚集与合作,以减少因网络分散可能存在的机会主义或因网络节点松散而导致的过高的运输成本,确保集群网络拥有相对稳定的空间范围与创新主体。因此,由于集群网络的地理接近性,集群企业之间的关联程度将越来越高,其互惠交换也将越多,良好互惠关系能促进知识共享惯例的培育和认知模式的形成,有利于形成知识与信息的及时交换和深度沟通(张志勇、刘益、陶蕾,2007)。最重要的是,随着集群网络的地理接近性与产业关联性的互为促进,知识创新与扩散的速度必将进一步加速,因为知识创新与扩散随着空间距离的缩短而增强,近距离的集群网络更容易获得知识及技术的外部收益(Wallsten,2001)。
集群网络的专业分工,有利于知识与技术的流动,从而为创新提供了持续的源泉与动力。因为集群网络的发展过程,必然也是大量相关技术及信息的集中与积累过程,尤其是随着集群专业化的不断提高,集群网络各结点之间的交易频率将不断增加,协作关系日益密切,必将呈现创新的两种基本趋势及特点:一是各网络节点将不断专注于自身的优势领域,不断创造出新知识与新技术;二是强化网络节点之间的合作,缩短信息的反馈环节,为集群创新开辟有效通道。因此,正是由于集群网络的专业分工,技术创新的起点和积累平台就不断提高,而紧密的产业关联又促成了集群企业与上游供应商、同行竞争者以及下游客户的信息交流,丰富并充实了创新的源泉。而且,通过集群网络的外部性及其规模效应,知识与技术的持续积累,无疑将有利于下一轮创新活动的开展,加速集群新知识与新技术的扩散与溢出(Marjolein,2003)。总之,集群及其创新效应与知识溢出效应不仅构成了产业空间发展的动力源泉,而且,企业通过集群的外部经济实现了技术创新及溢出的递增收益。例如,在温州打火机及其配套企业的集群网络中,由于相关企业专注于某一特定工序即专业化生产,不仅各道工序的经验与技术积累速度快,推出新产品的速度也不断加快,而且集群网络共享知识与技术越来越便捷,极大地降低了生产成本,因而具有了显著的递增报酬效应。目前,温州生产的新奇打火机有3000多种,特别是针对欧盟的CR标准、突破国外专利技术壁垒,浙江省内打火机龙头企业通过与高等院校、科研所合作,自主研发了数项符合CR法案要求的专利技术,还建立了打火机检测实验室,在国内率先得到欧盟认可,可以进行CR检测和出口欧盟同时必需的ISO9994认证,使得检测费用降低近10倍,从样品寄送到出具证书的周期缩短到1个月,通过知识与技术的共享与外部性确保了温州打火机产品的创新源泉与整个集群的共同利益。
2.集群的关联性及专业分工为创新源泉提供人力资源支撑
伴随着集群的专业分工以及产业关联所形成的连锁效应,特别是高等院校与研发机构不断参与集群的项目开发,客观上保证了集群网络能吸引到更多的专业人才,而且还促进着当地劳动力培训机构的发育与繁荣,逐渐就形成集群人力资源的“外部性”。这样,集群就成为人力资源的有效密集地,而且,由于集群经济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的联动效应,客观上能确保稳定的就业机会,促进劳动力在区域内企业间的自由流动。因此,随着集群网络的发展,人力资源的自由流动必将加速,人力资源的素质及其产出效率也将逐渐提高,集群的知识积累水平和创新能力终将得以提高。同时,集群网络的地理集中,也十分有利于信息与技术的交流、人力资源的共同培训、新产品的共同研发。例如,大唐袜业集群网络,充分利用集群的关联性及专业分工,横向上以袜业为主体,化纤、印染、印刷包装行业紧密结合,纵向上分解为织袜为主,轻纺原料生产、织袜、缝头、印染、定型、包装、市场运输、产品销售等环节,依据本地的经济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在整个袜业网络集群及其不同层面上形成了丰富的、占优势地位的人力资源,为占据着全国乃至世界袜业霸主地位奠定了坚实基础。
3.经济网络的竞合氛围对创新的“挤压”效应
集群的关联性以及经济网络所固有的竞合关系,将随着集群经济网络的扩张与发展而不断产生“挤压”效应:一方面,各网络节点面对竞争的压力和挑战,为了保持或占据市场的竞争优势,将不得不从技术开发、新产品研制以及管理环节等方面下工夫,不断改革与创新;另一方面,由于集群的地理接近性与社会文化的兼容性,又使得网络节点能便利地通过参观、面对面交流等渠道较快地模仿、学习与掌握集群的创新成果。波特提出,集群的竞合氛围更有利于促进创新的实施和应用,持续的竞争压力更能推动集群的不断创新,垄断或者缺乏竞争只能导致集群安于现状而不愿进行风险创新投资(Porter,2000),因此,经济网络的竞合氛围凭借竞争与合作的特定关系,不断降低新产品开发和技术创新的成本,促进着集群的技术创新,并将创新效应快速地外溢到集群的相关节点。
三、社会关系网络对创新源泉的直接驱动
集群创新虽依赖于经济网络的外部支撑,但其实现还应取决于集群社会关系网络的规模、密度与性质,因为根植于社会关系网络的集群更容易依靠相似的文化背景与价值观念建构创新的共享机制,为集群开辟获取知识与技术的新渠道,提高集群的创新能力与创新意识。
1.信任关系对集群学习的营造
集群创新不仅需要大量相关网络节点的支撑,更需要各种正式制度与非正式的文化、习俗惯例的支撑,而由各网络节点交互学习汇聚而成的“集群学习”则是支配集群创新的现实力量。
集群学习是集群自我发展的内在力量,是基于集群共有规则与信任关系的学习社会化过程。实践证明,基于相似的文化背景与价值观念的集群网络,更有利于形成广泛而持续的信任关系与合作关系。集群信任关系的建立,首先可以保证集群交易秩序的稳固确立,通过对网络节点的相互监督,增加信息的对称性,有利于克服机会主义倾向,促使集群逐渐减少短期的投机行为,具有比单纯经济网络关系更好的知识流动、知识转化与创新效果(朱瑜、王雁飞、蓝海林,2008),从而为集群创新营造合适的生成环境。通过集群学习,知识在集群内得到快速传播,经过集群的智慧,将有效整合分散在各结点的知识,并转化为集群的共有知识,导致集群知识结构及其存量的质变。因此,正如Lissoni在分析布雷西亚机械业集群时发现的那样,声誉好、信任度高的集群最易确立集群学习,促进知识的大量复制与扩散,最有利于集群的技术创新(Lissoni,2001)。
2.非正式社会关系为隐性知识搭建衍生平台
在集群网络的背景下,集群的产业关联性与地理接近性,有利于确保网络节点对共享知识与创新的自我激励机制,保证集群成员面对面之间的信息交流,特别是较高的信任水平,更能极大降低集群成员之间非正式社会关系交往的不确定性,加速面对面的接触与思想交流,促进创新及其成果在集群内的学习与扩散,更有利于加速隐性知识在集群及网络结点之间的创造与扩散,激发新知识与新技术的广泛应用。
隐性知识是一种高度专业化的知识,存在于特定时间和空间下的具体集群环境,只有建立相互的信任机制,通过大量非正式社会关系、面对面的沟通和交流,才能得以产生、传播并逐渐转变为显性知识。实践证明,虽然所有的知识都可以通过集群的经济网络或社会关系网络的互动来转移,但以面对面沟通与交流为核心的非正式社会关系网络,却是隐性知识共享的重要平台,更是隐性知识转移的主要渠道。这种人际关系交往不仅能在潜移默化中实现隐性知识的转化与共享,而且还可以通过知识要素的重新组合与创新实现知识的衍生,使集群的知识存量不断增加。
从集群创新的微观层面上看,由于集群网络各结点长期互动,以及所形成的信任关系,确保了各结点可以通过各种非正式社会关系相互学习与交流,因此,隐性知识的生产和转移主要是通过以非正式社会关系或个人之间跨节点的互动来实现。所以,正是依靠研发人员、市场营销人员以及各层面员工之间的经常性互动,依靠集群企业、科研院所、咨询机构、地方行业协会等个人层面的人际关系,快速获得各种有效的最新信息,因为许多最新的、超前性与专有性强的隐性知识,不太可能通过正式渠道获取,个人层面高度的信任关系以及频繁的人际互动,更能弥补正式渠道信息传播具有时滞性的缺陷,增大隐性知识衍生与转移的成功概率。
参考文献
1、陈勇江,张玉春:《集群企业社会资本锁定效应与私人信任的关联性研究》,《商业时代》2008年第9期。
2、Bell G., G. Clusters, Networks, and Firm Innovativeness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005,(26).
3、张志勇,刘益,陶蕾:《企业网络与知识转移:跨国公司与产业集聚群的比较研究》,《科学管理研究》2007年第4期,第25页。
4、Wallsten S. An empirical Test of Geographic Knowledge Spillovers Using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s and Firm-level Data. Regional Science and Urban Economics, 2001, 31(5).
5、Marjolein C. J., Henny A. R. Agglomeration Advantages and Capability Building in Industrial Clusters: the Missing Link . The Journal of Development Studies, 2003, 39(3).
6、Porter M.E. Location, Competition,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Local Clusters in a Global Economy . Economic Development Quarterly, 2000,(2).
7、朱瑜,王雁飞,蓝海林:《产业网络中社会嵌入影响机制及其效应研究》,《科技管理研究》2008年第2期。
8、Lissoni F. Knowledge Codification and the Geography of Innovation: the Case of Brescia Mechanical Cluster . Research Policy,2001,(30).
作者单位: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责任编辑:心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