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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1947—1949解放军五城“入城式”

2009-05-10吴珊

凤凰周刊 2009年27期
关键词:人民解放军北平解放军

吴珊

1949年2月3日,北平解放。

这次的解放,人民解放军有了解放各城市以来的第一个入城式。之前,解放济南、沈阳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用毛泽东的话说,“北平入城式是三年半战争的总结,北平是全国打出来的,入城式是全部解放军的入城式”。

与此同时,從1948年12月1日起,国民党政权就开始将原中央银行里的黄金、银元分批运往台湾,之后是精锐部队、各级军官的家小及金银细软,接着是商贾、学者……

60年前,正是伴着一个一个入城式,越来越多中国人迎来了“解放”,从旧社会一脚跨进新社会。

据解放军总部的公报:自1948年7月1日至1949年6月底,解放军歼灭、改编敌军及起义投降的敌军,共305万人,解放土地面积67.76万平方公里,解放包括南京、上海等大城市在内的县以上城市482座,重要港口及市镇7座,解放人数11116万人。

1949年10月,广州解放,市民夹道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城。

夺取大城市第一城

石家庄,解放前后又称石门,是连接平汉、正太、石德三条铁路的枢纽,因为阻隔了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也成为国民党夺取华北的前哨阵地。蒋介石在北平华北军事会议中要求固守石家庄,以阻止解放军的强大攻势。

在石家庄战役以前,人民解放军虽然在大规模运动战中取得了明显优势,但在攻克大城市上还没有任何战果。国民党国防部发言人邓文仪此前还放话,解放军攻不下一座城市。清风店战役中被俘的第3军军长罗历戎也认为,石家庄的工事经他苦心经营,十分坚固,仅凭解放军的炮火是不可能攻破的。

但是就是在没有飞机、坦克的情况下,解放军成功地使用了“对敌人的各种防御设施进行连续爆破”,利用“坑道作业”,“秘密掘进到敌人碉堡或城墙下,用炸药炸开,随即发动突击”等攻坚战术。1947年11月12日,国民党军队在石家庄的最后一个据点——正太饭店被华北野战军一举攻克。朱德总司令在随后的贺电中写道:“仅经一周作战,解放石门,歼灭守敌,这是很大的胜利,也是夺取大城市之创例,特嘉奖全军。”

石家庄战役共歼灭国民党军2.4万人,从根本上扭转了华北战局,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切断了国民党的南北交通,使平津地区的敌军也失去了重要的一翼。不仅如此,石家庄的解放,意味着一直坚持在农村闹革命、农村包围城市的中国共产党开始接管城市,为解放军进行城市作战提供了样本。

在如何入城和维护城市秩序上,石家庄成了人民解放军的第一个试验场。

刚刚解放了的石家庄像是“一座死城”。日伪时期的日军就曾把石家庄作为华北重要军事基地,疯狂掠夺粮食、棉花、煤炭等战争物资,而对居民生活必需品配给供应,再加上军事封锁,限制了经济贸易,石家庄一片萧条。国民党接管后,同样一切以战争为中心,设卡封锁,出入凭证,货物奇缺,物价飞涨,经济危机严重……

解放后,1947年11月15日成立的石家庄民主政府开始城市恢复工作。民主政府先发布公告,命令蒋伪时期的所有公职人员到政府登记,不得逃跑、隐匿;开仓济贫,委托晋察冀贸易局自冀中、冀西等地运来粮食120万斤、油10万斤、盐30万斤,稳定人民生活和市内秩序;边区银行规定一切交易概以边币为主,稳定金融,控制通货膨胀;战后仅12天,市内中小学校就相继开学,使广大市民接受新民主主义教育;取消保甲制的同时,相继建立了各街、区公所及工会、贫农团等组织,并自动成立纠察队,保护工厂、铁路,清查隐匿匪特。

1948年5月27日,毛泽东进驻石家庄西北的小山村西柏坡,西柏坡开始成为中共革命新的领导核心。

随后的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揭开了新中国的序幕。1948年11月2日,以沈阳解放为标志,历史性地宣告了东北全境解放。接管沈阳的模式,事后被中共总结为“沈阳经验”,正是在对石家庄接管模式的完善的基础上形成的。而日后解放北平及其他城市时,沈阳经验成为标本。

辽沈决战之后国民党的总兵力下降到290万人,人民解放军则增加到310万人,改变了长期以来敌强我弱的格局。

毛泽东于东北解放后第12天,在《中国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一文中预言,“中国革命成功和中国和平的实现已经迫近”,“现在看来,只需从现时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

和平解放北平入城式

1948年12月中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和华北兵团100万大军包围了平津。北平郊区海淀、石景山、丰台、长辛店在12月15日都解放了,国民党军队退守到城里。

1949年1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北平军事管制委员会和北平市人民政府成立,叶剑英任军管会主任和市长。

在东北野战军攻下天津之后,1月21日,北平城内的东北“剿匪”总司令傅作义宣布接受人民政府《关于北平和平解放问题的协议书》,命令守城的国民党部队25万人,陆续出城接受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改编。

从1月22日到1月30日,国民党部队25万人全部撤出城内。

1月31日中午12时,解放军在莫文骅将军领导下,从西直门、德胜门、复兴门入城接防,宣告北平和平解放。

东北电影制片厂摄影师石益民回忆,这天是大年初三,摄影队随解放军开进城内,空气清冷而干燥,欢乐的群众和大军过境时腾起的北方黄土扑面而来。为了不让解放军吃土,市民还用水盆往街上泼水。北平城宽阔的马路上,一边是解放军在热烈的气氛中进城,一边是国民党军队安静地撤到城外去接受改编。

2月3日,人民解放军举行正式的入城式。

10时,4颗照明弹升上了天空,庄严隆重的入城式开始了。南城的永定门,人民解放军的第一辆装甲车挥舞着一面红色指挥旗,跨过了城门线。随后是高悬毛泽东、朱德肖像的4辆红色卡车,满载着铜管乐队,吹奏着雄壮的进行曲。装甲、坦克、炮兵、骑兵、步兵部队次第进城。

人们高举着毛泽东和朱德的巨像,红的、绿的旗帜一路飘着汇聚到前门广场。

结彩的火车头开进了东车站,好几千平汉铁路工人从遥远的长辛店赶来。汽车厂、机械厂的工人摘去了帽子上带有国民党党徽的帽花。

10时30分,部队从珠市口进入前门大街。沿街的欢迎群众兴奋极了,欢迎人民解放军、庆祝北平解放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整条前门大街变成了一条奔腾大河。北大、清华、燕京、师大的学生纷纷爬上坦克车、装甲车,随同解放军一起前进,经过前门牌楼,向站在前门楼子上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的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平津卫戍区司令员聂荣臻致敬,接受他们的检阅。

12时,炮兵部队进城。绿色道奇卡车牵引着从辽西、沈阳缴获的整个美国装备的重炮团,巨大的榴弹炮上面骑着一个北平的小男孩,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子骄傲地笑着。清华大学的秧歌队和燕京大学的歌舞队中有人扮做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宋美龄,做尽狼狈丑态。

当“东方红、太阳升……”的歌声响彻天际时,英雄的人民解放军骑兵和步兵分别从永定门和西直门开进北平城。打头阵的“暴风雨式的军队”和“塔山英雄部队”曾经在长白山下四保临山,并肩作战。一个胸戴奖章的战士被人们包围了,十来个女同学争先恐后地抚摸着那枚毛泽东奖童。

17时,夕阳照进广安门,战士们手中的鲜花仍旧明媚耀眼。人们站在城门前欢送钢铁机械部队。

南京易帜

1949年2月4日,南京国民政府开始从南京迁至广州。

4月2日,国共和谈代表在北平就实现国内和平所涉及的各项重大问题交换意见。周恩来要黄启汉转告李宗仁、白崇禧:在和谈期间,人民解放军暂不渡江。但和谈后,谈成,解放军要渡江;谈不成,也要渡江。20日,国共谈判破裂。

4月20日20时开始,人民解放军中、东、西三集团相继从西起湖口,东至江阴长达千里的长江北岸,以木帆船为主要航渡工具,排山倒海般地强渡长江。

4月23日晚,人民解放军35军103师312团高举红旗,跨越国府路(今长江路),直下总统府,把国民党旗拔下,换上解放军军旗,宣告了国民党22年统治的结束。

毛泽东在这一天接到陈毅电报:“南京解放了。”

当时的美联社记者西蒙托平在这天看到的南京城是混乱不堪的——“天刚破晓就被北面的炮声和爆炸声惊醒了”。托平驾车朝爆炸声传来的江边下头码头方向开过去,一路上成千上万的难民和疲备不堪但尚存队形的国民党士兵,沿着中山路潮水般地向南涌来。

托平穿越半开着、早已无人看管的西北门(现称挹江门),到了当时京沪线的起点下关车站,“垃圾遍地,空无一人”,一面墙轰然倒下,附近的很多仓库“都被洗劫一空”,处处是一种末日的气氛。

托平重新穿过市区赶到明故宫机场的时候,一位国民党将军正扯着嗓子让士兵将他的大钢琴和其他一些家具搬上一架空军飞机。

黄昏时分,南京一些军火库和油库的定时炸弹开始爆炸,托平看到熊熊大火映红了这座国民党首都的天空。这天托平还看到米店被砸,市民们冲进去抢米。在市警署总部,他还遇见了一队中央大学的学生在搬运枪支,“他们说要保卫自己的校园”。

解放军35军战士吴绍亮回忆,在长江北岸担任佯攻和牵制任务的解放军第二天上午就轻松渡江进入南京挹江门,然后沿着中山北路一山西路一新街口这条中轴大道前进。男女老少工人市民夹道欢迎,学生们举着小彩旗高喊口号,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军渡江前的战斗动员口号“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其中一半变成了现实。

6月2日,解放军三野一部攻占上海崇明岛,至此,以解放武汉、上海为目的的京沪杭战役胜利结束,渡江战役也全面结束。

广州地下党浮出水面

1949年10月14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十五兵团在中共华南分局第一书记、广东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叶剑英的指挥下,突破国民党军防线,攻占并解放华南最大城市——广州。

国民党残部出逃,临行前将石井和石牌军用物资弹药仓库、黄埔鱼雷仓库、天河机场、白云机场、海珠桥炸毁。约18时30分,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十五兵团经北郊大北路(今解放北路)进入市区。

11月11日,全市党政军民20多万人举行庆祝广州解放大游行。同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部队在市政府门前举行入城式;13日,步兵部队举行入城式。

“在广州解放的时刻,我最难忘的是可以高喊‘共产党万岁了。”解放前温盛湘一直在广州担负情报收集工作,1945年他化名“梅先”,直属中共中央华南分局。他的店铺挂名“中原行”,就在现珠江北岸解放桥西边的一栋粉红色建筑里。这位“当家”经营船务运输,实际上是华南分局下面的一个地下秘密联络点。他的船只来往于香港、华南、华东等地,许多重要情报也跟随船只流动,秘密送到需要的地方。

1949年10月的一天,他得知阎锡山等国民党部队决定撤退到台湾的情报,当天就赶到香港,把这一情报送到那里的交通站,次日乘船返回广州。在船上,他从香港的号外报纸上看到了海珠桥被炸的消息。

他途经广州电影院、爱群大厦、长堤,一路上是满地的解放军,他们疲惫地躺在路边酣睡。这一情景让他确信:解放军进城了!广州的新时代到来了!

梅先迫不及待地找出早已准备好的“宝贝”:一份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图案的《华商报》。

早在9月底,梅先便把这份有特殊意义的《华商报》从香港偷带回来。那时他已预感,派上用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梅先在狂喜的心情里完成了一件有历史意义的“小事”:他从店铺里找出红色天鹅绒布,照着《华商报》上面的国旗图案裁剪了一面红旗,再用金纸剪成五星,用手缝制。尽管并不是很标准,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制成了。接着到楼顶,用竹竿把五星红旗升起来。升起五星红旗后,梅先还布置伙计制作了一面大条幅,写的是“欢迎大军解放广州”。条幅很长,从楼顶垂到二楼。

按梅先的说法,当时北京天安门已升起了五星红旗,香港也已经有了真正的国旗。那些日子,常常往返于省港两地的梅先天天盼望广州能插上国旗。他心目中,“五星红旗代表共和国”,“那是广州解放最好的标志”。

击碎割据西南遗梦

到1949年9、10月间,国民党政府统治并由国民党军占领的华东、中南几个大城市和广大地区被人民解放军相继解放。这时,蒋介石为挽救败局,还想割据大西南,便按照原来的计划将其所属国民党军主力均退守到西南地区,兵力总计有约90万人。

“胡宗南全军正向四川撤退,并有向昆明撤退消息。蒋介石、何应钦及桂系正在做建都重庆割据西南的梦,而欲消灭胡军及川康诸敌,非从南面进军断其退路不可。”针对白崇禧集团和西南国民党军逐步后撒、力避与解放军决战的情况,中共中央军委再次强调指出进军华南、西南均应采取大迂回、大包围动作,插至敌后断其退路,先完成包围,然后再回打之的方针,将节节后撤的西南国民党军分割包围,各个歼灭,尤其可以将胡宗南集团歼灭在四川境内,不使其逃往国外。

1949年10月13日,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发出指示,邓小平、刘伯承、贺龙分别担任中共西南局第一、第二、第三书记,贺龙任西南军区司令员,邓小平任政治委员,刘伯承任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统筹进军西南的工作。

11月15日,贵阳解放。11月30日,重庆解放。随后第三、第五兵团两大主力的靠拢形成直捣成都、歼灭胡宗南集团的态势。国民党军“大西南防线”崩溃。

川东、川南地区解放后,从重庆逃到成都的蒋介石,一面令由重庆及其以北地区西撤的部队扼守崛江、沱江,正面迟滞人民解放军向成都前进,一面令胡宗南的兵团加速撒向成都地区,和人民解放军作一次对决。解放军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接连断了蒋介石军队向东、向南、向西的退路,对成都形成三面包围之势,拉开了解放成都战役的序幕。

蒋介石在濒于覆灭的情况下,于12月7日宣布将其“政府”迁往台湾,委派胡宗南为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参谋长代长官,全权指挥川、康地区国民党军。

12月10日,蒋介石乘飞机从成都逃走。12月27日,成都解放。

成都战役完胜之后,1950年元旦,解放军入城式才在已经解放半年的重庆市举行。

在此之前,由于重庆解放不久,基层政权尚未建立,匪特活动猖獗,反革命暴乱此起彼伏。前方大捷的同时,重庆曾突然告急:国民党残余土匪趁后方空虚,准备攻城。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命令12军“赶快送个师回来”,肖永银副军长立即把一个师装上卡车,绕过成都,风驰电掣赶回重庆。又迅速调动一个连,将当地土匪聚集地区的山脉团团围住,逐地搜查,一两万土匪全部成了俘虏。 编辑 阿蒙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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